194、十周目 恶战(1 / 1)

疫病之后,双方大伤。兰顿稍有恢复,西林受挫更甚,唯一一点好处便是补给供应胜于兰顿,由后方供应,不必长途运输。

自凯撒死后,兰顿的军队直逼王城进军,差点绕过托伯城直接进驻,还好老司各脱带人及时与安斯艾尔汇合,合力截断了兰顿的去路,暂时退回开局局面,重新镇守莱伊。

过了莱伊城,顺河流绕过几个弯,到中下游便是托伯,托伯往边境走,离不远是布加。

驾临莱伊后,这里的一切由你接手,小到武器使用,大到战术布防,必须听你的。

“西林小山迭起,地形起伏多变,少平原,不利于阵势大开,兰顿人阵势难以摆开。所以每个单位以盒作战,轻骑兵挪移便利,所以作外阵,用以随时协调攻击防御,保卫内部腾挪不易的重骑兵与步兵。内部负载伤员与装备,举战旗,扩大阵型震慑敌部。”你点点纸上大致的阵型示意图,“明日开始用这个阵型训练吧。”

“据报告情况来看,兰顿军队近来发起的数起夜袭,多数为派出小队骚扰后,引西林出城远跑失去地势优势。所以从现在起,无论何时,倘若兰顿有小队来扰,不管他们辱骂得如何难听,弓箭射程之内绝不出城迎战。”

真是可怕啊,每每夜半来扰,谁也不知道哪日死亡会突然在黑幕中降临,军营中没有一个人能够安心入眠。

闹的军中人心惶惶、精神紧张,文森特想要的效果他已经达到了。

假如莱伊守不住,王城早晚告危。

退无可退,从莱伊起,必须前进,绝无后退。

两国主力胶着于托伯与莱伊,小骚动不断,总体平静无大事,然而此时其他城镇的争夺仍如火如荼。

生死存亡的时刻到了。

或许,当初首先派出莱斯特家私兵前往处理西林境内残存的四千兰顿精锐,是你最明智的决定,避免了他们从西林内部北上与兰顿主力汇合,以致南北配合夹击。

当莱斯特再无可能被兰顿教皇接纳,你才敢放心使用。

凯撒坚持做完了前半段最难熬的时光,至少最后控制住了疫病的蔓延。放在你手上的西林并非完全是个烂摊子,相反,绝处生机开始焕发,只等你善加利用。你为凯撒布下的所有政令做了收尾后,重新审视目前的局面。

远海船只绕远路改道即将回返西林,为了确保财货不受兰顿攻击而破坏,他们不得不走整整比原本多出一倍的路程,时间上比往年晚了将近一个月,冬季过了一大半方堪堪到来。等他们回来,带回的货物可以为西林做一次大补给,天气回暖前将停留故乡,此时他们暂闲无事,需履行义务,可以听凭王室驱驰。

……而深冬的兰顿,你一直在等。

别忘了文森特最终会发动这场战事的理由,他不会因为你或凯撒的一次挑衅而狂躁,根节必定出在为他自己与兰顿谋利,而手段狠辣与否这种次要条件,才与你们的表现有关。

无非兰顿内部不稳定,借此与西林的战争转移国内视线罢了。兰顿先前境内不稳定的因素,也因战争被消耗殆尽。在他的想法里,文森特不仅要国内安定,他还需借此开拓疆域,巩固地位以立威信。

你掰着手指头算日子,这个时候,兰顿的盐应该消耗的差不多了。

既然远海的商船集中回返,那便派专人迎接他们早日卸货,毕竟西林即将封国,到时候一粒盐也别想流入兰顿。

远海巨船回援,莱斯特终于赶赴边境,周围小城镇的压力将会大大减小。

涨过九周目的见识,你相信西林海盗的威猛战力,至于莱斯特,世代尚武,血液天生里流淌好斗因子,以加缪·莱斯特为典型,你也相当放心。

放眼整片克帕大陆,眼前烽烟乱起,乃二国之争,换种角度看它也可以很小,小到不过二城之争。而这区区二城,背后守得正是西林与兰顿、女王与教皇各自的尊严。试想如此,双方没一个不想折辱对方,却因你的到来更加谨慎。

补充□□,重理武器,你每日白天亲临阵前督导训练,晚上根据地形因地制宜研究制敌之策。

“报——”

你负手而立,拔起象征军队行伍的小旗换了个地方插下,头也不回地对身后人道:“说。”

“有个从托伯城活着逃出来的农民,陛下!”哈里顿·司各脱惊喜地绕过通报的人跨入屋内,“他带给我们不少消息!”

你若有所思地望他一眼,无波无澜道:“怎么,轻易就放他进了莱伊城?不怕是托伯城派来的细作?当初兰顿占领托伯城的时候可没想留下一个活人,他怎么活下来的?”

“您不知道,陛下,他家底下有个隐蔽的地下室用作菜窖,菜窖墙壁上开过一条塌了的通道。据他讲,那屋子早许多年前曾经立过一座城堡,贵族们总会挖一些密道供自己逃生,后来城堡没了,仅留下了一个地下室和废弃的石道。那个农民说兰顿军队来的那日,他在菜窖里翻找杂物才躲过一劫,每日靠窖中食物维生,剩下的时间都在挖石道中堵路的石块,把路疏通后就逃到城外去了。托伯城在兰顿西林之间几经易主,他只好在野外流浪,山林消息闭塞,所以这个时候才投奔莱伊城。”

“倒是编的挺像回事。”

“不,陛下,我们确实找到了他所说的密道出口,验证过说法的真实性才敢放他进莱伊。”

听到此处,你猛然转身,目光如炬:“找到了?!上去过吗?”

“是的,我们派了一行人跟随他到达了所说的洞口,一路行到菜窖,掀开菜窖的门一条缝,发现上方住着的都是兰顿兵。”

你低头略一思量,点点头,心中大致有了决断。

“陛下?”

“嗯,让他留下吧,其他的我稍迟再做定夺。”

等哈里顿离开,你转头望了眼紧锁的门,手不自觉抚上腰间火铳。

“凯撒,你要的东西,我会替你守住。”

彼方窥视的人静默。

凯撒·卡文,每回都能得到她青眼的幸运儿,连艾斯本都没有这样好的运气。

凭什么他总是分不到殿下哪怕一点眼神?

剑尖差一点穿过靠在棺木旁假寐者的喉咙,被突然抬起的手掌一举拦下。凯撒的右手手心被刺了个对穿,卡住剑身的左手亦被割破。

凌冽杀气惊醒了闭眼的王。

没有鲜血流出,伤口处破碎成光点,而后恢复如初。

因为他们早就死了一回。

凯撒阴然抬眼,野兽一般龇牙,迅雷不及掩耳一腿扫向加缪下盘,腰间一摸一拔,qiang声过后,加缪腿上开了个大洞。

洞口缩小,逐渐收缩成原状。

两人拉开阵势对峙,有意识地远离了棺木。

凯撒咧嘴一笑,偏身躲过一剑,转身上步绕至后方对加缪后脑来了一枪。来这儿之后他忍这几个家伙太久了,正好病痛再与他无缘,三个人对他皆有敌意,既然莱斯特自己先动手,别怪他发泄一场。

天晓得,或许是火铳对他来说太过重要,正如加缪的剑于他一样,皆为执念,所以也一同进了这个空间。

加缪一向警觉,察觉到身后动静,一偏头,凯撒未能得逞。他抬剑来劈疾如闪电,凯撒一惊,来不及躲闪,只好抬枪管来挡。

假动作。

加缪瞬间挽了个寒光瑟瑟的剑花化解下劈的势头,剑尖灵活下绕过扳机处,精准一挑,像小时候无数次陪王太子训练时顺道敷衍“指点”小王子们剑术一样。

——凯撒的火铳被凌空挑飞。

他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地,长剑直指喉咙,相距不过毫发。

“废物。”

加缪扯了嘴角,冷冷嗤笑一声,利落甩过剑身合于剑鞘内。

“对卖国者愚忠的蠢货,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你不过是她一条摇尾巴的傻狗而已。”眨眼间,凯撒手中重新聚起火铳样的光点,对准了加缪的眉心,“一条被亚瑟抛弃利用的傻狗。”

“那你又是什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藏在别人面具下行走,冒名顶替篡位乱朝的懦夫!”

祭司站在远处,闲闲回身望一眼身后的小插曲,对一旁聚精会神观看溯世书内影像的人道:“你不去阻止么?”

“死都死了,又不能魂飞魄散。幼稚者的争斗而已,翻不出风浪。”文森特专心致志地描摹过影像上女子的脸部轮廓,轻蔑叹息,“只要他们还有最基本的眼力价,知道打打闹闹都离她远些,我懒得管这些闲事。”

“真可惜不能魂飞魄散啊,是吧,祭司阁下?反正对于您来说,难道不也希望无需自己动手,我们便能消失吗?”

艾斯本哼了声,拉下黑纱帷帽,低声嘲弄:“她运气不好,惹上你这样的男人。”

文森特耸耸肩,完全不在乎艾斯本话语里藏的刺。他摊手,略微后仰侧头偏向斜后方的祭司,像是在调侃:“抱歉,我更相信物以类聚……”

话说一半吞去尾句,拉长了声调暗示着什么,脖颈仰起优美的线条。

人以群分。

他和她本来就会凑在一块儿,哪怕势同水火。

“呵。”

空间内的是非随那些草包去吧,没有任何观看的价值,文森特好整以暇地撑起下巴倚在巨大书页上。

最有意思的在这儿,在他面前。文森特双唇紧抿成一线。假如布兰奇在这儿,他一定能看出近身侍奉的教皇陛下正处于极度紧张愉悦的状态。

他快活的很。

看,她露出獠牙了。

自从你在河水中下过巴豆粉末以后,托伯城只用从他们后方城市运来的水,城内战备资源因为先前“清理”的太过干净,基本也靠后方补给续着。

是个不错的弱点,留待后用。

西林兵疲,经历主君阵前亡故,军心本就动摇。好不容易稳住,操之过急一气求成乃大忌。

现在你们要做的,是先大挫兰顿一回,消耗掉他们夜半前来骚扰的力气,让疲惫的西林士兵暂得休憩再继续下一步部署。

文森特想猫捉老鼠似的玩弄一番,让西林人的精神与身体在真正战争来临前崩溃而无力抵抗。

你偏不能让他得逞。

又是雨天,飘丝细语沾湿鬓发贴在两鬓。你长发高束,骑在马上直视前方,阅览你的军队。

“望楼车,重炮,投石机……铁盒阵,预备完毕——”传令官代为嘶吼,传达命令,“出发——”

兵临托伯城下。

瞭望台上的守卫早就发现了行进的不速之客,层层通报上达镇守城中的那位。

“听说凯撒·卡文还在的时候,她给西林带来的滑膛枪很厉害。”教皇陛下盘腿跪坐在几案后,听来人汇报,抬头忽然问起一个丝毫不相干的问题,“我先前再三叮嘱一定要为每位士兵备下一包稻草,你们备了吧?”

“是的陛下。”

“哦,那么拭目以待。”他站起身,悠悠出了城主府邸,向城楼走去。

布兰奇紧张地站起,随他身后一路紧跟:“您要去哪儿,陛下!”

文森特摆摆手:“西林女王来了,值得我亲自去见一回。”

“……殿下来了?”布兰奇喃喃道,他下一秒反应过来瞬时捂住嘴,暗恨自己净说不该说的话。

还好前面走着的陛下没有听见。

布兰奇心中暗暗祈祷,但愿吧。

城楼上挤满弓手,但凡西林人敢进入射程范围内定要变成筛子。而躲在兰顿弓箭手射程之外,也意味着西林的大炮轰不到外围城墙,对威慑近于无。

总要有一方首先打破平衡,由你来做好了。

在大炮的射程之外,谁说你要用大炮?

“投石机准备。”

毒药混合而成的弹药粉末被包裹在脆弱的外衣内,造型轻巧,除了落地破裂能伤人,一旦有风肆意吹散,近处的人闻见会要了性命。

披风被寒风吹鼓起褶皱,你抱臂而立,凉雨打在铠甲上丝毫不察,秀指拨弄下颔绕唇线而过,饶有兴趣地盯住彼方。

谁不叹一声手段狠毒。

专门的操纵工坐在投石机内,几人一齐配合,数枚弹药在兰顿城楼上开了花,溅起一片烟雾,逐渐软倒一片。

“前进——”

军队向前平稳推进,马蹄与脚步同调踏于泥土,大地震动。

“咚、咚、咚、咚……”

铁盒一般的阵队如同一个整体碾压行进,以推平整个城楼的气势压下。

布兰奇见情况不对,慌忙上前拦去文森特去路:“陛下!”

文森特皱眉,凝视头顶不远处的骚乱,费利正在临时指挥第二批人就位。

“让人往空中泼水。”

大盆清水泼向空中,以防毒灰再起。

“不用拦着我布兰奇,天上还在下小雨,那些毒尘很快就会沉降。”他执意前行,坚决拒绝布兰奇的劝说,“我的士兵还没有退缩,如果他们看见我惧阵于前,会怎么想?”

托伯城城楼上第二批弓箭手就位。

西林的铁盒阵列成一个个小单元,缓慢向前移动。

你站在望楼车上俯瞰全局,由军士推动护卫在最中央。

“文森特·休伯特,终于见面了。”

西林与兰顿两方暴露在外部的动作皆停下,内部或许还在整军,但主场留给了登上云车的你,和从石楼内拐出的他。

兰顿弓手已箭在弦上,纷纷拉至满月状,整齐地朝向西林;他们的大炮业已架好,随时可以发射。

士兵为他让出道路,文森特依旧一副博爱世人的良善模样站在石栏后,表面平和亲人,实际高高在上,来往在他眼中皆为蝼蚁。

漠视众生,万物不配入他眼中。

“伊薇尔,你看起来想生吞了我。”他大笑,“难得久别重逢,这样可不好。小公主才嫁人不到一年,倒学会了反咬自己的母国。”

当所有人的面挑拨离间。

“是吗,母国?难道不是一块凭你心意下棋的棋盘?”你屈起手指,有节奏地以指节轻扣望楼车的木围栏,慢条斯理地回道,“我在兰顿哪里是什么公主,只不过是你一件可以利用了就丢的贡品。那位将我亲手呈给西林的人一定还偷着乐,这回可好,连反抗都不用考虑。”

“还好啊,我的命运在遇见了凯撒之后开始转变。”

“有时候命运这种爱捉弄人的东西,兜兜转转就是那么有趣。”你话锋一转,深埋的旧事重提,铠甲下不掩嫣然娇娆,“我认出了他是谁,可他不记得我了……文森特,其中有你一份杰作吧?你那样记仇的一个人,那年他临走前用枪口吓唬你差点因此丢了性命,你却一点脏污都没有沾上,得意吗。”

“真恶心。”

布兰奇暗道不好,陛下脸色变了。

“可是就算不记得,凯撒与我仍能走到一块去。他把西林留给了我,我拼尽性命也会守住,容不得你玷污。”

文森特打断了你,他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守住?玷污?西林必败伊薇尔,别把自己摆在崇高的位置上说那么冠冕堂皇的话,你就是想找个勉强能匹敌兰顿的工具复仇而已。我没记错的话,三年前政务厅内西林战败赔款和约的商议没少你的参与。”

“不,你错了文森特,应该是兰顿必败。我现在站在西林的立场上,今非昔比。”你冷笑道,亲手从身后取弓,抹指搭箭,“可就算你们败了又怎样呢?”

殿下到底在想什么,凭她的臂力绝不可能射入城楼内,布兰奇有些烦躁,他想上前拉开陛下,又害怕被训斥没有必要。

距离太远,转化后的阵法不够稳定,你没有必要众目睽睽之下施放大型魔法召集暗元素,既为自己在关键时刻惹来争议,如若转化不够成功,又有可能遭受神谴危及性命。

借助无生命的媒介再好不过。

长箭松脱,携雷霆万钧之势猝然飞离。

“——就算兰顿惨败,就算你死无葬身之地,也换不回我的凯撒!”

箭头擦过脸颊,破了一道浅口,鲜血流下。

文森特惊险避过,一缕青丝飘落于地。幸亏他及时反应往一旁偏了偏,否则这支箭直接射穿了他的脑袋。

“……他说过,等战事结束,带我去布加城看花。”你笑着笑着忽然流下泪来,听闻凯撒死讯时不曾哭泣,现在却贸贸然湿了眼眶。

你瞠目欲裂,再搭一箭,拼劲气力嘶吼质问:“难道你的死能让他回来吗?!”

有了上次的教训,布兰奇连忙拉退文森特,士兵前挡,随时准备削下你的攻击。

“……”文森特脸颊肌肉不自觉抽搐,一向惯于做表面功夫的人失了进退,碧瞳内暴虐的风云氤氲。你哪怕隔了数百米被这样可怕的目光蛰在身上,仍感觉背后恻恻作冷。

所以呢,她就是这样想的?

是了,都是演戏的好手,谁也不该把以往的逢场作戏当真。知道彼此都不是什么纯良之辈,也非第一回交手,脸皮早撕破的不成样子,他还在犹豫什么?

开场的废话太多了,没有必要。

教皇陛下仰头闭眼,收回对他来说的失态之举,拂袖转身离去。

经过时,他向身旁的费利吩咐:“开战。”

“是,陛下。”费利领命,眼见西林的军队再度逼近,已经进入射程,抬手下令,“开炮——”

空间内,艾斯本不免幸灾乐祸:“哟,那个‘你’好像心情不大好。”

被点名的人纹丝未动,拒绝搭理。

炮弹袭来,以一块块小铁盒为单元的西林军队相互之间立刻分散行进,留出剩余空间,大大减小伤害面。

飞旋的炮弹卷起一片碎草,有一部分阵型的外圈被擦伤,但整体基本无事。

西林士兵扬手欢呼,不屑地对对面吐口水,甚至还有转身拍屁股嘲讽的家伙。

本该高兴的时候,你敏锐地发现不对:“?!”那个样式……是西境造出的链式炮弹!

兰顿军备模仿的速度倒是挺快。

同时,西林的大炮对轰托伯城城墙,铁弹连续不断地砸在坚硬城墙上,城墙纹丝不动,掉了几层灰而已。

城楼上的军士哈哈大笑,轮到他们来嘲弄你们的无用功了。西林人造的城墙最后成了西林人的绊脚石、兰顿军队的□□,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老东西果然耐用,你一时不知要为西林的城建鼓掌还是呕出一口老血。

费利眯眼,对方军队离得更近了,按照陛下的第二步计划……

“弓箭手,绑稻草。”

他扫过被□□步兵包裹在铁盒内的滑膛手,这个阵型和陛下起初预料的有一定出入,好在整体并不妨碍计划的实施。

而且,似乎会更加有利。

“点火。”

数十箭簇整齐划一割破半空划出风声,第三批弓箭手也就位完毕,又一批箭雨淋下。

火矢刺向铁盒阵阵心,士兵纷纷举起圆铁盾格挡剑雨,偶尔一两根射入铁甲连接处的缝隙,扎进皮肉,箭头上的倒刺深深埋入,动作间紧勾伤者血肉,哀号震天。

能捉住铠甲构造缺漏伤人的基本为经验丰富的老兵,只是他们今日接到的命令里,主要意图并非多射杀几个西林军。

而是……

火矢被行进中军队的盾牌弹飞,点燃了后方滑膛手背上的□□袋。霎时,紧密的铁盒阵从内部炸开,爆炸的热浪将人抛向天空,落下来的残肢断臂全数砸成肉酱。

血肉横飞。

你眼睁睁看着西林军队的整齐行阵被彻底炸乱,军士四下逃窜。亡尸散在地上的□□袋漏出粉末,又被新一轮火矢点燃,连马带人一起,炸飞策马奔逃的西林骑兵。

该说比起文森特,你还是嫩了一些么?

你咬牙,身下望楼车已被撤至安全的中后方,西林莱伊城驻守的主力经此一役,死伤定然过半。

火海尸堆,死马乱肢,哭嚎惨叫,眼前的景象与人间炼狱有何区别?!你气得双腿打颤,一时气息混乱差点喘不上来,勉强扶住栏杆平稳呼吸。

“重整线型阵形!滑膛手退出战场后方集合,绑牢□□袋,全数递交投石机处!”

成堆布袋被火焰点燃,远远抛掷入托伯城内。

“轰——”

爆裂混合惨叫从托伯城传来,你提在嗓子眼的那口气终于松下。

火光在托伯城楼后烧起,你举起望远镜,黑灰与红光间隐约看清被掀飞的石砖瓦砾。

费利咆哮道:“开城门!”

城门落地,兰顿人从里头疯狂涌出,双方见面,满头满脸全是血,身上到处挂彩,没一块好肉。

巨斧、柴刀、□□、剑,各色武器纠缠一块,通通杀红了眼,哪里顾得上什么招式剑术。

“攻他们的马!老鬼,用斧头劈他马头!”

“冻死佬,来呀!看我不砍了你可怜的小猪尾巴!”

“这些西林的水鬼,流出的血都带一股子难闻的鱼腥味,我呸!”

兰顿与西林的士兵陷入近身纠缠,射程缩短,近距离发挥效用的单门炮被偷偷架上推向前方。

“轰——”

前奔的兰顿士兵胸口开了一连串血花,露出空荡荡的大洞。有个人只来得及低头看了自己胸前一眼,双腿一跪,一命呜呼。

那人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只有一个字——“手”。

他视线穿过空了一块的胸口,看见身后躺着一只断手。

硬碰硬的时刻没了先前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双方打得正酣,你紧张地咽下唾沫,举起望远镜再看。有个士兵在向费利汇报,费利俯身倾听,忽然抬手抡了那个年轻孩子一个脑刮,年轻人头被打得偏向一旁,瑟瑟缩成一团,不敢说话更不敢动弹。

啊……

你摩挲下巴,双眉沉下,神情渐渐缓和,抿唇阴森浅笑,一直吊着的心终于放下。

得手了。

不枉你先前为他们转移视线拖延时间做了那么多工作。

没错,真正的战场不止一处,除了部署在托伯城前直面兰顿军队的大部队,还有另一支小队。他们顺着先前投奔莱伊城的那个农民所说的古代密道,摸进了托伯城内部。

据哈里顿所述,由于密道时代久远,环境不稳定,极易坍塌,容不得太多人同时进入,所以只带了不到二十人随他偷潜敌人后方。那个农民,一个因战争丧父丧母丧妻丧子,因为意外独自苟活的中年人,莫姆·肖恩,亲自领着小队重回熟悉的城市,为西林士兵指路。

他们躲在菜窖里,待到城内驻守的士兵出城迎击,绕街走巷,一气烧了粮草与兵器库。熊熊火焰从城市后方烧起,前方的兰顿人毫无察觉,直到身后天空冒起滚滚黑烟,补救已来不及。

哈里顿他们忙于在敌营纵火之时,莫姆·肖恩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他完全变样的小破屋。

他呼出一口气,站在原地张望,试图复原记忆里的家。原来那个稻草垛上睡着他的一家人,这个小火堆前总围着等着开饭的孩子,他勤劳温柔的妻子会坐在火堆旁熬豆子汤,老头和老太太坐在小木凳上照顾拴在一旁的牛马,时不时给它喂点草料或者换水。全家就等他从外头回来,脱下沾满泥点的靴子,儿子女儿会笑着喊着扑到他的怀里叫爸爸……

这个乱世,他不过是个小人物而已。

可再小的人物,到底也有自己的想法。

他现在还活着,无非想向兰顿报仇,亲手讨回一笔血债。

哈里顿带人匆匆回来,他惊惶地朝莫姆·肖恩叫道:“兰顿人又跑回来救火了,过不了多久肯定能找到这里!快点,把那暗门搬开,我们赶紧走!”

莫姆·肖恩摇摇头,他闲散的靠在破墙上,换上了刚刚从杂物里翻出的旧长靴,上面泥点与深红血点混合,不知道是谁的血。

“你们走吧,我留在这儿。我的家就在这,不走了。”莫姆·肖恩笑了笑,坐下来,脸上苍老的皱纹忽然焕发了活力,“这条道用了一回就得毁了,不然等会兰顿人迟早追上你们。我必须得留下,总要有人望风殿后吧,老爷。”

哈里顿深深望了他一眼,一瞬间生死抉择已明了。

“快走吧,老爷,等你们走了我就下去把密道的洞堵上。”

小队离开,莫姆·肖恩搬来家中所有能够用上的杂物堵在菜窖洞口处,然后慢慢悠悠爬出去。他拎了一把被折断的锄头,从沉灰里扒出一把切菜的弯刀。

好了,武器齐全。

他等在这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莫姆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砰、砰”地跳。杂乱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小破屋的门被撞开。

冻死佬冲了进来,他们远没有料到这里还等了一个西林人。

莫姆嘶吼了一声,操起刀和锄头砍了上去。

不一会儿,打斗声止,几个兰顿人拖了一个伤兵出来。小雨停了,冬日的太阳穿过乌云洒下,擦过烽烟,干干净净地照在泥地上。

烂门框上残破的木门吱嘎响,随风将要转回原位,被什么东西挡住弹了回去。

三具尸体躺在地上,阳光照亮了他们的半张脸,另外半张藏在屋檐打下的阴影里,其中两个是兰顿人。

剩下那个,是莫姆·肖恩。

一道致命的刀伤贯穿了他的胸口,然而他死前的神情并不痛苦,也许是因为看见了家人。

“回城!”费利接到了最新的命令,急忙颁布,“回城救火!”

他能联想到那位此时的震怒。

兰顿人急于回护,退兵而回,西林惨胜。回城清点兵力,果然少了将近一半。

全数莱伊城的守兵站在城楼底下听你训话,你骑马巡于阵前,扬声问:“我们就剩这么点人了,还打吗?!”

整齐的回复响于你耳边,振聋发聩:“——打!”

“是么,还有胆量打吗?!还有力气为你们的兄弟报仇吗?!”

“——有!”

“好!记住了,你们守在这座城,守住了,这片土地会记下你们的名字,记住你们每一个人为它流过的血!你们的功绩将会载入西林史册,传给千千万万子孙后代让他们从此铭记!守不住,你们的父母兄弟、姐妹妻子的命运便拱手交到了兰顿人手上……也许,再没有什么西林。”你双手举剑,朝天立令,“我,伊薇尔·莱诺,向神明立誓,城在我在,城亡我亡。我将与你们共进退、同存亡!胆敢有逃窜者,即视为叛逆……”

“——逆者,皆杀!”

“yes,yourmajesty!”

“yes,yourmajesty!”

“——yes,yourmajesty!”

山呼阵阵,血管内暗藏的某种因子让你的鲜血为之燃烧、沸腾。

是的,战意与权力是最能满足你yuwang的补药,没有比它们更加激动人心的东西了。无外乎文森特会耗尽心力,等权力有朝一日落在你手上,你也会为之痴狂。

站在巅峰睥睨下方的感觉,比潘多拉之果还能令人上瘾。

一旦沾上,只会渴望更多。

作者有话要说:  呼,今天必须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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