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咏芸听闻前因后果,还是信得过萧锦颜的为人的。
“老爷,锦颜说的不无道理。”
而因为程咏芸的话萧麟的情绪也稍稍缓和了一些。
“爹爹明察秋毫,这亵衣非明是我不在家时,有人窃取栽赃的!”
萧锦颜知晓如此没有证据断然不可轻易指证薛姨娘,只是难保她下次还会做出这般荒唐的事。
“老爷,此事原是锦颜房中的丫鬟小莲告知妾身,未曾想这小蹄子竟然敢陷害了自己的主子!”
薛姨娘见形势不妙,便将所有责任都推给萧锦颜身边的奴婢。
“小莲?”萧麟目光中多了几分茫然,他自个儿房中的丫鬟尚且记不清,遑论是自己女儿房里服侍的。
小莲“扑通”跪地,带着几分颤音说道:
“老爷,奴婢该死。”
叫她埋头不语,只是暗自落泪,萧麟的性子越发急躁起来,他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小莲,这个亵衣是你从小姐房里偷拿的?”
萧锦颜可从她的神情中看出她的恐惧和无助,她是为薛氏办事,只可惜人家现在是一退六二五,诿罪于她一人。
她抽噎着解释道:“是奴婢,奴婢不想让别人知晓,所以就想着偷梁换柱,让薛姨娘以为是小姐与人私通,如此一来,老爷也不会多加怪罪,都是奴婢的错,老爷饶命。”
薛氏站起身快步走上前,甩了一个耳光后,假意训斥道:“你这该死的下贱坯子,自己做出下作见不得人的事来,竟敢陷害小姐!”
萧锦颜若有所思地撇了撇嘴角,她斜睨了身侧那张媚态横生却因发怒而变得扭曲的脸,“薛姨娘莫要激动啊,陷害的是我又不是你,手打坏了爹爹不知是要怎样的心疼。”
小莲只是个丫头,怎会有这样的胆量,她明白不过是要有一个背锅侠而已。
“小姐,小姐饶命。”小莲啼哭的花枝乱颤,不住地磕头求饶。
而萧锦颜不需要卖主求荣的人,若非她中了薛氏的道,被人抓住了错处和软肋,而今亦不会成为众矢之的,而她也不是不知她总是因为薛氏的赏钱三天两头往那屋里跑,自那时起她便是知晓她的眼里是容不得自己这个主子。
萧锦颜打量着她那双汪汪水目,叹息道:“可惜了,多灵巧的丫头。”
“这下作东西好的不学,竟学着陷害主子,应打五十板在逐出府去。”薛昶的口气显然有几分焦急,她巴不得这个小莲彻底消失在自己面前,再多留一刻她只怕堵不住她的那张嘴将她供认出来。
萧锦颜怎也不知这府中当家作主的是薛氏了,她盈盈一笑暗讽道:“姨娘,当家作主的母亲还未开口,还轮不到你在这发言。”
“我——”薛昶涨红着脸无以辩驳。
而萧锦颜明白父亲对她的宠爱,纵使此事她有确凿的证据去揭发她,父亲也不过会小惩大戒,而她更不想与萧麟撕破了脸,如此以来对她更没好处,为今之计,只有让萧麟彻底知晓她的为人,知晓她桩桩件件的恶毒之事,才能让她受到惨痛的代价。
“当个丫头不是要紧的事,可惜背叛了主子,认了个没心肝的毒妇,注定是得不了好结果的。”萧锦颜鄙夷地看了一眼小莲,这些话是说给她听的,可却是指桑骂槐暗指薛氏。
而萧麟松了一口气,只是让程咏芸处理,剩下的他并不愿过问。
关于这事的前因后果萧锦颜七拼八凑的也推断出个大概来,有些事她虽不放心上但心里却如明镜般通透。沈瑰霖恐怕是被薛昶发现了与戏子私通,她是个胆小懦弱之人,想必被吓破了胆一五一十的招认了那日在布庄的种种行径,而又恰好萧锦颜那日也去了布庄,便有了老婆子为证。
而仔细想来,那日薛姨娘让她取试衣服恐怕根本就是一个局,让所有人联想她也去过绸缎庄,她亦有私通的可能,毕竟萧锦颜是有“前科”的。好在她早就料准了有人会利用旧物栽赃陷害,她故意将所有旧物换成了新的。她是个懒散的人,只懂吃喝玩乐、拈花戏蝶,但毕竟还是要长个心眼儿,留住自己的小命才有机会受用这官家小姐的福分。
寸心端了一壶茶给萧锦颜续上,她看着少女的神色,柔声说道:“小姐,沈姑娘在外头找你。”
“你就与她说我这会子乏了,午睡了,让她明日来吧。”
萧锦颜自是知道她要来说什么,没有当场揭穿也是给她和姑母留了面子,现如今避而不见也是想让给她一计警示,她并非算得上聪明人,只是这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她手里还拿捏着她与别人私会的证据。
“是。”
可未过一会儿功夫,寸心折回,神色有些为难,“小姐,沈姑娘说她是来致歉的,你若不应,她便不回去。”
她想经过这一次的教训,她应当知晓薛昶是靠不住的主,随时可以将她推入火坑,萧锦颜未将此事和盘托出,想来沈瑰霖心中也有了几分敬佩之意,更是觉得她是个口直心正的人。
沈瑰霖面若桃花,款款而来,水芙裙就如同水波一般层层推开,她亲手拿着食盒,面带笑容,套近乎道:“锦颜妹妹,这是我母亲做的荷花酥。”
“有劳姑母。”萧锦颜自然也笑着迎合,既然此事她今日未说,他日也该是烂在肚子里为好。
沈瑰霖坐下,目光流转,神情中带着几分迟疑和焦虑。
“姐姐还有话说?”萧锦颜想来是明知故问。
“锦颜妹妹,今日之事。”她话落在了这儿,如鲠在喉。
萧锦颜知晓沈瑰霖胆小怕事,却也并非是一个穷凶极恶之人,姊妹们天性纯良,若非是被人带偏了也不会相互倾轧,工于心计。
“我偏生是个不想惹事的人,而你偏偏要拖我下这趟浑水。”她手里摆弄着几块荷包,有些心不在焉。
沈瑰霖怎不晓得她是个不愿多事的人,可偏偏有人就在背后做些见不得人的手脚,而她与母亲毕竟是来投奔萧府的,若非因为娘儿三人实在无依无靠,断也不用在此受这些个窝囊气。
“我亦不想如此,可我有一个不出息的哥哥,昨日他再街上惹了祸事,打伤了薛骛家的二公子,薛家要告他,可我母亲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沈瑰霖哭哭啼啼的说着,他这个哥哥也是个意气用事的糊涂人,被人挑唆竟打了薛骛的儿子,薛家并非同以前那般是小门小户的,如今得罪了又是他们理亏,倒也难办。
“薛骛?”萧锦颜并未曾听说这号人物。
“是薛姨妈的表弟,三年前薛骛高中三甲,入了翰林院做了侍讲学士。”
谁人不知这进了翰林院是个不折不扣的香饽饽,易得皇帝赏识,前途无可限量。
理清前因后果,萧锦颜才明了原是如此姑母才不敢得罪薛昶,无故打伤人是有理告的,何况他的父亲还是翰林院的知识分子,皇帝最是尊重才子。
“原是这样,所以你去求了薛昶,凭着她的几分颜面放了你哥哥,和她做了交易,想拉我下水?”
薛昶有后台,令她惶惶度日,她是个小白兔的人物,娘又不在了,便成了空架子处处可以被人随意打压使坏,萧锦颜眸色清冷孤傲。
“锦颜,我也不想如此,我在萧家本就是无依无靠,我对不起你。”沈瑰霖知道她一片赤诚,可自己在这府里战战兢兢、循规蹈矩,高兴了人家赏口饭吃,不高兴了大可以将他们往外处送了。
萧锦颜知道仰人鼻息的日子过的还不如这些拿月钱的下人,若非是船头上跑马谁又愿意看人脸色度日呢?
“个人有个人的难处,你不必道歉。”
“锦颜,你是个好人,我若真心害你,就让我嘴里长疮化脓,烂到肚子里,肠穿舌烂。”沈瑰霖如今这话倒是像极了发自肺腑。
萧锦颜不去理会这些,也从来不觉得发一个毒誓可以证明什么。她只想平淡度日,但仔细想来,沈瑰霖也是个可怜的人,母亲曾经与人私逃,哪里想跟了个嗜酒成性的醉汉,三天两头吵闹,甚至动手打人。若非是萧麟看在自己妹妹的份上,今日她不知与自己这双儿女过得什么样的日子,俗话说:穿不对鞋难受一阵,嫁不对人痛苦一生。
双燕依旧在窗外的玉兰花枝头吵闹不休,萧锦颜觉着化干戈为玉帛自然胜于多一个仇人。
她叹了一口气,吐语如珠,“罢了,既然事情过去了,不必再提。”
萧锦颜懒散的很,在府里什么好吃的都是禀了程咏芸,第一个先吵嚷着要送来吃的。她来这可不是受苦受难的,不能为难了自个儿,懒惫的性子怕是这辈子都改不了了,她也乐得其所的不想改。
寸心从外头得了信回来时,萧锦颜就卧在门口那张檀木的贵妃榻上,身上盖着羊毛毯子,面前摆放着一张长椅,长椅上摆放的都是她素来最爱吃的。
“小姐,三日后是皇后举办的一年一度的亲蚕礼。”寸心无奈地替她收拾着椅上的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