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宵是忠义侯府的嫡次子,上面有个天天闹病危的大哥。
当年贾甄甄在甄让这里碰壁后,闵贵妃便开始极力撮合他们俩。
贾甄甄之所以对他有印象,是因为这个人,表面上甜言蜜语,一副愿意为她上刀山下火海的架势,私下却玩的很开,男女通吃的那种。
之所以对她百依百顺,是因为他想揪个金枝玉叶的公主傍身。
为了能娶到贾甄甄,他甚至下作的买通她身边的宫人,想给她下药。
贾甄甄知道这件事后,直接让人把李宵暴揍了一顿,还放言道:“要是让本公主在盛京再看见你,本宫就摘了你的脑袋当球踢!”
被迫说着曾经的话,贾甄甄心里微微发苦。
也不知道是不是重生后,她对甄让避如蛇蝎的缘故,这辈子李宵竟然没了出场的机会。
贾甄甄正胡乱思索着,周遭突然腾起浓雾。
她知道,这是要到下一个场景了。
哗啦的水声越来越近。
贾甄甄再睁眼时,蓝天白云,外加身边躺着一个大活人。
想不都用想,贾甄甄都知道,这是上辈子的名场面——下药落水。
贾甄甄前脚收拾完李宵那个渣滓,后脚就在金宴盏的生辰宴上,看到甄让跟旁人谈笑风生。
贾甄甄心里一个不平衡,便将从李宵那里搜刮来的药给甄让下了。
看着身边马上要醒的甄让,贾甄甄还没来得及憋气,一只脚就毫不留情的踹了过来。
当年的贾甄甄,怎么可能允许到嘴的鸭子飞了呢!
在落水前,她快准狠的一把揪住甄让的腰带,将他也拽了下去。
之后,贾甄甄再度重温了一遍,自己曾经撒泼打滚,一哭二闹三上吊,借落水逼甄让娶她的戏码。
看着脸色铁青,却迫于皇命,不得不娶她的甄让,贾甄甄在心里想,她要是甄让,哪里还用等到甄妩动手,成亲当天他都已经药死她了。
她当年是被人下蛊了?还是被附身了?!
怎么能干出这些混账事了?!
贾甄甄在心里默默嘀咕,不过与此同时,她也有些好奇。
甄让说,他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她。
她这次倒要好好看看,甄让是在诓她,还是真的喜欢她!
所有事情一如上辈子。
婚后,明明甄让脸上直接写着‘别爱我,没结果’几个大字,她却视而不见,还乐此不疲往他身边凑。
甄让嫌她烦,便经常早出晚归。
而为了能见甄让一面,贾甄甄便常常大晚上去府门口堵人。
不管天晴下雨,不管甄让回来的有多晚,她都等。
只为陪甄让从府门口走到书房。
可即便如此,她好像还是没能捂热甄让那颗心。
反倒在一次雨夜里,送甄让回去的路上,失足跌进水榭里。
彼时已是深秋了,这次落水,伤到了贾甄甄的肺。
她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来看她的人络绎不绝,唯独没有甄让。
“狗男人,说好的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我呢?我都这样了,他都不来看我!他一定在诓我!”
贾甄甄在心里暗暗发誓,等她回去,一定要捶爆甄让的狗头。
这个想法,一直到在千金坊和甄让在所有人面前干了一架后,才有所改观。
左等右等没等来甄让,贾甄甄实在太无聊,便约上闵思琢去千金坊赌坊赌钱。
却没想到,竟然在千金坊遇到了甄让。
甄让看到她时,脸色当场就变了。
怒喝道:“你不是病的下不来床吗?现在这是怎么干什么?”
“你长眼睛不会看啊!”贾甄甄将手中的骰盅摔的震天响,“你是不是觉得我病死了,你就解脱了?”
原本闹哄哄的赌坊,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明目张胆看着他们。
向来喜怒不显的甄让,气的额头青筋迸起。
贾甄甄在床上躺了半个月,甄让没去看她,她一直骗自己,甄让在忙。
可在看到甄让悠闲的和金宴竹要去赴文人雅士的菊花宴时,贾甄甄的那些自我欺骗,瞬间土崩瓦解。
她冷笑一声,道:“甄让,我们既成了婚,就得一世一双人,你要是想着本公主死了就琵琶另抱,那本公主不介意死前先送你上路,我们黄泉路上再作伴!”
此话一出,周遭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贾甄甄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自己当年是魔怔了吗?!怎么能说出这么可怕的话来?
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毕竟那时的她是陈国最受宠的六公主,要星星不给月亮,只有甄让是个意外。
可能一开始,她是真心喜欢甄让的,可这个喜欢随着她在甄让身上付出的越多,却没有得到回应,便成了一种执念,一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执念。
上次落水伤到了贾甄甄的心肺,这次气火攻心,激的她瞬间咳的震天响。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忘了,御医说过,你这身子不能动怒!来来来来,深呼吸,跟我说‘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哈!”
闵思琢一边指挥人给贾甄甄上茶,一边狗腿的替她顺着背心。
所有人都在等甄让的反击。
却没想到,甄让死死瞪着他们许久,最后甩着袖子,冷着脸扔下一句:“不可理喻!”便走了。
围观的众人:“?!”
甄大人这就走了?!他不应该不畏强权和六公主抗争到底吗?!
重来一次的贾甄甄,这次却察觉到了猫腻。
刚才甄让进来时,看到自己,先是挑了一下眉,之后看到闵思琢的手搭在她肩上时,脸色才冷了下来。
尤其是最后,冥思琢替他顺气时,他眼里都要喷火了。
嗯?!
难不成甄让是吃醋了?!
这个念头一落地,瞬间在贾甄甄心里疯狂生长。
联想到,重生后,甄让一直没给闵思琢好脸色,贾甄甄愈发觉得是这样了。
而且重来一次,有一个好处——她不但可以再经历一次当年的事情,还能看到一些自己当年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她这次落水,甄让其实是问过当时同她交好的甄妩的。
只是甄妩那个白莲花,在甄让问的时候,压根没说贾甄甄病情如何,只说贾甄甄在等他去看她。
成婚后,贾甄甄为了骗甄让过来,没少装病。
次数多了,甄让就不信了。
再加甄妩这话,就差没明说,贾甄甄是装的了。
刚好那个时候,甄让他和金宴竹在为那些穷苦家的孩子筹办学堂。
他整天忙的脚不沾地,听到甄妩这么说,便也没去看她。
从千金坊吵了一架后,甄让似乎才意识到,她是真的病了。
回府后,两人冷战了两天,甄让难得主动去找贾甄甄。
结果好巧不巧,又遇到了贾甄甄的另外一朵烂桃花——傅子垣。
贾甄甄和甄让在千金坊吵架的第二天,闵贵妃便传了贾甄甄入宫。
闵贵妃说,甄让是因为尚公主,不得入朝为官,一身抱负难以施展,才会对她那么冷淡。
之后,又隐晦提了提如今在朝中风头正盛的傅子垣。
是以,贾甄甄从宫里回来,就邀了傅子垣。
想跟他共谋大计争皇位,到时候让甄让入朝大展拳脚。
可甄让入朝大展拳脚会不会更开心,贾甄甄不知道,她只知道,那天她本来和傅子垣边走边聊好好的,可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平地摔了一跤。
等她被傅子垣扶住站稳时,就看到光秃秃的树杈后,甄让那张阴郁的脸。
现在一看,那就是□□裸的在吃醋!
可当年甄让自己都意识到喜欢她,贾甄甄更看不出来了。
看到甄让时,贾甄甄还无比高兴问:“甄让,你怎么来了?”
甄让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脸上巡视一圈,冷笑着走了。
贾甄甄已经习惯甄让对她没有好脸色了,是以这次她也没往深处想,继续跟傅子垣共谋大计。
因为想要争皇位,贾甄甄和傅子垣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多,甄让对她的态度也越来越恶劣。
现在再重新经历一遍,贾甄甄只觉得甄让幼稚的可笑。
明明是在吃醋,却要拿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来和自己找茬。
而他们之间真正吵起来,是在年关将至的时候。
贾甄甄看着神色别扭的甄让,抬手摁了摁额头,像以前每次争执一样,向他服软。
到最后,她定定问:“甄让,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甄让似乎是被问住了,好一会儿,才硬声道:“我要你把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
明明是她先来招惹他的,可现在,她又跟别的男人暧昧不清算什么?!
甄让愈发恶劣的态度,让贾甄甄从没想过,甄让说的是心动。
她以为,甄让说的是他入朝为官的机会。
“好啊!等我和傅子垣筹划好,我就还给你。”
这句话彻底惹恼了甄让,也让甄让生平第一次失控了。
“傅子垣?!又是傅子垣?!”
甄让下颌紧绷,眼睛几欲喷出火来。
贾甄甄心里有些发憷,想伸手去拉他,却被甄让毫不留情拂开。
“贾甄甄,为什么要让我遇见你,为什么要让我,为什么要让我……”
甄让攥着袖子的手骨节泛白,看着贾甄甄的眼里,全是毫不掩饰的恨,但却始终没有说出来,为什么要让他的后半句。
自那之后,甄让就再也没回府了。
甄让离开前眼里的恨,一瞬间将贾甄甄孤注一掷的喜欢全部击散了。
她生平第一次觉得累了。
再顽强的火堆,如果不添柴火,最终也会燃尽的。
而这个时候屋漏偏逢连夜雨,先是贾敏诬陷她谋逆,接着闵贵妃断臂自保,爆出她是假公主的事情。
昔日众星捧月的六公主,瞬间跌进了泥潭里。
所有人都想上来踩她一脚。
闵贵妃生怕贾甄甄牵连到自己,陈帝前脚刚走,后脚她就让人把白绫毒酒全端了上来,大有一副不介意亲手送她上路的架势。
万念俱灰的贾甄甄选了一杯毒酒。
酒刚凑到唇边,手腕猛的一疼,
酒杯落地时,她睁眼,看到一身风雪的甄让,狼狈从殿外奔了进来。
“甄让,对不起,是我……”
贾甄甄想说是她连累他了,可话说到一半,甄让便挡在她面前,冷冷看着闵贵妃,道:“她既李代桃僵顶替了我,便该由我处置才是。”
等贾甄甄再醒来时,人已经在甄家后院了。
身边的人全都被遣散了,只有林姑姑陪在她身边。
贾甄甄失足跌落水榭时,本就被寒气伤了肺腑,再加上一系列变故后,她的身体便愈发不好了。
自她被囚禁后,只有甄妩时常来看她。
每次甄妩来,她都央求甄妩,说让代为转告甄让,她想见他一面。
那时的贾甄甄,想当面跟甄让解释清楚,李代桃僵顶替她非她本意。
毕竟当年是甄妃带她回宫的,并且她生了一场大病,完全不记得回宫前的事情了。
所以她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份。
可是甄让却没有来。
这是上辈子贾甄甄最大的新结。
可重来一次,贾甄甄才知道,甄让其实常来看她。
只是当时陈帝一直派人在监视甄家,甄让只能在夜里偷摸来。
因她喝的汤药里有安神助眠的功效,是以她并不知道。
而且那时候,甄让的处境十分糟糕。
因他是陈帝唯一的皇子,原本争的你死我活的闵贵妃和贾敏,齐齐联手对付他。
而甄让为了保住她,忤逆了陈帝的意思,陈帝对他也颇有微词,是以陈帝想趁机逼甄让妥协。
可甄让却怎么都不肯低头。
而甄妩不知道从哪里听到这件事,猜到甄让是真的喜欢上了她。
便趁着甄让入宫议事的时候,打着甄让的名义给她送了一碗毒药。
上辈子,喝这碗药时,贾甄甄心里万念俱灰。
再经历一次,她却是无比平静,甚至想着早喝早解决。
这样她就能重新回到他们最新这一世了。
毒药入喉,灼的她五脏六腑都疼。
这次,在意识溃散前,贾甄甄清楚的看见,那个在雨幕里慌慌张张朝她奔过来,替她遮风避雨的人是甄让。
她很想告诉甄让,让他别难过,他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可说出口的话,却是断断续续的,“劳烦……和离书……烧给我。”
之后,贾甄甄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她再睁眼时,贾甄甄就发现自己躺在棺材里,目之所及全是素白的招魂幡。
她不是应该回到他们全新的那一世吗?!
怎么会在灵堂?!
还是说,在最新的一世里,她也死了!!!
“哥哥,你已经不眠不休在灵堂守三天了,姐姐……姐姐如果看到你这样,一定会很难过的。”
柔柔的女声传来,惊的贾甄甄猛的扭头。
一身白衣的甄让跪在灵堂前,面容枯槁往火盆里扔银锭子,对甄妩的劝说充耳不闻。
甄妩已经被毒哑了,不可能说话,这应该是上辈子自己死后发生的事情。
贾甄甄瞬间松了一口气,看到甄让形销骨立跪在那里,心里隐隐有些钝疼。
“甄让……”她喃喃走过去,想伸手拉他,指尖却从甄让的脸上穿了过来。
“公子,有客来祭拜。”惊恐快步进来。
见甄让恍若未闻,只好扭头看向甄妩,“劳烦小姐回避一下。”
如今已是深夜,在这个时候来祭拜,又让甄妩回避的,贾甄甄猜是宫里的人。
可那人将兜帽取下来时,贾甄甄惊的不可遏制抖了抖。
金宴盏!!!
怎么会是金宴盏!!!
在自己被囚禁在甄家后院时,金家不是已经被傅子垣毁了,金宴盏也死了吗?!
现在她怎么又活的好好的?!
“太子爷,如今这里没有外人,你还惺惺作态给谁看?!”金宴盏上完香,就开始发难。
甄让恍若未闻,只是抿着唇角,指尖不停折着银锭子。
金宴盏被气到了,扑过来一把将甄让手中的银锭子全打掉了,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
“甄让,你恶不恶心?甄甄活的时候,你从不给她好脸色,现在她死了,你惺惺作态给谁看?!是你害死她的,是你害死她的!”
被打掉的银锭子,咕噜咕噜滚到贾甄甄脚下。
“谁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甄甄……”
“傅子垣干的!”甄让打断贾金宴盏的话,声音像是被人从喉咙里强行拽出来的,“是傅子垣跟四公主勾结,诬陷她谋逆!”
“不可能!”金宴盏下意识反驳。
甄让继续拿起锡箔纸折银锭子,再不言语。
金宴盏整个人摇摇欲坠,最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踉跄着转身跑了。
甄让将最后一个银锭子折好,颤巍巍起身,走到棺木旁。
贾甄甄是被毒死的,是以死状有些惨不忍睹。
贾甄甄自己都觉得看不下去,甄让却温柔的替她擦去口鼻里渗出来的黑血,轻声道:“甄甄,你走慢点,等我办完事情,我就来找你。”
贾甄甄心里猛地一沉。
难不成上辈子,甄让是自尽死的?!
之后,她的魂魄飘飘荡荡跟在甄让身边。
她看着从她死后,甄让不让主院再点灯。
她看着甄让,挨个儿扳倒闵贵妃和贾敏。
闵贵妃最在乎的是贾姝,他便设计让所有人看到,贾姝跟方鹤内侍苟合的场景,将闵贵妃活活气死。
而贾敏诬陷她谋逆,他便如法炮制,将谋逆的罪名重新扣到她头上,最后一碗毒药了结了她。
最后就是甄母。
甄妩在她死后爬床,被甄让不顾兄妹情谊拖了出去。
惊恐之下,她胡乱攀咬了甄母,而甄母为了保住甄妩,甚至在临死前,还主动替甄妩背了毒死她的罪名。
第二天,太子亲手杀死养母的事情,传遍盛京,举国震惊。
陈帝有心想保甄让,却架不住民愤舆论。
而这个时候,边境传来消息,叛国贼傅子垣率林国大军偷袭边境。
看到甄让自请出战时,贾甄甄便知道,他不会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