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何为自由。
她,平静地望着远方自滚滚云霭中腾跃而来的异族。
没有人敢小看这支入侵的军队。早在他们到来以前,山巅之间就已人心惶惶。谣言如同疾风席卷了整座卡塔特山脉。
史上最具威胁的劲敌倾巢出动,数量超过八百。他们妄图染指整个龙族——那些居于万里高空之上,被人们遗忘的世界守护者。
野心日渐化作膨胀的泡沫,竟让他们跨越阿尔卑斯山,张牙舞爪地盘旋在龙族栖息之地,沉沉浮浮。
——达斯机械兽人族。
表皮被机械包覆的怪物们,将天际染成毫无生机的灰色。
当然,火龙王与海龙王不会在侵略者面前低头,赌上龙族的威信和荣耀,也要对异族的军队做出迎击。
然而那个时候,召唤分散在世界各地的其他龙术士根本来不及。于是就这样,她奉命前去剿贼。
赤红色的巨龙在璀璨旭日下张开双翼,尽情翻越。龙的眼睛炯炯有神,威严地翱翔在那弥天大雾和茫茫云海之中。
站在龙背上的是雪发卷曲飞扬的女孩。为了迎敌,她穿上了镶着金色刺绣的雪白战袍。
一人一骑,是阻挡在异军之前的最后一道屏障。
如果说……抗争是为了自由。
隆隆巨响之后是无休止的静默。覆灭的敌人沐浴在滔滔不绝的红光中,弹指间,被送入了另一个世界。
在旁人看来这是多么厥功甚伟啊。可是成功守卫了龙族的这份功勋,并没有为她的心增添一丝一毫的光荣。
并且认为,为了不属于自己的理由不得不去战斗,这样的自己是多么的卑微。
但是为了他,她始终默默忍受。
不经意间,和龙族从者返回于归途之中时,她忽然鬼使神差般地向下方看了一眼。
在那片遮眼蔽目的厚重云层彼端,她能看到什么呢。
在这座离地万丈之远的山脉之下,又能看到什么呢。
那是人类生活的世界,她原本来自的地方。与卡塔特山脉相距万里的人类城镇,不可能会看到的。
但她却固执得像孩子一样在心中微笑着——我看到了。
如果说……叛离是为了自由。
想离开这儿,想回家。
当这声轻喃从她的口中缓缓飘出,拂向他的耳畔时,他几乎失了心神。
同样的言语,他曾经听到过。
那个无论如何也想忘却的夜晚,她躺在他的怀里。拥有宽广胸怀的男人,有着火焰一般的头发和眸子。
“跟我一起走吧,雅麦斯。”
那句如此轻易就被她说出口的话语,像铁锤一样冲击着剧烈跳动的心脏。
失语的男人只能在心中默默地回应:
他们,龙王们是不会放您走的。
而我也不行。主人,您莫要忘记,我终究是一个龙族啊。
这里——卡塔特,便是生我养我的地方。
自那日过后一连数月,她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没有表态,有时也是一种表态。误以为那些不过是她一时戏言的男人这时才知道,是当初自己的缄默令她话声暂止。
如今,剿灭达斯机械兽人族之后的庆功宴上,她溜了出来,当着他的面旧事重提。
他到底还是发现,她竟从未断绝过那个念头。
终于理解到自己不可能说服主人的男人,唯有挥泪斩断情丝。
如果说……孤独是为了自由。
曾几何时,她也很天真、很稚嫩。尚不知晓等待着自己的会是什么。
期盼着、向往着平凡人家的生活、父母儿女团聚的天伦之乐。
从命运由不得自己做主的征战机器,蜕变为一个随时都会被埋没在人群之中的普通小女孩。她想要得到这样的生活。
说白了,只是私心所致。
她不会知道父母将她托付给他人照养时,脸上泪水纵横。师父送她和龙族缔结共生契约,是希望她能够活下去。
如果她能更早地意识到一意孤行所带来的风险,也许一切还有救。
即使随着年龄的增加,也不曾忘记年少时的梦想。只是为了那个虚幻的一瞥而抛弃所有。
蹉跎自误,虚耗光阴。等她后悔的时候已经太迟太迟。
满心期待地沿途赶回家,却不知村落已被雪崩掩埋。
而后命运赠送给她的,是近半个世纪的濒死生活,和永世的苛责。在诅咒中体会逐渐腐烂的身体,和千疮百孔的心。
陈列在面前的杀父弑母之仇,等于是自己犯下的。对此她只能无声地在心底发誓,自己一定会活得比那些人更长更久。
如果说……解脱,亦是为了自由。
背负着一生的仇恨枷锁,第二个枷锁是自己加筑给自己。
折磨不会终止,直到重新回来的那一刻为止。
龙神殿的大屠杀,无数守护者命丧黄泉。她一剑削去了海龙王的头颅,却在含泪诀别的雅麦斯面前放弃反抗,甘愿赴死。
如此百般爱惜自己生命的一个人,怎会如此轻率地将之交付出去。
「因为只有那时,她才第一次真正明白了……什么是自由。」
————caster荷雅门狄之错位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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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心于前方战事的夏绿特修女,一直到凌晨四点都没有休息。
转眼五点过去了。单手支额、既疲倦又困乏的修女坐着小睡了一会儿。刚过六点时,迷糊的意识中忽然感受到一股向自己靠近的魔力气息。
“是ruler吗?”
从口中发出的声音虚弱无力。夏绿特睁开的眼睛虽然仍有些朦胧,可她还是很谨慎地注意着穿门而入、来到自己身前的那个男人脸上的表情。
“——是。”
棕色长发、在甲胄外身披绣着十字架的宽大白袍的ruler淡淡地应了一声。不过他恭谨的态度中似乎隐隐夹杂着一丝淡漠。
前一夜下达了围绕着saber首级的争夺战规定和诱人的悬赏,master们一定为了得到追加令咒抢得头破血流,唯恐落后吧。将那些盲目追随saber的魔术师作为猎物的迪尔波里与夏绿特通话后就出征了。当她接到同伴的来电,称saber一行人被archer等追兵追赶到夏延市西北部的矿山时,夏绿特立刻就把ruler派去了战场。
本意是让ruler作为裁判,在暗中观察servant们的战斗,判断在杀死saber的过程中到底是谁做出了决定性的一击。夏绿特本能地不希望有别人和迪尔波里分享胜利成果,但是立功的master按理说也绝对不会只有迪尔波里一个,也只能维持表面上的公正。
夏绿特在圣母主教堂座耐心等待着捷报。离迪尔波里那通电话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至少有archer和rider两名servant对saber形成了夹击。按理说,这时前线那边应该已经结束了战斗。
在担心而焦急的等候中,终于迎来一脸沉重返回教堂的ruler。
夏绿特敏锐地发现他的表情,意识到肯定有人做出了无法原谅的恶行。
“今晨的督查工作辛苦你了。那么ruler,把前方的事态一五一十地报告给我。”
“原本已经确实地取得优势的rider,在他停止攻击的间隙时,servant-berserker突然闯入。不知运用了什么方法,把saber、archer和rider吸纳进自己的阵地。即便是我也没办法知道结界内的战况。”
一听到berserker也掺合了进来,夏绿特不免有些担心。葛兰蒂和他的servant的所作所为,大概就是一门心思地除掉迪尔波里和rider吧。不过夏绿特立刻又对ruler报告中缺失的部分在意了起来。
“哦?也就是说saber还不能确定死没死了?”
“正是如此。本来的话,如果继续逗留在那里,或许会等到结果。”
ruler话音刚落,夏绿特尚且还算温和的口气明显变得带有质问的性质了。
“你是怎么做事的。我不是要你好好监视着战斗吗?难道你中途擅离职守了?”
面对与自己对话的修女仿佛审判官一样的严厉眼神,ruler没有显露出任何不平不满,只是漠然地低着头。也许对这次的质问他早就预料到了吧。
“因为我被别的事绊住了脚步。在这之前不曾露过面的caster和assassin来到战场,毫无顾虑地违反规定,杀害了彼此进行交战的rider以及archer的master。于是我不得不丢下对现场的监督,去追他们。”
“什么……你说什么?”
“是的,没错。等我重新折回去时,战场上已经找不到任何一个人的踪影了。”
“ruler,你等等!你在说什么鬼话?!”
简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已经变成青筋暴突的狰狞面孔的女人叫喊道。看着怒发冲冠的修女,ruler只能垂下头。
“下手的应该是caster。她用剑割破了那位神父的喉咙。……rider的master,不幸阵亡已成事实。这的确是我的疏忽……”
可是夏绿特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她的声音越来越尖锐起来。
“你这家伙,竟然——竟然如此无能!连一个master都保不住?!”
“……”
对于夏绿特唾沫横飞的怒骂,垂头丧气的ruler继续默默忍受着。
“assassin那个猥琐的刺客暂且不说,难道被唤作caster的那个魔术师英灵并没有在工房内闭门不出,而是很踊跃地在外面活动吗?!”
答案是肯定的,所以ruler并没有回答,只是一如既往地低着头。
不知道是不是受够了这家伙的沉默,夏绿特的怒气并没有因为他的谦卑而稍许缓和,反而愈加变本加厉地斥责起来。
“虽然监督战斗是你的本职工作,可是rider的master对我们的意义,你难道不清楚吗?你忽略了对迪尔波里的保护,一心一意投入到对servant的观战中去了吧?你这个servant到底是怎么当的!你怎么好意思厚着脸皮回来!”
“如果我离他们太近,恐怕会被发现。这样你对我的保密工作也就失去意义了。也正因为考虑到这点,才给了卑鄙无耻的小人们可乘之机。”
ruler的说法也言之有理。事实上,在servant之间就有像caster那样非常擅长感知敌人接近气息的麻烦人物。自己如果过于靠近战场,敌人就会通过感知魔力气息的途径觉察到他的方位。那么夏绿特此前千方百计地隐瞒ruler的心思就都白费了。
结果,由于距离战场中央有一段较远的距离,等到archer和rider的master突然遭到偷袭时,原本在远处悄悄监视着战斗的ruler尽管连忙赶了过来,但屠杀早已结束。溅落在地面上的血迹昭示着事态的严重性。
“而且恕我直言,我是被圣杯召唤出来的管理者。其他servant的使命是守护master,而我则是守护圣杯战争。所有master对我来说都是平等的。我会对他们一视同仁,不会特别偏向于某一个。”
“笑话!你有没有搞错!”
情绪激动到极点的夏绿特疾言厉色地打断他。她猛然冲到他的面前。这迫使ruler不得不承接下她逼人的目光。
“别在我面前说这种狂妄的话。别忘了,你只是个servant而已。给你提供魔力,让你得以停留在现实世界的人——是我!不自量力的傀儡,你竟然对自己的主人说教吗?!”
迪尔波里在saber讨伐战中死去的消息,简直撕裂了修女的心。ruler无奈低首的举动意味着他也在为这个令人痛心的结果感到悔恨。但是现在的夏绿特根本管不了那么多。
“圣杯战争可不是表现你那愚蠢的英雄气概的时候!你死一万次也抵消不了犯下的罪过!”
“……”
面对暴跳如雷的夏绿特,ruler蹙着眉想要申辩,却终究还是强咬着牙把情绪按捺了下来。
ruler——他的存在,就是当初夏绿特为何如此坚决地认定梅丽塔斯菲尔召唤了两名servant的原因。
因为夏绿特也有从属于自己的servant。虽然并非她本人的意志召唤而来,但是圣杯却在正式开战前一个月左右赋予了她和其他master一模一样的令咒,作为缰绳用来掌控ruler这匹烈马。
关于其中原因,夏绿特本人也不清楚。
她虽然贵为督战人员,但她其实并没有从历代监督者手中得到被他们保管的多余令咒。在十五年前的第五次圣杯战争中,当时的监督者言峰绮礼神父,早已经将自己手臂上从父亲那里过继而来的令咒全部都消耗在了战斗上。从以前圣杯战争保存至今的令咒,早就已经没有多余的了。
而且就算还有令咒存货,即使是再厉害的魔术师也无法从死去的神父手中夺走它们。由监督者保管的令咒是受「圣言」保护的,没有本人许可,不可能通过魔术手段移植或抢夺。唯一知道加注在那些令咒之上的秘密暗号的言峰绮礼,早已死去多年。
夏绿特得到的三枚令咒和其他master虽然看起来很像,但本质上来说,她并不算是一名master。因为召唤ruler的并不是夏绿特,是圣杯自己。这名暂时被她操纵着的ruler是游离于七大英灵之外的特殊英灵。其本身并不参与争夺圣杯的战争,而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履行管理的职责。
因此说句跑题的话,即使当初ruler和avenger都已现界、但在战争系统中严格规定必须参加的常规的七名英灵之中的caster未现界的情况下,圣杯战争仍不算开启。这同样也是由于当时的master只有六人之故。
或许是觉得没有令咒的监督者太过寒碜了吧。可是这种解释也不对。七名正规master之外的人会被赋予令咒,这种事情绝对是史无前例的。而且夏绿特还不属于创始御三家,充其量也就是个外来者,最多负有一点监督的责任。但是圣杯依然将圣痕给了她,简直是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异常事件。
不过,如果说圣杯真如魔术师们描绘得那样神奇的话,那么就不能以常理去推测它的想法。
ruler并非夏绿特召唤,夏绿特与ruler会阴错阳差地建立圣杯契约,看来圣杯是希望自己和ruler作为制约七路人马的第八方势力,努力地管辖这一届圣杯战争吧。
可是saber的master梅丽塔斯菲尔,仅在两日前的会议结束后,和夏绿特打了一次照面就拆穿了第九名servant-ruler存在的真相。
说什么“你为我保密,我也不会泄露你的秘密”那种妄言,作为训练有素的教会圣职者,夏绿特可从来没有被人威胁的先例。她当然不会放过任何惩治saber的机会,只要逮到机会就一定会好好打击爱因兹贝伦阵营。
然而如今,ruler居然将迪尔波里在讨伐saber的战斗中不幸阵亡的噩耗带回来。不仅如此,他竟然想要颠覆夏绿特的管教,言辞中明确表现出敲打她的意味。
虽然只是圣杯安插给「管理者-ruler」的临时master,是一个代理者,但她也不会同意让区区一个servant骑到自己头上去的。
多亏了圣杯慷慨赠予的令咒。只要有它们在,ruler就绝不会反叛自己。
不过,这也是夏绿特不愿意把它们转让给迪尔波里以外的master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失去三枚令咒后,她就无法把这个自视甚高的servant掌控在手中了。毕竟,以ruler的【对魔力】级别,要强令他去做有违心意的事,必须付出消耗两划令咒的高昂代价。
“那么ruler,我问你的问题你一定要老实回答。”
夏绿特发泄完一通堆积在胸中的怨气后,声调终于平稳下来。
“caster还有assassin,你该不会没追到他们吧?”
“……的确没有。”ruler赶在她大声质问前马上回答道,“因为……他们分头逃跑,我选择了追击杀害神父的凶手caster。但她不是那种容易被追到的等闲之辈。”
“废物……”
面对修女脱口而出的这个短语,ruler的确无话可说。自己辱没了管理者的威名,让两名master惨死的悲剧发生,而凶手却在自己眼皮底下逃逸得无影无踪。对ruler来说这确实是奇耻大辱。
夏绿特冷哼着重新回到位子上坐下来,无力地摇了摇头。她没有想到saber一战竟将己方阵营弄得如此狼狈。而且由于ruler没能监视完全部过程,saber和迪尔波里的rider如今生死未卜。战斗最终结果呈现出十分不明了的状态。
但眼下还没到绝望的地步,有太多理由让自己振作起来。如果迪尔波里没法完成教会下达的使命,就应该由自己顶替上去。
所以,多么庆幸至少还有ruler能够被她指挥。夏绿特虽然因为没有按照契约魔术的法则缔结正式的契约,导致她看不到其他servant的能力值,不过ruler这个servant的六项基础参数还是能够被她洞察到。看起来应该拥有较为可观的战斗力。
况且,也不会有人把身为监督者的自己当做目标。没人会想到最不可能竞争圣杯的夏绿特也会加入进来。监督者这重特殊的身份,也侥幸地被她利用了。看来除了那些噩耗外,自己这边还是颇有运气的。
“ruler你给我听好,你的一只眼睛仍然负责圣杯战争的日常监督事务,另一只眼睛牢牢盯着caster和assassin这两个家伙。尤其是杀死迪尔波里的那个caster。一旦发现他们,格杀勿论!”
夏绿特平静而坚定地命令着servant。ruler用低沉且淡泊的声音回答后,就变成灵体退去了。
目送他离开后,第一束晨光从彩绘玻璃外照耀到她的身边。将城市化为战场的暗夜离去了。白天的到来在一定程度上稍微冲淡了些战争带来的压抑氛围。
东方的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这本来应该是充满希望的场景,可是经过一晚上连续的死斗,接连不断的坏消息让夏绿特的心情跌到谷底。
静静地感受着责任的变化,和责任带来的压力,修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就在这时——
风衣口袋中的手机突然不合时宜地响起了轻巧的电子音,差点让神经紧绷的夏绿特吓了一跳。
她赶紧把声源取出来。一看,是否要接听让她有些犹豫了。
陌生的号码,似乎是某个电话亭打来的。
由于一连串的打击而明显处在气头上的夏绿特十分厌恶地按下了挂断键。可是没过几秒对方又打了过来。
只能愤然克制住怒火,对着响个不停的手机进行了接听。心烦意乱的修女正想着要把打错电话的家伙给教训一顿……
『——是我,夏绿特。』
电话另一头响起熟悉的男人声音。夏绿特的身体马上颤动了一下。
“谁?”
『迪尔波里。你怎么了,听不出我的声音?』
“……骗、骗人的吧……”
夏绿特慌张地口吃了起来。对方那好似迪尔波里真人复活的嗓音让夏绿特忍不住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失聪了。以她的性格,碰见这种恶作剧居然没有爆发,实在是不可思议。
“不要随便冒充别人,你这家伙。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可警告你……”
老实说,这个声音的确是迪尔波里没错。实在是太像了,听起来不像是冒牌货。
可是她已经通过servant将矿山所发生的战斗情况逐一掌握了。ruler亲临现场观看到的死讯又该怎么解释。
『……别玩了,夏绿特。我不是假冒的。』
话筒另一端的男人好像忽然想到些什么似的转变了口气:
『我懂了,是ruler看到什么了吧?也罢,毕竟我是被其他servant偷袭干掉了。不过他看到的景象也只是断章取义。』
跌落到谷底的心,因为迪尔波里的这番话瞬间一飞冲天,蹦上了云层。
难道说,刚才都是ruler和她开玩笑吗?
“迪尔波里——真的是你吗?你应该已经……ruler说你的喉咙被割破了!真的还活着吗?太好了、太好了……”
『啊,那个。』
他不知道,在他看不到的圣母主教堂座的内室,激动不已的夏绿特修女简直要掩面喜极而泣了。
『我总归也有自己的底牌。要不然怎么胜任master替教会回收圣杯呢。』
“底牌?你在说什么啊……”
夏绿特呆呆地呢喃着。那种事为什么她不知道?
『的确没错。我确实是被疑似caster的servant砍死了。但现在不是鬼魂在跟你说话。我回来了。所以你不用操心。』
结束战斗后,第一件事便是和无法跟上情报的夏绿特取得联系。听他严肃的口气,似乎准备在电话里召开紧急对策会议。
『帮我办点事。我带在身上的圣钉全部都不能用了,麻烦你先给我预备三十根。』
迪尔波里与白尔罗斯的战斗,经事后检查,藏在修道服中随身携带的圣钉大部分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腐蚀。礼装「单瞳夜鹰」被微波波束破坏得一干二净。手机也宣告失灵。现在是他在街边随便找了个电话亭打给夏绿特。好在他能熟背对方的号码。
『和archer的master一战让我损失惨重。如果你有时间,最好替我重新制作用于测距和远距离侦查的魔术礼装。手机等我得空后自己会去买。』
“哼,那个小子挺不简单嘛。这些我都会办妥的。”夏绿特爽快地答应下来,随后又追问道,“那么战况是?servant的战斗结果到底如何?”
『saber的阵亡已是确凿无疑的事了。但是rider也为此赔上了一条命。』
“啊……”以往好像女王一样傲慢而伶俐的修女,此刻发出了非常惋惜的长吟,“是berserker做的,对吧?ruler报告中提到过她。”
『……是她。没错。』
迪尔波里有些迟疑地回答道。他没有把自己和白尔罗斯战斗时被另一个master开枪射击这件事说给夏绿特听。虽然当时他猜测葛兰蒂只是有些嫌疑,不过事后从berserker也参与到围剿saber的战斗中的这一事实往回推导,就不难得出结论。
让夏绿特知道葛兰蒂差点杀死自己的话,估计又要口不择言了。倒不是迪尔波里受不了夏绿特的抱怨。对于葛兰蒂的叛变也好,还是那个男人的本质或者人品如何,迪尔波里始终不愿意一棍子下去把他全盘否定。持保留意见的他不愿意和夏绿特就这方面发生口角。
可是迪尔波里放任的心态并不能阻止夏绿特的抨击。
berserker第二次出手就断送了迪尔波里的servant。这口气她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的。
“——杀掉他。下次见面交手时。”
『你在说什么……』
“我们不能再用之前的眼光看待他了,迪尔波里。他再也不是那个懦弱得看到尸体就腿脚发软的家伙了。黑葛原葛兰蒂这个男人,是来毁掉我们所努力的一切的。”
『……』
她听到迪尔波里的哀叹声。对于同伴步步紧逼的气势,他不禁稍微有些怯懦起来。
可事实却容不得自己反驳一句。berserker杀人的手段光是想一下就忍不住让人毛骨悚然。就是因为她的主人在幕后指使,rider才会丧生。当时已经被杀的迪尔波里会知道得这么详细,全都是从archer嘴中得知的。
沉默了一会儿后,夏绿特用严肃的声音指出:
“你现在和其他master相比,最大的劣势在哪里?我劝你最好不要在外面游荡,赶紧到教堂避难好了。接纳失去servant的战败master是监督者不可推卸的职责之一。”
『不,我……』
“——或者,让ruler代替死去的rider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因为他的力量本来就有为你贮备的打算。如果你需要,我就把他转让给你。”
『这个先另当别论……』
或许是心中的郁闷。沉浸在对旧友葛兰蒂的感慨中,这才想起一件至关重要之事的迪尔波里,突然冷冷地对电话另一头的修女问道:
『你这边有没有发现疑点?比如使魔之类的。』
“什么意思——”
master肆意干涉监督人员的事务,轻则削减令咒,重则直接禁赛。因此一般而言,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派使魔监视中立的教会是没有任何理由的。
但是——
『caster和assassin的偷袭可以看做他们一直暗中监视着教会,毕竟assassin的英灵能够悄无声息地接近任意目标。可是就算这样,要如何解释葛兰蒂的行动呢?我才跟rider分开和那个魔术师交上手,berserker就紧随其后地赶来了。照道理说葛兰蒂不应该会知道我跟rider的动向。除非——』
以船代步的主从二人,利用飞行宝具在空中行动,他们的行迹很难被敌人跟踪。唯一的可能就是夏绿特这边出了纰漏。
虽然还是没有直说自己惨遭葛兰蒂枪击偷袭,但是迪尔波里这番话刚一出口,就从听筒里听到一阵脱衣服、寻找什么东西的噪音。
顿时夏绿特血管里流淌的血液都冻成了冰块。
只比大拇指指甲片稍大一点的黑色窃听装置——微型无线信号监听器,装在了夏绿特修女风衣的帽子里。被录音的信息想必已经源源不断地传输到对方耳中了吧。
“可恶!”
『……是窃听器吗?』
就在迪尔波里说出答案的同时夏绿特立刻吼道:
“难道我们刚刚谈论的内容——都被那个男人听到了吗?!”
就像烫手山芋一样飞快地把它摔在地上。这样还不解气。夏绿特更用高跟鞋在上面狠狠地踩踏几脚直到硬币大小的窃听装置完全碎裂。
“不——迄今为止的所有谈话都被他……可恶!”
『稍等一下夏绿特。你说过第一战的时候葛兰蒂来见过你吧?』
迪尔波里一语点醒了她。
她当然记得葛兰蒂当时满脸歉意地抱住了她。没想到她所认为的抒发愧欠与怀念之情的拥抱,原来只是为了在她身上安装掌握他们行动的窃听器吗?
事后回想起来,她甚至还希望那个拥抱能够更久一点。
可现实的残酷却像扇了她一记巴掌。
葛兰蒂能够在没有派遣使魔旁听会议的情况下,依然敏锐地命令berserker赶到战事发生地点,对rider进行击杀——原来他早就通过窃听器知道了神父和修女首战结束之后的一切秘密谈话,从而先于他们一步布置了战术。
别说夏绿特,就连迪尔波里都没想到他竟有这么深的城府。
难道葛兰蒂背弃教会之后,果真已经堕落了吗?
『处理干净了吧?那么我就直说了。servant这边我已经搞定了。archer在master死后空余了下来,我顺利地和他签订了契约。从今天起,archer就是我的servant了。』
“哎,真的?”
『这次圣杯战争,我还没有失去资格。我还将作为一名master继续奋战下去。』
迪尔波里的话让夏绿特重拾信心。
“啊啊,听起来很不错呢。真不容易。总算有个能让我省心的消息了。如果berserker再来捣乱,我就让ruler干掉她。”
虽然她的语气比最开始的时候要柔和一些,但是言下之意还是有积极抹杀掉葛兰蒂的意思。迪尔波里干脆放弃表态。
『你尽快准备好战斗物资。那么——』
“等等,先别挂。你觉得让其他master去追杀caster以及assassin怎么样?”
征讨saber的战斗,效果不可不称之为立竿见影。
因此夏绿特打算再用老办法,继续鼓励参赛者们去狩猎违反规定的无耻之徒。
然而迪尔波里却有些不放心地说:
『有那两只毒虫潜伏着,现在很多master恐怕已经成为惊弓之鸟,不敢擅自把servant派出去离开自己身边了吧。你这个时候故技重施,我怕不会有好效果。』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么讨伐saber的令咒奖励——?”
迪尔波里牺牲了servant才将saber铲除。死去的rider不管扮演了什么角色,在战斗中出过力这一点是无法磨灭的。被授予监督者承诺的令咒是迪尔波里应得的奖赏。
『我知道。等我这边安定下来后,会找时间过来。』
“嗯,那么请多保重。诸事小心。”
即使挂断电话,夏绿特还是久久不能平复下心情。
两天前的初战中,就有servant无视她的命令在市区挑起战端。而两天后的第二场战斗,比之前恶劣百倍的情况出现了。
竟然有人企图杀死受保护的master,把她在会议上说的话当成耳边风。
规则接连不被遵守,监督者的威信颜面扫地。违规的那些家伙们到底在想些什么?!
“……适可而止吧,你们这些混蛋……”
陷于焦躁之中会失去对大局的判断能力,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必须尽快调整一下心态了。
先是ruler作出的令人震惊的汇报,而后幸运地捡回一条命的同伴又全盘推翻了他的报告。换做任何人都不想心脏继续受到惊吓吧。
距离上次睡眠大概过去多久了呢。对前方战事的担忧已经让她通宵达旦了。于是,夏绿特打算好好地睡上一觉,解除疲劳感带来的焦虑。
窗外的街道被朝阳覆盖。新的一天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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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杯战争正式开战的第三天,对于夏绿特修女来说是个忙碌的日子。
下午两点半,小憩之后的她迎来意料之中的来访者。
州府大楼向南一公里左右的大街旁,坐落着圣母主教堂座。教堂门前站着身穿礼服、头发银色的女性。
“梅丽塔斯菲尔·冯·爱因兹贝伦前来报到。按照圣杯战争的规定,战败者请求教会保护我的人身安全。”
尽管在外餐风饮露了整整一宿,但是梅丽塔斯菲尔精雕玉琢的美丽容貌丝毫未受到任何折损,向前平视的目光像往常一样沉静,说话的态度依旧不卑不亢。
“呵。身负这次战争监督责任的我接受。进来吧,你的生命安全由我保障。”
压抑着取笑冲动的夏绿特装作公正的样子如此说道。
赢了——
对这个女人的胜利。
但是为了监督者的威严和体面,同时也为了躲避别人的耳目,也只能面带庄严的神情装腔作势一下了。
败北的魔术师受到教会的保护是圣杯战争明文规定的条款。梅丽塔斯菲尔的落难也充分证明了迪尔波里电话中带来的消息——servant-saber确确实实在今日凌晨的战斗中死去了。
那么在失去为之作战的心腹servant的当下,继续逗留在外面不寻求监督者庇护是愚蠢的行为。即使这名女子之前和夏绿特结下不小的梁子,也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已经失去竞争圣杯资格的梅丽塔斯菲尔只能寄希望于监督者能够大发慈悲地收留自己。
夏绿特将她带进教会,满怀恶意地把地下储物室安排给她暂住。
夏延市本地的教堂并不多,因此常来这座教堂做礼拜的信徒人数一般都有不少。表面上看的确是面向广大宗教信徒的公共场所,但实际上这座教堂早在半年以前就已作为圣杯战争监督者暂住之地而被临时借用。以年久失修为由,相应调整了双休日白天接受普通人拜访的时间,提前到上午十一点结束,工作日不对外开放。将爱因兹贝伦家的女魔术师藏在地下室应该不会引起人们的怀疑。
一直将她领到内部司祭室的楼梯口准备下楼之后,修女褪下了演技。
“为了教堂的安全,我还是不能怠慢啊。你就乖乖地把第二名servant交出来吧。如果出了什么万一,就算我是监督者也没法向爱因兹贝伦家族交代呢。”
夏绿特虽然用颇为客气的语调说着,但是她的话中却带了些威胁的意思。
梅丽塔斯菲尔淡淡地看着一副好像什么都知道的修女含着虚假笑意的面孔。即使被对方如此要求着,她的脸上仍然没有任何能被洞察到心理的表情。仿佛所有的情绪都被存封于戴在脸颊的“面具”之中。
“——没有那种东西。”
像是对着空气说着。梅丽塔斯菲尔连眉毛都未颤动一下地回答后,竟自行走下楼梯,离开了修女的视野。
很好。和上次所谓的“互相保密”相比,这一回干脆不认账了吗?
根据曾经出现过异常的灵器盘带给自己的提醒,爱因兹贝伦无疑又一次不惜违规,召唤出除saber之外的“异物”。但是对于这第二名servant,夏绿特不管用什么方法都没能套出真相。在这件事上梅丽塔斯菲尔始终态度暧昧不清,不愿轻易把实情明说。
虽然可以通过感受魔力来验证这一点,不过可惜的是夏绿特完全感受不到任何servant的气息。像这种规模的教堂,假如刚才有servant陪同梅丽塔斯菲尔一起进来的话,没理由会嗅不出任何暗藏着的气息。那么这样一来,始终不曾露面的谜之servant的存在就很值得怀疑了。
就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梅丽塔斯菲尔是否真的召唤了两名servant,说到底也只是停留在夏绿特一人猜测的框架上罢了。
虽说对于未知servant的存在,连她自己都不免有些不敢相信。但是抛开这点,对外界来说梅丽塔斯菲尔的确是失去saber的战败master,教会必须收容她。
这样也好。夏绿特的不安明显大过喜悦。掌管着“圣杯之器”的这个女人,找到夏绿特固然是为了保命,不过对协助迪尔波里的修女来说,她的到来实在是有点自投罗网的意味。
夏绿特蓝绿色的美眸看着昏暗狭窄的楼道,梅丽塔斯菲尔早已走了下去。
下面的环境不言而喻。住在储物室里和关押罪犯的监狱在本质上几乎没有区别。
愉快地这么想着,夏绿特非常满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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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鸟将saber的master造访监督者教堂的影像传输了回来。
由于布置在那边的使魔位置较远,优先考虑的是不被旁人发现,因此朋树无法具体看到教堂内部的情况,也听不见她们的对话。
白尔罗斯从昨晚带着archer出去后一直没有回来。但是使魔传回来的情景是显而易见的。
看来,爱因兹贝伦家的master流落到了教会,应该是servant战死之后的避难吧。圣杯战争期间,监督者不对master进行传召的话,魔术师们没有特殊情况是不会到教会拜访的。也不可能是去领赏……因为被讨伐的servant正是她的saber。
意识到层层分析下来得出的结论是战斗早已结束,朋树从上午开始,光是电话就打了十几通。可是数小时过去了仍然没有任何会被接听的迹象。一直到了现在,朋树都无法确定白尔罗斯究竟怎么样了,有没有安全回到旅店。
傍晚渐渐来临的时候,不知是什么原因,朋树隐隐地涌起一个不好的念头。该不会首次出征就遭遇到什么不测了吧。他被这种想法弄得烦躁不安。
不管怎么说战事早就已经告一段落,隔了那么久都没有收到任何来自于白尔罗斯发出的消息。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对方早就和自己联系上了。看来绝对是碰到了攸关存亡的严重问题。
总之不能再继续干等。朋树决定出门。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自己刚提出要上街办点事,lancer竟然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当然对于现在的朋树来说,这座一草一木中处处浸透着浓郁的西部牛仔气息的城市,所经路途中的任何事物都没法勾起他的兴趣。走在夜色越来越重的街道上,朋树的目的地是白尔罗斯入住的“最佳西部时代消逝酒店”。位置是在城市偏西南一隅不显眼的角落。有一个相当有趣的现象,夏延市所有提供住宿的旅馆和酒店大多数都不在城市中心,这与监督者提出的避免让圣杯战争的战火蔓延到市中心的规定有着出奇的高度契合性。
朋树除了拨打过白尔罗斯的手机,也好几次试图从酒店前台转拨到他的房间去。可每一次都是忙音重重。
到白尔罗斯所住的公寓附近看看情况,如今也只能这么做了。一路上,朋树都能感受到lancer灵体的气息就在身边。虽然那个男人平日里总是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但在关键时刻还是非常具有大局意识,能做到主次分明。
——倘若盟友的败亡已成定局,就足以说明有暗杀魔术师的家伙在背地里搞小动作。那么独自在街上晃悠的朋树就相当危险了。
lancer能把和朋树之间的隔阂暂时搁置,护送他出行的这一点还是让他极为感动的。也许事后应该好好对他表示感谢。
试想一下,saber的master去教会避难,从中可以推测出saber战败的结局。那么胜利方就一定是讨伐saber的archer了。朋树得出的结论是,自己的同盟者极有可能面临servant尚存而master逝去的尴尬处境。
朋树决定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静静等待。白尔罗斯殉难后,archer没理由会放弃这里。虽然朋树不确定archer知不知道自己住所的地址,总之自己和其御主白尔罗斯之间的关系应该还是能了解的吧。那么archer势必会想到要和白尔罗斯的盟友取得联系。他一定会在这家旅馆附近徘徊的。
一旦archer回来,肯定会觉察到坐在大堂里等候的朋树,朋树也会嗅出他的气息。双方说不定能商议出某些计策,让archer另找下家,或者干脆变通主从契约之间单一的因果线,让archer继lancer之后成为直接效命于朋树的servant。
这种先例并非没有。朋树关于圣杯战争的知识都是由姑姑远坂凛传授的。他很早就从凛的口中得知第五次圣杯战争中的监督者言峰绮礼——也就是凛当时的监护人,曾同时摆布着两名servant在暗中活跃的事实,从而成为那一届战争最大的作弊者。
如果创始御三家所设定的战争规则存在从根本上被颠覆的可能性,那么作为远坂家族的成员,朋树相信自己也一定能够效仿。这种时候也顾不上什么魔术师的矜持了。
尽管双份的魔力支出会让自己负担加重,不过对于archer这个servant,朋树对他的实力是报以百分之百认可的。因此从各方面来看,他也绝对不能就这样让英灵海格力斯由于失去了master而被埋没掉。
可是要想收编archer的战力,也得对方主动找上自己才行。而事实上从朋树目不转睛地坐在大堂、对来来往往的人群进行监视后,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依然一无所获。那个莽汉该不会是想单独替死去的master报仇而在外游荡、白白消耗魔力吧。那的确是很符合英灵海格力斯秉性的举动。
一不留神就到了晚上九点,朋树的心情越来越沉重。酒店的服务生频频向这个在大堂里呆了很久的青年投来奇怪的目光,看到他时而坐着,时而站起来来回踱着脚步,一副坐立不安心绪不宁的样子。朋树对前程黯淡的未来感到很烦恼。急切地想要寻找一个人却联络不上,这种感觉是最让人深感无助的。
在不安的等待过程中,大门外刮起了呼啸的北风。外面的天气更加寒冷了,使得朋树更加焦急。
这时他听到有人呼唤自己。没有什么可高兴的,这只是无形空间之中的lancer在对朋树说话。
“家逢不幸之事,以报丧为重。”
一个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灵体化的lancer干练而平静地对朋树说道。他说得对。继续傻等下去只是浪费时间的作法。
朋树并不认识白尔罗斯的父母。可如果说白尔罗斯当真出师未捷生先死,那么普天之下最有权利知道这个噩耗的人,朋树马上就想到了。
必须通知那个男人。要商量对策也唯有寻找那个男人。
“没办法了……”
朋树惆怅地从西装口袋中摸出手机,拨通了远在英国伦敦的埃尔梅罗二世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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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督者阁下,关于我的申请,还望您能够裁决。”
“我已获悉。在讨伐违规者saber的战斗中,servant-rider确实居功至伟。关于这点,我从现场负责监督的人员口中进行了核实。”
“如此说来,我具有获得追加令咒的资格了?”
“当然。按照承诺我将给予你相应的奖励。裴西先生,请伸出你的手。”
尽管对早就商定好要这么做的两人来说,双方之间的这场对话实在充满了虚伪。不过在形式上走走过场还是非常有必要的。就算是征讨saber有功的master理直气壮地从监督者手中讨要奖励,也得按流程一步步往下走。
夏绿特一面为自己亲眼看到迪尔波里的身影站在面前感到欣慰,一面运用纯熟的手法在他伸出的右手上比划着,把自己积蓄的三枚令咒的其中一枚转刻到迪尔波里的手上。整个过程没有任何疼痛,只用了一两分钟便完成了。
再次恢复到完整形态的令咒,在迪尔波里的手背上发出妖艳的红色光晕。初战中调回rider而损失掉的那道令咒,终于得到了补充。
“请作为master继续进行荣耀的战斗吧——”
“多谢您。”
迪尔波里没有因为获得令咒而流露出任何喜悦。他非常郑重地点了点头,就转过身准备离开了。
出于礼节在身后假装送行的夏绿特修女并没有特意凑到他的耳边,而是用相当自然的动作压低声线对他说:
“——爱因兹贝伦家的女人已经过来了。”
迪尔波里将这句话默默地记在心里,没有回答。他以充满节奏的沉稳步伐出了门,迅速地走远。
启动大圣杯的必需品——“圣杯之器”已经被确实地握在己方手心里。没有后顾之忧了。接下来所要做的就是将敌人全部排出局外。
魔术师这类人,多死一个是一个。有archer这样的英灵在侧协助自己,迪尔波里信心大增。所以即使是深夜独自一人来到教堂,有灵体化的archer护送着,就完全不用担心会遭到assassin之流的袭击。
至于archer原来的主人,那个存在于这次圣杯战争对自己威胁最大的敌人,关于其存在,神父不愿想起。现在他对那个年轻的魔术师已经毫无兴趣,甚至连对方的姓名都记不起来了。
迪尔波里点燃一根烟,走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
他重新换上了崭新的僧衣。然而即使这样也不能磨灭在与archer旧主人的战斗中所受到的创伤,况且他还遭遇过葛兰蒂和caster的偷袭。
可如今神父的身上,无论是水银长鞭击中的手臂、遭到枪击的肩膀、被烧伤的左眼附近的脸部肌肤,还是颈项上被捅出来的大窟窿这样的致命伤,全部都像时光回朔那般完全不见了踪影。迪尔波里根本连一道伤痕都没有。
怎么会发生这种诡异的事呢?
效果再显著的治疗术也不可能做到这一步。
更不要说这个男人当时连一丝生命迹象都没有了。
caster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离神父大约七百多米的地方,在隔着一条街道的住宅区的三层小别墅的房顶上,紧蹙细眉地瞅着黑夜之下远去的男人身影。assassin同她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