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黎最近一段时间迷上了手工编织。
她从书城买来一本编织书,又买了一堆花花绿绿的毛线和流苏堆在家里。左岸的工作其实很轻松,加上莫祈年明里暗里的一些暗示,夏黎下班的时间很早。她不爱看电视,对上网也没什么很大的兴趣,回到家经常就是把包放在沙发上,休息一会,然后盘坐在地板上,面前放着一本书,旁边是一堆乱糟糟的线,仔仔细细的看完书上的示意图,然后安安静静的一针一针的上上下下。
莫祈年第一次看见的时候有些惊讶,看着她光着脚丫子坐在地上,好看的眉皱起,随后在房间里找出一块毯子铺在了客厅里,也就任由她胡闹。
时间在她的手心间过得飞快。
从最开始松松垮垮还有些歪的围巾,到精美的坐垫和茶杯垫,这个原本生冷的房里渐渐被手工的编织品充斥到了每一个角落。
夏黎很喜欢这种感觉,她一直认为一个真正的家里,只有当每一样东西都有了属于自己的意义的时候,才会有真正的归属感。她过去的生活太过于颠沛流离,很多东西都是一次性的,用完就再也见不到第二遍,这样的感觉太过仓促,仓促到她自己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曾到过哪里。而现在,这个房间居然存放着这么多她亲手制作的东西,一样一样满含她的心血,每一样都能让她想起一段时光。
她其实很念旧。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颗离开了母亲的蒲公英,不停的在空中飘泊,四处无依,直到遇见莫祈年,她奔走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他给了她一片土壤,而她也渐渐学会扎根,学会在别人生命中留下自己的脚步。
小可羡煞了夏黎的巧手艺,自己又总是懒得动手,缠着夏黎帮她编一个,夏黎对此倒也乐此不疲,一门心思忙着学编织,反而不怎么注意别的事情。
可怜了某位医生,每次他欲过来凑热闹的时候都被夏黎训斥着走开,不是夏黎打击他,莫祈年实在是太能捣乱了,她就纳闷了,一个那手术刀那么轻巧的人,怎么别的事上就能笨拙到如此地步。
今天是周末,夏黎看了看时钟,夏黎决定去买点菜做一餐好好犒劳一下他。
天气逐渐转凉,郁郁葱葱了一个夏天的梧桐也渐渐枯黄了树叶,散落一地,踩上去嘎吱嘎吱的响,脆脆的在夏黎听来非常悦耳。
夏黎走在树下,天空如洗,淡淡的蓝色,干枯的树枝交错着,秋天已经到了。她这样安稳的生活,已经过了多久了?为什么她总觉得好像过了一辈子,每一天,时光都像是躺在摇椅上的老人,昏昏欲睡后再一睁眼,已是黄昏。
路上人很少,她一个人闲散的走着。
银灰色的轿车慢慢滑到她身边,夏黎一开始并没又在意,直到10分钟后,那辆车还是不紧不慢的跟着她。
夏黎驻足。
车子在她身边停下,车窗缓缓的摇下来。
“莫小姐。”
车内,莫永文的脸色一如既往的生疏而礼貌。
“夏小姐似乎猜到我会来找你。”莫爸爸把夏黎带到一家茶店,一杯龙井在原木漆的桌上放着,白色的烟雾在对坐的两人之间若有若无。
“是的。”夏黎轻轻抿了一口面前的茶,滚烫的水顺着流进喉管,温暖了五脏六腑。“伯父,我知道您不喜欢我,从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就不喜欢我,所以我知道你有一天肯定会来找我的。”
能够一直这么安稳下去,看来只是自己的臆想罢了。
对面的男子唇角微微一勾,眼里飞快的闪过惊讶。
“是么?”
“伯父,”夏黎轻叹一口气,她不知道莫爸爸会对自己说些什么,但是她不想再躲闪下去,“我很好奇,我们从未见面,你为什么会这么排斥我?”
“祈年一定没有告诉过你,我最初的时候并不是开公司的。”
莫永文答非所问。
“其实我跟他恰恰相反,我学的是医,是最后才转战商界的。”
他看了一眼对面的处乱不惊的女子,眼里有一丝赞赏,“我当初就是在祈年如今呆过的医院,在和他一样的科室上班。”
“祈年并不喜欢学医,我跟他恰恰相反,我从小开始就特别喜欢医学,医生是我一生的梦想,从来没有想过会要改变。我当时一腔热血,完完全全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上面,从没有想过,我有一天会离开我深爱的职业。”
“但事实就是,我做错了事情,永远的离开了医院。”
夏黎的脑里渐渐清晰,“所以,您才想要让他去学医,继承您的梦想?”
“对。”
莫永文苦笑着,“很可笑不是么,他爸如此的热爱医学对金融丝毫不敢兴趣,而他的儿子却和自己完全相反。我知道他不喜欢医学,我也知道祈年很喜欢金融,我这样扼杀了他的梦想,在很多时候我曾问过自己,到底值不值。但是在很多个寝食难安的夜晚,每当我想起……”
男子的声音一顿,“额……想起过去的时候,我总会这样安慰自己,至少,你的儿子正继承着你的事业,救活了那么多的人。”
“心里总会舒服一点。”
“伯父,祈年是个好医生,虽然他最开始学的不是这个专业,但是他跟您一样,无论在哪里,都会努力做到最好。您不必自责,看得出来,他很努力的让自己喜欢这个职业,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男子的脸色慢慢缓和,他看着面前的女子,“祈年的眼光很不错。”
是在赞扬自己么?
夏黎从不曾想过,莫爸爸是这样的健谈,也不曾想过他会这样诚恳在她面前讲述自己的过去。他似乎并不是不喜欢自己,夏黎觉得这样的情绪渐渐占据了上风,但是却越来越迷茫。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
“但我还是不赞成你们在一起,”看出了她眼中的不解,莫永文继续说道。
烫人的温度从杯子传到夏黎的手上,但是她依旧紧紧握着它,没有松开手,夏黎盯着杯子里一颗沉沉浮浮的茶叶,思绪飘渺。
“不是因为什么门第观念,身份尊卑,我们莫家没有这些。”
那么,问题就出在自己身上了。
“当年我做医生的时候,曾经接过一个病人,他……”
“爸,你在干什么?”莫祈年的声音忽然从一旁传来,带着些焦急,呼吸还有些不稳,他匆匆忙忙的走到桌前,身上的白大褂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换下来。
莫祈年没有看夏黎,而是直直的看向自己的父亲,脸色有些阴沉,“爸,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么?”
语气里的指责意味异常明显。
“怎么,我连你的女朋友的面都不能见了?”莫永文的声音又变的强硬起来。
他们父子两个,明明对对方没有敌意,明明还是关心对方的,明明还是那么在意对方的想法,却不知道为什么,见面的时候只会无止境的争吵。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已经跟你说过一遍了,我不想再重复一次。”
此时的莫祈年,倔强到偏执。
“这是跟长辈说话的状态么?莫祈年你这是什么态度!”莫永文声调微微上扬,可以听出一丝怒意。
“爸,我已经屈从了一次您的意愿,这次,我只想遵从自己的意愿。”
说完,看也不看莫永文,拉着夏黎就往外走。
跟着步履匆匆的莫祈年,夏黎频频回头。
莫爸爸的身影越来越远,但是那一缕黯然却在她面前挥之不去。
“夏小黎,他没有跟你说什么吧?”莫祈年开着车,眼睛直视着前方,语调平静,却能听出里面蕴含的不安。
“莫祈年,伯父真的没有一丝为难我的意思,你这样对他有点过分。”
车子忽然一个刹车猛然停在了路边,莫祈年转身看着夏黎,他忽然非常用力的把夏黎揽进怀里,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夏小黎,不要让我担心,好么?”
“可是……”
“乖乖的呆在我身边好不好?我不想看见你离开我的视线,好不好?”
夏黎暗暗叹息,手指轻轻的抚着他脖子上自己编织的暗蓝色围巾。
到底有什么事,他这么不想自己知道,这么急切,这么,恐惧。
“好。”
无论如何,莫祈年不会伤害她,如果他不想让自己知道,她也不去深究,这个世界变数太多,她只求一份安稳,哪怕被人欺骗,这样迷糊的过一辈子,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 jj抽鸟。。不能回复评论鸟。。泪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