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班人扯上了蓝湛和魏婴,蓝与慕正翻看秘籍的手就不禁紧了紧。
又一人忽然转换了话题道:“话说……这次清河这清谈会召的紧急……众仙家可知缘由啊?”
“哦……这个不才倒是有所耳闻……据说是因了那秀灵山凶尸的事儿吧。”
“秀灵山?”
“恩恩……”
“是那个当初传闻负双剑的玄门凶尸所在之地?”
“对对对对对……本来那凶尸同秀灵山地界的俞氏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据闻最近秀灵山凶尸常半夜扰民……俞氏不得已才会派人前去探寻一番……结果,前去探寻之人居然无一能免,全然惨死……这早就超出和平共处的原则了,因而俞氏才会求助于清河聂氏……”
“光靠他聂怀桑能镇压住?”
“如若四大家族其他三家置若罔闻的话……那就悬喽。”
“话说……这聂家什么时候开始和其他玄门四大家族这般水火不容的?”
“谁知道呢……”
蓝澈这时已经挑好了东西前去结账了,掌柜看见他挑的东西倒是有一丝惊诧:“公子……这……这些东西加起来……价钱可是不菲啊……”
蓝澈微微笑道:“谁说我要不给钱了么?你尽管报价便是……”
掌柜于是报了个匪夷所思的数字,结果居然见那人依言付了个匪夷所思的价钱。顿时,仙品阁中众人都微微讶异地看向那个年纪不过十五六却出手阔绰到玄门小家族家主都不敢有的魄力上。
“这小子……什么人?”
结完账,蓝澈携着一身仙器出了门,现下他身揣大笔银两,又因身着素衣,无人知晓他是姑苏云深不知处之人……那便……怎么快活怎么来吧?!
反正他要做的事情也是九死一生……不如在生命结束之前好好享受?
那么……
云深不知处精心调理的药膳苦不堪言,虽然在那些药膳的培育下才能养出自己这般细致白嫩的皮肤和纯粹的修为灵力……但那些药膳的味道实在是人神共弃啊!!!
如今自己有钱又有闲再加上不多久就准备魂归西天……那么此刻……当然是怎么开心怎么来?!!!
蓝与慕兴奋起来,朝莲花坞外最豪华的酒店狂奔而去:“辣子鸡……我来了!!!!!”
蓝湛回到静室,却发现魏婴坐在他的书案前,面前摆着笔墨纸砚正写写画画,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纸团,罪魁祸首揉着脑袋一筹莫展。
蓝湛走过去,却发现他纸上写的画的都是在分析多年前荒山破棺悬案的众多线索。
他的脚步惊道了魏婴,他扭头看见蓝忘机,脸上的愁容顿时烟消云散,笑道:“二哥哥……又被你叔父抓去训话了?他最近怎么就这么喜欢抓你训话呀……”然而他一想又笑道:“也是,泽芜君现在他抓不到嘛……”
蓝忘机将他扔乱的纸团捡起来,稍稍展开看了两眼,却继续扔进了废纸筐。“还在想?”
魏婴道:“我总觉得……答案明明就呼之欲出的,一定是我们错过了什么关键点……”
蓝忘机走过去将书案边之人横抱了起来。
魏婴一惊,然后又不正经地调笑道:“你干嘛?哈哈……蓝二哥哥我……”
然而蓝忘机却只是将他抱在怀里,双手环过他从书案上又展开一卷新纸张,用镇纸左右压了,执起笔。
魏婴笑道:“二哥哥……你这是要帮我一起分析?”
蓝忘机道:“不想明白你睡不好。”
魏婴在他怀里笑着捏了一下他的脸,轻笑着一口轻啄在他唇上,道:“蓝二哥哥……你怎么就能这么了解我呢?嘻嘻……”他在他怀里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坐姿,又暧昧地笑道:“这段时间委屈了你……改明儿一并补偿,犒劳你一下可好?”
蓝忘机面无表情道:“你再扭一下补偿和犒劳都可以提前了。”
魏婴噗嗤一笑:“蓝湛!我咋就这么喜欢你一本正经耍流氓的样子呢?”
蓝忘机的唇角微不可见地弯了弯,不过那抹笑意消失的很快,他又一本正经地执笔落在纸上,魏婴转眼去看,但见他写的只有三个字——聂明玦。
魏婴怔了怔,沉声道:“二哥哥……也发现了其中的不对?”
蓝忘机点了点头道:“先不问当初七十二颗桃木钉封住的棺如何能破,缘何棺中封住的另一个……再未现身?”
魏婴在他写下的三个字旁边又添了三个字——金光瑶。然后将这二人名字圈住。
两人沉默半晌,魏婴道:“破棺而出却只有金光瑶现身……而且短短三年能修出元神,两厢相斗他吞噬了聂明玦的话……他是如何办到的?即便聂明玦只是一只凶尸……聂明玦生前修为高过他太多,封棺之时已经修出灵智,而且他当时死了有十几年了……怨煞之气滔天,即便金光瑶被封入棺内之时魂魄出不来作为恶鬼灵智比聂明玦的全好了……他也是绝对不可能吞噬掉聂明玦……”
“……”
两人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不久,魏婴又道:“而且……聂明玦的魂魄呢?”
蓝忘机沉声不语。
魏婴道:“难不成真因自小受安魂玲自去投胎了?”
蓝忘机立即道:“不会。”
魏婴微微一笑道:“也是,当初不过是他一只左手都能搅得莫家庄人仰马翻,不到一炷香连取三人性命……怨气如此之足,躯体尚且如此,魂魄只会更加凶残……毕竟是修的刀灵,自小受戾气熏染……其实我当初……怀疑过怀桑……”
蓝忘机看着他。
魏婴解释道:“聂明玦的魂魄如果真的转为恶煞——如当初金光瑶那样,恶煞作祟,得要魂魄灭才能除去……那便再无转世来生了……他既是肯布这般局为其兄复仇,想必不会看着他大哥魂飞魄散连来生都没有,毕竟是兄弟……”
蓝忘机沉默了一会儿,微微点了下头道:“用以作引……他大哥的躯体,足以。”
魏婴蹙眉道:“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若是真的如此,他是如何镇压得住他大哥恶灵的怨煞之气?而且……还有一个问题,聂明玦的怨灵当初为何没有第一时间去找金光瑶复仇……所以,我有一个设想……”他一边说着一边顺手在纸上勾勒出一个简笔画的人,头,手,躯干却都是分开的,正如当初被分尸的聂明玦。魏婴继续道:“如果我是当初的金光瑶的话……杀一个极有可能会死后化作恶灵,而且一化作恶灵根本镇压不住的人,必是首先要保证不会给自己留下后顾之忧……那么如何能让一个人死后不会变作厉鬼呢?”
蓝忘机沉声道:“封灵入体。”
即便身为玄门正派,这一类的邪术也一样有所耳闻。
魏婴未答,依旧盯着纸上被分尸的小人,冷冷笑道:“这样后面缘何赤峰尊会被敛芳尊分尸也就能解释了……聂明玦修为太高怨气太足,一整个儿的话很难找到煞气足够之地以克制赤峰尊的怨气。不得不分而化之,分别镇压在不同煞气十足之地。比如冤死的常家一家墓园,比如怨煞滔天的义城……比如金麟台密室那把温若寒的匕首旁边,抑或是被他一把火烧了的诗思阁……金光瑶此人……还真是……够阴损歹毒……”当然不这么做的话……魏婴似乎还能见前世那个八面玲珑温柔可亲状的敛芳尊,双手一摊一副我也没办法的无耻和可怜。莫名,小蓝澈那张怯生生的小包子脸又浮现在他眼前,魏婴禁不住捏住眉心,深深叹了口气。
蓝忘机目光灼灼看着他,眼中不可抑制地露出一丝担忧。
魏婴回望他,勉力扯了下嘴角,道:“无妨……”
蓝忘机用力握了握他的肩,以示安慰。
魏婴叹了口气,轻轻将纸上被分尸的小人的左手圈了起来,沉声道:“当然,如果我是怀桑,找到他大哥的一只手,赫然发现其中竟还有被封印破碎的魂魄……也一定恨不得将凶手千刀万剐以泻心头之恨。”
蓝忘机执笔,将那个被分尸的小人整个一个圈了起来,道:“既然知晓其中被封印了他大哥的魂魄,躯体一全,魂魄亦然……”
魏婴沉默着点点头:“他必是有法子能保证镇压住他大哥的完全的魂魄怨灵……再度化送轮回……”
蓝忘机不语。
虽知如此,他到底如何办到的,两个人却是一无所知。
聂怀桑此人……还真不是简单角色,即便当年针对金光瑶的那一出完美复仇,恐怕也只是冰山一角。
两人又沉默许久,魏婴用笔点着被圈起的金光瑶和聂明玦的名字又道:“不管聂明玦的魂魄如何,他被封印的凶尸,又是如何会被金光瑶压制住的?!不仅压制住聂明玦而且吞噬其怨气……即便金光瑶那般恶煞级别,突破七十二根桃木钉破棺而出也是绝无可能!我想了很久……依然一筹莫展。”
蓝忘机也默默叹了口气。
魏婴道:“即便他过目不忘在棺内修炼鬼道好了……聂明玦的凶尸也不会给他时间啊,应当是恶灵一成就会被聂明玦吞噬才对……除非得天庇佑,否则……”
他还没说完,蓝忘机一怔,突然道:“得天庇佑?”
魏婴看着他,莫名道:“嗯?”
蓝忘机执笔轻轻在写着金光瑶和聂明玦名字的那个圈里点了一点。
魏婴猛然瞪大了眼睛,惨白了脸色,好久才喃喃道:“二哥哥……咱们,当初好似犯了一个致命错误!”
云梦,蓝澈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果不其然如同仙品阁中众人所言,云梦整个儿都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融入其中,跟着连蓝澈都不由被带着从心底荡漾出一丝喜悦,他忽然觉得似乎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自由感。
这一世他再不是受尽白眼的娼妓之子,也不再背负使命,亦不必争权夺势中挣扎求存……若是他也能有机会真的如同那个人所期盼的那样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
他微微叹了口气,不一会儿肚子饿了起来,遂寻了家酒楼上了二楼临街视野极佳的雅座,刚刚坐定,才往自己口中送了一口茶,忽见身边的凳子坐上来一个身着素衣身材高大的人影,他刚想跟那人说这位置有人了,瞥见那人的五官,惊得将口中的茶喷了出去,不停咳嗽。
蓝曦臣也换下了姑苏蓝氏服制,同蓝澈此时一般,穿了一件素色衣衫,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孟瑶觉得他身上那件素衣似乎当年同他初遇之时所穿过的那件款式颇为相似。尽管过去了几十年,他的容貌却并未大改,因而他有那么一瞬觉得似乎时间倒回了一般,回到了前世他同蓝曦臣初遇那时候。
周边坐着一圈人都顿觉有异,全目光转向了这边,一看就不由得都微微怔忪了一下。
那一桌的两个公子明明都衣着简朴,配饰简单,但偏生有一股不食人间烟火般出尘脱俗的气度,五官轮廓又都无懈可击,着实让人惊艳。
然而但见其中一人气度从容,神情淡然,另一个却面露惊讶,惶惶不安的样子。
蓝澈心中震惊,万万没想到蓝曦臣能找到他追上他?明明将他的灵力都还了回去,他当再找不到他的踪迹才对,难不成师父趁他不备在他身上下了什么用于追踪的法术?!可是蓝家不是明明没这样的法术才对么?
他刚刚恢复的记忆,现下最最最不想面对的人就是这个前世与自己恩怨情仇纠缠了一生的二哥,今生又偏偏费尽心思不惜代价救回了他又养育了他的师父。
这可如何是好?
不对,自己现在应该只是蓝澈才对,他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已经恢复了前世的记忆,毕竟是死在他手里过,多少心里有些隔阂,不管是对他还是对自己。
那么只是蓝澈的话……现下他应该作何反应?大逆不道偷袭了师父还敢以下犯上禁言他,然后现下又被他给抓到?!
当然是……跑!
二话不说,他抓起桌子上自己随便买来的灵剑就朝门口奔过去,连包袱都来不及捡上,手里的剑还没来得及扔出去御剑,左脚猛然一滞,他竟然直挺挺地趴在了地上,震的地板山响,众人看着都替他疼了一下。
他在地上扭了两扭,灰头土脸地起身,拍拍干净身上的灰尘,讨好地笑成一朵花儿来,当真是翻脸比翻书快。
“师父……”
蓝曦臣执起茶杯,慢条斯理地饮了口,并不理会,喜怒难辨。
蓝与慕见他放下茶杯空了少许,急忙非常狗腿地给他老人家将茶沏满,一脸真诚地笑道:“师父修为真是越发了得了……您怎么找到徒儿的?”
蓝曦臣不答。
蓝与慕笑:“师父,徒儿错了……再不敢跑了。求师父大发慈悲解了紧缚之术吧?”
蓝曦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