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与慕有点儿惊讶地看着他。
蓝曦臣又道:“此处不是云深不知处……”
所以就可以为所欲为?!不对啊……家规可不是这么说的呀!
蓝曦臣对着蓝与慕有点儿怔忪的面容道:“与慕……你不必如此拘谨。”
蓝与慕:“……”
蓝曦臣道:“你先用膳吧。”
“哦哦……”蓝与慕坐下,忽又记起自己还未洗漱,于是急忙奔向洗漱间,结果发现蓝曦臣居然连洗脸水都给他打好了?!蓝澈顿时有点儿心惊肉跳。
等到蓝与慕洗漱完,回到餐桌边,一边喝着粥一边不时瞥眼去看蓝曦臣的时候,蓝曦臣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正经严肃道:“与慕……你现下不想回云深不知处……”
蓝与慕含着勺子,紧张地看着他。
蓝曦臣道:“师父可以理解。”
蓝与慕差点儿将含着的勺子和嘴里的粥一并吐了出去:“啊……啊?!”
蓝曦臣道:“你现下正值年少,想要出山历练一番也是人之常情……师父没有生气。”
蓝与慕:“……”
蓝曦臣道:“先前是师父不对……光想着把你禁锢在云深不知处,以为这样就可以确保你的安全……没有想过你真正想要什么……”
蓝与慕:“……”
蓝曦臣道:“不过没关系……你若是真的想要现下去历练一番……师父陪你!”
蓝与慕:“噗……”他呛了一下,开始觉得蓝曦臣越说越有点儿叫他摸不着头脑。
蓝曦臣握着他的手,坚定道:“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你做什么我就陪你做什么……如果你觉得不想说,可以不告诉我原因……总之……你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我可以什么都不问……但是在你伤好之前……你绝不能离了我左右!”
蓝与慕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他,话说……泽芜君……你这是要免费送上门来做我的打手?!
你的天下呢?你的悲天悯人呢?你的雅正呢?
须臾,他垂下了眼睑,渐渐明了蓝曦臣心中所想……所以……这是愧疚么?
蓝与慕冷冷一笑道:“师父……若是我叫你去做了坏事……你也不问缘由么?”
蓝曦臣道:“无论做什么……为师……必将和你一并承担。”
蓝与慕低垂的脸庞震惊的面容,他却不敢叫蓝曦臣看见……呵。这又何必?!只因为自己是那个人的转世么?蓝曦臣……你竟自愧到如此地步?
若是前世你能这般信着我……
蓝与慕深吸一口气,重新转回一贯温和的笑意看着他:“师父……你是说真的么?”
蓝曦臣点点头。
蓝与慕笑道:“不论我做什么……师父都能不问缘由地支持我?”
蓝曦臣道:“是。”
蓝与慕因而看了看房顶,笑:“那……我想先再睡个回笼觉……也无不可?”
蓝曦臣怔了怔,点了点头。
蓝与慕于是欢天喜地冲回了床榻间,裹着被子,兴奋地翻了两翻,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兀自睡去。
这几天……伤重加上恢复前世记忆给予的心痛都令他身心俱疲,他很快便重新睡了过去。
梦梦醒醒间来回挣扎了几次,每次微微醒来都能看见床边一个坚定的身影陪在左右,心下一安定,他便又睡过去……傍晚的时候,蓝与慕终于微微转醒,支起身,艰难地托着脑袋晃一晃神,看向坐在他身边安静打坐的蓝曦臣,喃喃道:“师父……我……睡了很久了么?”
蓝曦臣温和一笑:“没有……只一天而已。”
蓝与慕一惊,惊恐道:“师父……我没说什么奇怪的胡话吧?”其实他一整场梦魇都是关于前身的,他深怕自己在梦中呓语出一些像“二哥”之类,即刻能暴露自己身份的词汇。
好在,蓝曦臣道:“没。”
蓝与慕才微微松了口气。
蓝与慕道:“师父……我……我其实想,查清那个‘夜雨煞’的来历。”
蓝曦臣:“……”
蓝与慕道:“我很想知道那个‘夜雨煞’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它想要缠住我……我想知道…”
蓝曦臣思虑半晌,道:“好……我陪你去查。”
蓝与慕笑了。他深吸一口气道:“那师父……既然如此的话,不如,你先帮我一个忙吧……”
……
蓝与慕熟门熟路地准时摸进了金麟台,他相信蓝曦臣此人,允诺过的话当不至于食言,既然你自己傻乎乎要送上门来做我的打手的,那也就不能怪我顺势将你利用到极致了。
傻师父。
当真只因为我是那个人的转世就这般溺宠?
看来果然是因为当初杀了自己的义弟而愧疚吧。
蓝与慕隐没在当初他自己最爱遣散众人跑来放松心境的金星雪浪花田里,不多时转过来一个穿着金星雪浪袍的金氏门生,看上去颇为年轻,蓝与慕并不认识,当是他身死过后进来的。
不管如何,现下都不好意思了。蓝与慕轻巧飘过,一记手刀力道恰到好处地劈在那人脖子处,生生将那人击晕了。蓝与慕接下那人晃倒的身体,悄无声息地拖进金星雪浪花田茂密的中心位置,藏匿起来。
那本应该种着他心血金星雪浪亚种的位置空了一块,想来也是,那花极为娇贵,当时他死之后没人会照料而又一度绝种了吧。蓝与慕没时间物是人非悲春伤秋,急忙脱下那人身上的衣物,一边脱一边道:“抱歉抱歉抱歉……这位小兄弟不要怪罪。一会儿你就该醒过来了绝不会身体有损,在下只是想借你的衣服一用。”
脱完他的衣服穿好,他便低着头,气定神闲地晃过守卫,悄无声息靠近了芳菲殿。
从花园到芳菲殿的路很长,得益于他身上的金星雪浪袍,见到人他也不躲,大大方方颔首一礼,倒没人注意到异象。
然而芳菲殿必是侍卫重重,但到底是他曾经的卧室,从哪儿翻墙进去不会引人注意,甚至于屋顶什么位置大约会被设下结界他可比现下的宗主金凌还要清楚。
有惊无险地进了芳菲殿以后,他从窗口摸进了屋子。蓝与慕从没有发现自己在做贼这一行上这么有天赋,大概就是所谓的家贼难防吧。
他一边嘲笑着自己,一边打量了一番四周,屋子里熟悉的陈设几乎没有动过,压抑住心底翻涌的复杂情绪,他争分夺秒地进了内室。
现下这里已经是金凌的房间了,除了博古架上以前他摆的一些珍稀古玩换成了金凌感兴趣的小物件,几乎没什么变化。
就连睡榻前那幅蓝曦臣画的四景屏风都没有动过。
蓝与慕的手不自觉地在那幅他以前每日睡前最后一眼看到,醒来第一眼看到的画面上轻轻顺着线条描画。多有不舍。
他突然想起魏婴说在金麟台见过的唯一一副蓝曦臣的画作……现下想来,该是阿愫死那天,他们闯进来时看见的。
“呵……”蓝与慕一笑,深吸了一口气。
再不敢细想,他进了书房,现将书房里藏着的大量珍稀上品仙器挑着能用的席卷了个七七八八,弄乱书房,又转过铜镜,依照以前的法决试了试,居然还能打开。金凌这个傻小子……居然没改他的禁法?真是……不过幸好他没改,不然还要耽误不少时间。
然而蓝与慕没有想到的时,金凌确实没有改他的禁令,却设下了警示。他这么多年的金宗主可不是白当的。
绽园正同蓝曦臣商议清谈会细节的金凌腰间银铃一阵轻响,金凌猛然浑身一怔,脸色僵硬,突兀地止住了话头。
蓝曦臣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金宗主……”
金凌急忙拱手道:“抱歉泽芜君……我突然想起有些急事要去处理,清谈会的事,可否容后再议?”
蓝曦臣道:“自然……金宗主请便。”
金凌再顾不上失礼,微微一颔首便疾步离去,刚出了园子他便命人招来守卫一边走一边喝骂道:“没用的东西!芳菲殿进了人了!你们这边居然还一点没察觉出来?!”
守卫大惊失色,连连告饶。
金凌不欲与之纠缠,急忙吩咐:“还不快去叫人!抓贼了!”
“是!宗主!”
蓝与慕很快在密室之中找到了自己诸多的遗物,包括恨生在内。他正伸手去探,却发现那些遗物皆下了禁法。蓝与慕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道这臭小子……密室禁法不换,他留下的这些破铜烂铁反而郑重其事地下了禁法!难不成还怕有人偷不成?他怔了怔想起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脸颊微微发烫。
密室禁法换了,他倒是可以强行破坏进来,最多也就是入口被毁;他尚还可找到东西就跑。这些东西设了禁法……这可如何是好?强行破坏禁法就会连这些东西一同破坏;可若是不破坏,这禁法不是他设的,他如何能解开?!!
整个全部搬走?!
他的手刚触上那些东西,一阵结界电流抗拒地闪耀。正发难间,忽听见外面人声隐约传来,不由心中大惊。
怎么回事?暴露了么?
难道师父没有拖住金凌?!
该死的,他要是在这里被抓了个正着……怎么解释?!传出去……姑苏蓝氏……跟做贼联系到一起?!!!!
不行!赶紧跑吧,死也不能丢了蓝家的颜面。蓝澈正准备离开,忽又想起,这次无功而返后,估计再没机会进来了。
要不就这么强破了禁法算了,万一运气好他要的东西正好没坏呢?!
这样一想,他急忙运功伸手朝结界探去,一道蓝色的电流隐约闪过,好似一个若有若无的绳索捆在那些东西上面。蓝与慕猛然愣住了!
我……这……这玩意儿……这禁法……貌似是思追师兄的手笔啊?!!!!难道是金宗主不会设禁法而委托大师兄设的?!蓝与慕已经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蓝家人设的禁法方式,蓝家人自然知晓,他已经来不及犹豫,顺着试了试解禁,果不其然就成功了。然后迅速收拾完他要的东西,急忙闪身出去,这时外面的人已经进来了。
蓝与慕一跃上房梁,刚走几步,就有眼尖之人看见了,急忙道:“在那儿!有人!!”
“还不快去追!!”金凌喝骂道,然后又带了几个人进了芳菲殿查看损失,一看到被翻乱的书房顿时气愤不已咬牙切齿:“给我追上那个小毛贼拖回来大卸八块!当我这金麟台是他来去自如之地?当我们兰陵金氏都是死的么?!可恶!”
“是!宗主!”
金凌稍稍看完书房的情况就转眼看向密室,果然门口洞开,禁法被破。他正气血上涌,突然看见那禁法并非被强破,而是被正常打开的,顿时浑身血液一凝。急急忙忙冲进了内室,果不其然,发现被动的东西……都是他的遗物!!!
金凌怔了怔,头脑一阵发晕,身形晃了晃,差点儿摔倒。他身后心腹之人急忙扶了一把,惊恐万状:“宗主!”
金凌沉着脸,又看了一眼,发现恨生都还被留在原地,他遗物大部分还在,恐要对照清单才能知道丢失了什么,又免不得有些疑惑。他仔细查看了一下禁法,发现居然也是被正常打开而非强破的!!
再一联系今日无故突然出关还找上门来的蓝曦臣,心头立即有了计较。只是依然不敢置信般,脸色还是雪白。
而眼下,最重要的一件事,金凌怔了半晌突然反应过来,急急忙忙伸手哆哆嗦嗦朝旁边召唤。他心腹之人急忙握住了,惊问道:“宗主……何事?”
但见他家宗主少见的面无血色,激动得话都说不全地吩咐:“撤……撤……把人手都撤回来。”
“啊?!”众人目瞪口呆以为自己听错了。
金凌这时才稍稍缓了缓激动的情绪叫道:“听不懂人话么?跟你们说了把追过去的人都给我撤回来!金麟台什么都没丢!只是一场虚惊……快快!”
“哦哦……好……”他的属下急急忙忙地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