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不光小夏天碍眼,照顾小夏天的奶娘更碍眼,如今奶娘一下子扩大到了十几人的数量,那就不是“碍眼”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
只要时烨来到温池的宫里,便随处可见奶娘的身影,本来他想和温池单独相处一会儿,哪知道不懂事的奶娘直接闯了进来:“公子,公子,小夏天睁眼了。”
“什么?”温池一把推开已经覆到他身上的时烨。
沉浸在喜悦中的奶娘并未注意到时烨陡然拉沉下来的脸,她高兴地重复道:“小皇子睁眼了。”
温池又惊又喜,顿时顾不上时烨的反应,起身便跟着奶娘走了。
只剩下时烨一个人愣愣地坐在椅子上,他眼睁睁看着温池和奶娘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放在膝盖上的手握成拳头又慢慢松开,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最后只能慢慢消化掉。
平复好心情后,他才起身跟上去。
等时烨来到隔壁屋子,抱着小夏天的温池已被十来个奶娘拥簇在中间,奶娘们把温池和小夏天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原本宽敞的屋子在这些人的拥挤下竟然一下子变得狭窄起来。
时烨在人群外徘徊了一会儿,他想挤进去,可是看着这满屋子的女人又不知该如何挤进去,他踌躇半晌,脸色越来越难看。
可惜包括温池在内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小夏天身上,他们欢欢喜喜地看着小夏天,压根没人注意到站在门口的皇上极度不高兴。
时烨看着眼前和谐的画面,突然有点怀疑人生,他想这些奶娘是不是齐王派来整蛊他的。
于是时烨就这样一边生闷气一边站了好久。
等到温池逗完小夏天并注意到没有挤进来的时烨时,时烨已经兀自消了大半的气了,冷不丁对上温池透过人群看来的目光,他突然有些委屈。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不知怎的,那股强烈的委屈感就这么涌了上来。
时烨眼巴巴地望着温池,那寂寥的模样活像是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温池觉得好笑,又忍不住的心疼,他抱着小夏天穿过奶娘们走向时烨,来到时烨跟前后,他把小夏天往时烨怀里送:“不抱一下吗?”
时烨垂眼看着小夏天。
已经有三个多月大的小夏天比刚出生时长胖了许多,也不再那么皱巴巴的了,小夏天睁着宛若黑珍珠似的眼睛,好奇地盯着时烨看。
不得不说,长胖一些的小夏天可爱多了,皮肤白白的,头发黑黑的,虽然眼睛还是小小的,但是挡不住温池泛滥的父爱,他越看小夏天就越觉得欢喜,低下头把鼻尖对准小夏天的脸轻轻蹭了蹭:“我们小夏天何时才能长大呀?快点长大就好了。”
温池对着小夏天又乐呵了一阵,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时烨压根没有伸手接过小夏天。
“你怎么了?”温池很奇怪,以往时烨见到小夏天哪次不是抱着不肯松手?这会儿倒端起架子来了。
时烨表情复杂地盯着小夏天的小脸,顿了良久,忽然冒出一句话:“朕不抱。”
“……”温池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时烨拧着眉,经过了一番剧烈的内心挣扎,还是妥协了,不太情愿地伸手抱过小夏天:“罢了,朕还是抱抱吧。”
温池不知道时烨又在闹哪门子别扭,但看时烨这不情不愿的样子,他也来了些火气,作势要把小夏天抱回来:“你不想抱就算了,把孩子给我吧。”
然而温池的手还没碰到小夏天的襁褓,就见时烨转身避开了他的动作。
时烨道:“朕没说不想抱。”
温池生气道:“你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你不想抱。”
时烨死鸭子嘴硬:“朕没有。”
温池真是服了时烨这死不认账的性子,咬牙切齿道:“等会儿我把铜镜拿来给你照照,让你看看你脸上写着什么。”
“朕不是不想抱孩子。”时烨别别扭扭地说,“朕只是……”
温池看着他:“只是什么?”
时烨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还是没好意思把他的内心话说出来,他怎么好意思当着这么多奶娘的面告诉温池,他只是在吃味罢了。
以前他没发现,可就在方才那一刻,他如此清楚地感觉到了小夏天在温池心中的份量,甚至比他重得多。
有了小夏天的存在,温池已经看不见他了,或者说要过很久才能看见他。
这在以前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
时烨不想承认这一点,却不得不承认,他面无表情地用手指碰了碰小夏天的脸颊。
小夏天无知无觉,小小的他连眼前的两个人是谁都不知道,只是睁着黝黑的眼睛好奇地看来看去,小嘴巴一张一合的。
时烨仔细观察了小夏天好久,突然发觉他儿子其实长得不怎么样,于是他道:“还真像只小猴子。”
“……”这下轮到温池不高兴了,“他哪里像小猴子了?”
时烨道:“哪里都像。”
此时此刻的温池全然忘记自己曾经也说过小夏天像小猴子的事实,他瞪着时烨,气不打一处来:“你才像猴子,猴子才生小猴子。”
时烨顿了下,憋着笑:“小夏天是你生的。”
言外之意,温池才是那只猴子。
温池:“……”
他气得满脸涨红,自知说不过时烨,便从时烨怀里抢过小夏天,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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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池生气了,气得好几天没搭理时烨,时烨过来找他,他就躺在床上装睡,连时烨的面都不想见。
这次温池铁了心要给时烨一个教训,不然时烨总以为他还是那样好欺负,说翻脸就翻脸,完全不顾他的感受。
以前没小夏天,他还能忍受一下时烨的臭脾气,可现在有了小夏天,他不想再惯着时烨了,省得那个家伙顺着杆子往上爬。
温池和时烨闹别扭,可苦了夹在中间的若芳和小栓子。
温池敢拒绝皇上,可若芳和小栓子哪怕借来熊心豹子胆也万万不敢对皇上说一个不字,皇上吩咐他们把温池喊下床来用膳,即便他们心里清楚温池不会听他们的劝,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卧房里走。
走进去,便瞧见温池侧身躺在床上,单手撑着脑袋,怔怔地望着身边熟睡的小夏天走神。
若芳和小栓子相互看了看,又暗地里相互推搡了两下。
可惜小栓子怂得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衣领里,最后,只能由若芳开口:“公子……”
温池早就听见了他们的脚步声,也知道他们要说什么,他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淡淡说道:“皇上还没走吗?”
“没呢。”若芳为难地说,“皇上说一定要等到公子一起用膳,公子,都这么多天了,有什么气也该消了吧。”
温池轻哼一声,没吭声。
在时烨意识到自个儿哪儿有问题之前,他的气都不会消。
然而若芳并不知道温池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小姑娘单纯以为温池和皇上闹了些不愉快,在使小性子而已。
“公子,人的耐心都是有限度的。”若芳小声劝道,“咱们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皇上的底线呀。”
虽然现在的皇上一门心思都放在温公子身上,但难保有一天不会发生改变,这三宫六院里空着那么多位置,以后住进来的哪个不是强劲的对手?
温公子好歹陪着皇上历经那么多磨难,如今不趁着皇上宠爱时赶紧提升自己的地位,反而对皇上使起了小性子,着实有些不该了。
何况温公子都把皇上晾在外头有半个时辰了……
若芳想来有些害怕,便打定主意要把温池劝回“正道”上。
但若芳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得温池又哼了一声:“我的内心也是有限度的,皇上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我还不能生气了?”
若芳:“……”
小栓子:“……”
若芳和小栓子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毛病了,他们居然从温池嘴里听见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反应过来后,他们吓得脸都青了。
小栓子扑通一声跪地,抖着声音道:“公子,你可不能这样说呀!”
若芳见状,也赶紧跪下去:“是啊,公子,这话被皇上听见可是要……”
“掉脑袋”三个字还没来得及从若芳嘴里说出来,便被从他们身后传来的声音抢了先:“可是要什么?”
若芳和小栓子听出时烨的声音,发青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无比。
皇上何时进来的?
那他们方才的对话岂不是被皇上听得一清二楚!
想到这里,若芳和小栓子仿佛看见了自己凄惨的下场。
以前皇上还是太子时,温公子便时常连名带姓地称呼太子,还对太子说了许多他们想都不敢想的话,可今时不同往日,太子不再是太子,已经成了九五至尊的皇上,哪儿能再容温公子放肆?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他们都是稍有不慎就会掉脑袋的。
就在若芳和小栓子绝望之际,他们竟然听见温池还在很不悦地说道:“你怎么进来了?”
闻言,若芳和小栓子额头上的冷汗直接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但是下一刻,他们却听见皇上好声好气地回道:“既然你不想出去,那朕便进来,法子有的是,不是吗?”
温池道:“你自己吃吧,我不饿。”
“你都不饿,那朕也不饿。”时烨一边说着一边无视了在地上跪成一排的若芳和小栓子,径直走到床前,他看了眼还在熟睡的小夏天,随后小心翼翼地在床边坐下。
温池连礼都没行,见了皇上,依旧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不过碍于若芳和小栓子在场,他还是比较给面子地说了声:“参加皇上。”
时烨也没和温池计较这些,自从温池误打误撞地利用灵石回到他小时候之后,就好像抓住了他的把柄一样,对待他的态度越来越放肆,从前那个经常被他吓得瑟瑟发抖的温池是彻底消失不见了。
不过时烨更喜欢如今的温池,这才是他记忆中温池该有的模样。
时烨这么想着,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温池的脸颊。
温池甩了甩脑袋,没甩掉时烨的手,于是瞪圆了杏仁眼,恼怒地看着时烨:“你干嘛呢?”
“这话该是朕问你才对。”时烨道,“只要朕来这儿,你就耍性子不出来,你跟朕说说你到底在闹什么脾气?”
温池这才明白过来,敢情他生了这么多天的气,时烨却不知道他在气什么,意识到这点后,他顿时更气了,噌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我才要问你,那天你无缘无故发什么脾气?我让你抱抱小夏天,你都不愿抱。”
“……”时烨沉默了一瞬,“为何又说起这个了?”
温池见时烨不肯回答,神情颇为认真地盯着他看一会儿,然后突然问道:“你不喜欢小夏天了?”
时烨似乎被温池这个问题惊到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条件反射性地先摇头:“没有的事。”
温池奇了怪了:“那你为何不愿抱他?”
时烨被温池问得有些心烦,也不打算再藏着掖着了,他磨了磨牙,倾身把猝不及防的温池压在床上,并将温池想要挣扎的双手按在头顶。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温池,漆黑的眼底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温池挣扎了一会儿,挣脱不开,便愣愣地看着时烨,脸颊却悄无声息的红透了。
时烨正经道:“朕不想抱他,朕只想抱你。”
“……”温池的脸颊烫得惊人,“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时烨气笑了:“很快你便知道朕是什么意思了。”
然而时烨还没来得及言传身教他话中的意思,躺在他们身边的小夏天忽然扯着嗓子哭嚎起来,小夏天还是第一次发出如此洪亮的声音,他哭得小脸绯红,眼泪都挤出来了。
温池被小夏天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即猛然意识到小夏天还躺在他们身边,刹那间,他脸上的红消散得一干二净。
转眼瞧见时烨还一脸茫然,他又想起那天的事,便怒从心中起,一把推开时烨:“起开,没听见孩子哭了吗?”
等温池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已经被温池推到边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温池抱起小夏天轻声细语地哄着。
与此同时,在外头听见声响的几个奶娘一拥而入,瞬间把床前围得水泄不通。
时烨还处于迷茫状态,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等温池哄完小夏天,抬头看去,只见时烨仍旧一动不动,他拉下脸来,冷声冷气地说:“我还要照看孩子,皇上请回吧。”
温池的话音刚落,挤在床前的奶娘们便十分自觉地为时烨让出道来。
时烨:“……”
时烨不想走,可他在这里的确碍手碍脚,他看了眼已经安静下来的小夏天,居然没了之前那阵想要抱儿子的强烈渴望。
这个家伙……
才三个多月就学会和他抢人了,这梁子他们是结下了。
时烨说了句他明天再来,便下床整理了下衣裳,迈开步子往屋外走。
走到门口时,他瞧见还跪着的若芳和小栓子,一肚子火气终于有了发泄的出口:“还不走?打算在这儿跪一辈子吗?”
若芳和小栓子瑟瑟发抖,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
时烨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若芳和小栓子看着时烨走远的身影,突然间,心中生出一股同情。
都说一物降一物,照方才的情况来看,皇上算是彻底栽在公子身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夏天:他只是短暂地爱了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