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烨也很生气,但他不敢气温池,就只能把气撒在其他人身上了,这其他人里包括整日提心吊胆的朱公公,也包括齐王等人。
朱公公就不说了,可怜的齐王压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就隐隐约约地感觉自己被皇上针对了。
在下早朝回府的路上,齐王回忆起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桩桩件件,愈发肯定皇上对他有所不满。
一些暗地里的针对也就罢了,皇上还经常明面上地从他那儿要各种东西,就连他好不容易找工匠给小儿子做的小床也被皇上要了过去。
一想起那张花了重金做出来的小床,齐王的心都在滴血。
可是他翻来覆去地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他究竟哪儿得罪了皇上。
退一步讲,就皇上那点比针尖还小的心眼,借他一百个胆子都不敢得罪皇上。
齐王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顿时心中生出无限悲凉。
就在这时,有人从后面喊了他一声。
齐王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只见誉王和宁王结伴向他走来。
许是不久前在朝堂上被皇上批评了两句,此时誉王和宁王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他们走到齐王面前,兄弟仨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十分默契地先叹了口气。
誉王见齐王愁眉不展,不由得好笑道:“六哥,你又没被皇上教训,你叹什么气?”
齐王心想他被皇上精神压迫的地方多得去了,哪儿还轮得到这两个弟弟来他面前丧气,但很多事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他含糊道:“没什么,心情烦闷罢了。”
“真是巧了,我和十弟也有些心结解不开。”誉王道,“六哥,不如我们兄弟几个找个地方喝一杯?”
左右齐王不想这么快回府面对那群聒噪的孩子,想了想也就同意下来。
遂三人出了宫,找了家酒楼坐下。
他们是这家酒楼的常客,无须他们点单,老板便熟门熟路地上了好酒好菜。
几杯酒下肚,兄弟仨都有些醉了,说起话来也不如之前那样客套。
“你们说皇上究竟怎么了?我瞅着他以前也没这么难说话吧。”心里最苦的齐王终于忍无可忍,借着酒劲向两个弟弟诉苦水,“我做了那么多事,不说功劳也有苦劳,可皇上就是不给我好脸色看。”
齐王顾及到皇上那记仇的性子,到底不敢把话说得太重,便点到即止。
哪知道他这话一说出来,誉王和宁王野都忍不住了。
誉王红着脸道:“是啊,你们那是不知道,皇上私底下还找过我许多次,专拿我好久之前犯下的一些小事说道,那阵子我连着几天都睡不着觉。”
“皇上也找过我。”宁王忙道,“虽然皇上没说几句重话,但也能看出来皇上心情不佳。”
兄弟仨叽叽喳喳了好一阵,同时沉默下来。
这一刻,他们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敢情他们并没做错什么事,只是被皇上当成出气筒了。
意识到这点后,兄弟仨真是敢怒不敢言,同时也好气又好笑。
皇兄以前是太子时幼稚一点也就罢了,如今不仅当了皇上,连孩子都有了,他怎么还这么幼稚?一点都没有为人父的样子。
兄弟仨各自在心里把皇上狠狠唾弃了一顿,唾弃完,三个人又开始愁眉苦脸了。
这下他们都知道皇上心情不佳,却不知道这件事该如何解决。
皇上为何心情不佳?
依他们看,自从皇上醒来,便一直过得顺风顺水,除了每日政事实在过于繁杂外,貌似并没什么大事能让皇上在情绪上有如此大的起伏,一来大封国繁荣昌盛、蒸蒸日上,二来他们兄弟几个和朝廷大臣们安静如鸡、不敢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作妖,真说有什么事,也许就是皇上后宫里的事了……
可据他们所知,那后宫里上上下下数来数去也就温家二公子一人,仅仅一人能掀起什么风浪?
兄弟仨百思不得其解。
“皇上不是才得一子吗?难不成问题出在那孩子身上?”誉王道。
“有可能!”宁王道。
“如此说来倒也有点道理……”齐王摸了摸下巴,也想起了一些事,“这阵子皇上找我多是为了孩子的事,既要了我府里的奶妈,又要了我给我家小儿子备好的小床,也许皇上的异样真和那孩子有关。”
经过齐王这么一说,誉王和宁王顿时都想起来了,虽然皇上也为了其他事找过他们的茬,但的确有那么几次找他们是想打听孩子的教养问题。
这么想来,他们便越发肯定皇上是因为那个孩子才变得这么奇怪。
别人喜得长子都眉开眼笑、整日乐不可支,皇上倒好,居然像个孩子似的闹起脾气来了,还毫不讲理地把脾气发泄在他们这些无辜人身上。
可怜他们兄弟仨连反抗一下都不敢……
三个人商讨了半天,还是决定拿出一点行动来,可他们不敢贸然行动,于是打算派齐王府里的张公子去接近温家二公子,也许张公子能从温家二公子嘴里打听到什么。
正好张公子生下孩子有段时日了,能借此机会带着孩子入宫看望温家二公子。
打定主意后,三个人便在酒楼里原地解散,各回各府。
齐王回到府里,连妻子那儿也不去了,直奔张公子的院子。
张公子正在屋里看孩子,听嬷嬷说齐王来了,立马惊喜地迎了出去。
齐王显得十分开心,二话不说搂着张公子进屋,坐下后,他把他和誉王宁王的计划向张公子说了一遍。
张公子听得认真,却越听越忧心:“这么做会不会不太好?毕竟是打听皇上的事,若是不小心越了界,我受罚还好,就怕不小心连累到你身上来。”
“哪儿会呢?你想多了。”齐王安慰道,“你和温二公子的关系不错,听说温二公子那人也很好说话,只要你注意点分寸,就不会惹火烧身。”
张公子有些犹豫,但是他根本经不住齐王的劝说,没过多久还是为难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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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是个急性子,再加上他想早点解决这件事,便一直催着张公子去找温池。
张公子一直感觉有些心虚,本想等温池主动来找他,无奈后头被齐王催得急,他只好派人给温池送去了帖子。
另一边,温池也忙着带孩子,收到张公子的帖子后,他还挺高兴的,张公子在带孩子方面有经验,正好他有很多问题想和张公子交流一下,便在翌日让小栓子去把张公子请进宫了。
哪知道张公子并非一人前来,而是带着刚出生不久的小儿子和两个奶娘。
张公子的小儿子同小夏天一样还未取大名,小名叫安安,一世平安的意思。
安安比小夏天活泼多了,张公子等人还没踏进宫殿,他的哭声便已经传到了温池的耳朵里。
虽然张公子生过两个孩子,但以前大多时候是交给奶娘照顾,他没有太多哄孩子的经验,抱着安安哄了好一会儿,安安的哭声依然停不下来,于是他无措地把安安交给身后的奶娘。
还好奶娘有经验,一边低声哄着一边轻轻拍着安安的背,没过多久,安安的哭声逐渐弱了下来。
张公子看向出门迎接他的温池,尴尬极了:“抱歉,温公子,许是路途上有些颠簸了,安安没睡好。”
“无妨。”温池倒不介意,反而笑着安慰起张公子来,“小孩子活泼一点才好,能哭能闹,也不用我们做父母的来操心。”
张公子见温池没说什么,便放下心来,笑了笑说:“温公子说得是。”
温池把他们迎进殿内,让若芳给他们备好热茶和点心。
这时,安安的哭声已经彻底停了下来,小家伙貌似哭累了,靠在奶娘怀里睡得很香。
奶娘熟练地抱着安安,一声不吭地站在张公子身后。
温池见状,立即让小栓子把两个奶娘领去小夏天的屋子。
时烨前前后后给小夏天搬来了好多张小床,但小夏天就一个,压根用不上那么多小床,一堆小床摆在屋子里,随便把安安放在哪张小床上都可以。
等奶娘走后,温池和张公子便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温池不好意思说他在烦恼自家孩子长得不好看的事,只能拐弯抹角地向张公子问了些如何养孩子的问题。
张公子也不藏私,把他能想到的通通说了一遍。
温池一边听一边记。
张公子时刻记着齐王给他的任务,说完这些话后,他见温池兴致正高,赶紧趁热打铁地说道:“对了,温公子,实不相瞒,我今日前来的主要原因是前些日子听齐王说皇上有几次为了孩子的事找他,便想着我也正在经历这件事,算是半个过来人,或许能为皇上和温公子分忧一星半点。”
闻言,温池愣了一下:“皇上找过齐王?”
张公子也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温池居然不知道这件事,他也不清楚自己说这些话对与错,思虑片刻,便含糊地应道:“貌似有那么几次,我只听齐王无意间提过一嘴。”
温池一直以为只有他在操心小夏天的事,想不到时烨也暗戳戳地向齐王打听过一些,他心头一软,某些话脱口而出:“你也知道小夏天是早产儿,身子不好……”
温池简单地向张公子说明了一下情况,但他没直接说他之前嫌弃自家儿子长得丑,而是较为委婉地表示小夏天可能是因为太瘦了,才导致他的相貌有些干巴,没肉,不如正常出生的孩子那样可爱。
听了这些话,张公子有些吃惊。
他还以为皇上是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而闹脾气,结果竟然是这样一件小事……
张公子心中悬着的石头很快放了下来,他松了口气,笑着说道:“温公子,你且放心,小皇子刚刚三个月大,瘦一些很正常,等他再长大一些,就能活蹦乱跳了。”
温池面露喜色:“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并且皇上目前就小皇子这么一个儿子,可不得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大封国里那么多好东西,大半儿都在这宫里头,任谁在这宫里养一养,都能养出一副好身体来,何况是小皇子呢。”
张公子说得条条有理,也说进了温池心里。
温池脸上笑容更盛:“谢谢你,张公子。”
“温公子客气了。”张公子道,“再说安安也瘦,还黑,齐王经常说安安长得不随我也不随他,不知道我从哪儿捡来这么一个丑娃娃,说得我现在还气呢。”
温池被逗得扑哧一笑,一时间竟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两个人聊了好久,直到小夏天的奶娘找来说小夏天可能要醒了,温池才起身要去看看。
张公子自然起身跟过去。
他们有说有笑地来到门前,进了屋子,一眼就瞧见两张并排放着的小床,小床上分别躺着还在熟睡中的小夏天和安安。
等他们走近,只见左边小床上的孩子长得白白胖胖,脸蛋肉乎乎的,睡觉时不自觉地嘟起小嘴,看着又憨又可爱,而右边小床上的孩子瘦巴巴的,明明快百天了却显得很小,五官还未展开,几乎拧成一团,看着真不怎么入眼。
显然,左边小床上的孩子是安安,右边小床上的孩子是小夏天。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两个孩子分别躺在两张并排着的小床上后,伤害在无形间加到了最大。
温池:“……”
张公子:“……”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沉默了。
就在这时,小栓子急急忙忙从外面跑进来:“公子,皇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