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年龄上的隔阂不谈,明家五姑娘的确挺有意思,他是愿意和她多说说话的,裴铮如是想着。
青岚觉得,这婚若是退不了,一旦成了亲,她可能会忍不住打爆裴铮的狗头。
他是个很有掌控欲的人,这种人,就别和他谈“我觉得”或是“我认为”诸如此类的话,当然裴铮不会明明白白的说出“我不要你觉得,我只要我觉得”这种话,可他的行事比说出这种话更可恶。
裴铮想用怀柔纡回的手段掌控她。
也是,他这样的人,重活一世后唯一的变故大概就是未婚妻没死掉,然后,由此而来的许多事都不一样了。
胡家姑娘死了,胡家败落了,崔三郎死了,裴大郎没死掉,他又重掌了裴家,崔氏如今处于极度尴尬的位置,再没人敢逼他娶胡家庶女了。所有的改变这一切的初始点只有一个
——明家的姑娘没死掉。
他是个骨子里就带着巅狂的人,遇到这种事情,他最先要做的,必是先要弄清楚明家姑娘为什么没死成?变数是什么?这个变数对他来说,有没有害处?内心没有安全感的人最爱做的事情有两种,要么除掉这个变数,要么掌控这个变数。
裴铮是个心思深沉的人,他当然不会选择除掉,这个太没有挑战性,他会选择掌控住这个变数。所以,他该是见过她的,否则不会说出清减了不少的话语。
青岚猜测,大约是游湖那天见过的。
……
裴铮笑的依旧温润,清玦和吉祥都垂下了头再不敢看他,有些人,即使面上带着笑,也让人觉得心里凉浸浸的。
青岚似是无知无觉的问道:“你要游学,先要往哪里走?”
裴铮回道:“大概是河西吧。”
青岚呵呵一笑,河西啊,可真会挑地方,说他是去游学,她是一个字都不信的。谁家游学故意往仇人的地盘上游的?怕不是嫌自已命太长?
“哦,好地方,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河西三郡文风也鼎胜,倒是真不错。”
裴铮转头:“妹妹也知道河西?”
青岚:“这话新鲜,有几人不知道河西的?我这不学无术的名声该有多深入人心呐!其实,你不止想去河西,还想去郢州牧和鄞州牧吧?若是有必要,应该也会去陇北的。这个学游的好。”
裴铮顿住,定定的看了青岚一眼,又笑了,这回笑的倒有几分真心实意,不再是以前像是在逗弄小猫小狗一样了。
“有什么想要的吗?”
“那就多了,河西盛产药材皮子,别的不说,若是你不太忙,给我寄两支雪参几车羊羔绒,盛京的冬天不好过,我想用羔绒制几套衣服。至于鄞州的碧玉和香料、陇北的良马、海临的珍珠渔货等日后再说。等三年后,我再告诉你我需要什么吧。”
这回裴铮不笑了,他突然问了青岚一句话:“想不想去河西?”
青岚:“你要是敢拐我去河西,我大伯一定会打折你的腿。”
裴铮:……一个两个的,都用明世子威胁他。
那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等我到了河西给你写信,你收到信以后,可斟酌着回复一二。”
青岚忧郁的望了望天,这要是个单纯的小少年该有多好,车马慢,书信远,一生会在小少年只爱她一人的时光中度过。
换了眼前这个人,她好不容易才漫上来的浪漫情怀,这会儿又要退回去了。
人生最不如意之事,就是摊上这么个未婚夫。
该说的都说了,没说的,各自也都能猜出个五六分,和聪明人说话,也只剩下这点好处了。
裴铮是真高兴,他一开始给青岚的定位就是有趣的女孩子,经过这一番明里暗里的较量,再说她是有趣的妙人儿就显得过于轻浮了。
这是一个极为聪慧心有乾坤的女孩子,现在年岁尚小,待再过几年,才貌足以倾城倾国。
却是上苍实实的厚待了他,上辈子失了的珠玉,这辈子终是让她得于他掌上绽放光华。
裴铮重新辞别了明家众人,被明青松送出大门,抱拳再三行礼后,跨马离开了明家的庄子。
青岚被一群老老少少的女人们围着逼问她和裴家小郎说了些什么。
四姑娘两手托腮,神思恍惚,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裴家小郎实实能称之为无双玉人,长的太好看了。
三姑娘摇了她一下,她没动,还在那发痴,三姑娘只能朝她手肘上拧了一把,四姑娘这才回神。
青岚和老夫人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祖母,我这婚事能不能退掉啊?”
一屋子的女人都被她这一句话弄懵了。
“为什么啊?小郎还算不错。”老夫人问她。
青岚说:“我会累死的。他要去河西呐,河西如今都掌控在崔氏手中,他敢一人闯虎穴,要么是蠢而无畏,要么就是深思熟虑过早有准备。如果他是前者,那我可能要当个望门寡,人太蠢,死也就死了,没办法不是。这要是第二种,那真是一个大坑啊,他小小年纪心思就深沉成这样,心思深也就算了,关键他还有孤勇之举,对别人狠不狠暂时不知道,对他自己倒是挺狠的。真要和他成了婚,我也别干其它事情了,光是揣摸他的心思就够我忙的了。”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
老夫人说:“你这话已经说迟了,若是早一两年,或许能退掉,现在,却是再不能退了。我如今倒希望他却是有大能耐之人,起码,能护住你。你这模样若是长开了,一般人可配不上也护不住。”
青岚:“我就算生成了祸水,也一定能护得住自已,真的。”
老夫人不相信她:“呵呵呵,又说孩子话。小郎即是要走了,你也该为他准备一份行程,让你大嫂帮着你准备。”
青岚蔫蔫的点了点头,三观不相同的人没法儿说话。等回头她就制造武器,火药啥的不能用,袖弩和传说中的暴雨梨花针都不错。
……
裴大郎还是不放心让裴铮一个人去河西,去卢家带回了两个幕僚。裴家自己人,他也不太敢用,里面牵扯的太多,倒不如直接用别人。
起码,卢氏在对付崔氏的事情上,会与裴铮同仇敌忾,这就够了。
裴大郎如此尽心尽力,作为裴铮父亲的裴二郎就逊色了很多,他只给裴铮五千两银子,甚至都不知道儿子要去哪儿。
裴铮要出去游学,最高兴的人却是崔氏,三五年内,家里没了这很眼中钉,她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没有裴铮在家,裴二郎说不定会喜欢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裴铮和父亲面对面坐着,他问裴二郎:“您后悔过吗?”
裴二郎双手一颤,苦笑起来:“现在说后悔已是多余,这一切都是我任性莽撞的代价……你大伯身体已经安好,以后,若有什么事,你多找他。不必找我,我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你找我,对你不好。”
裴铮一时沉默,这个人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呢?好像是从崔氏怀孕那一天开始的,变的浑浑噩噩,事无所谓,不争不取,随世浮沉,磨平了心志。
或许,他本性就软弱吧。
“我此次离开,大约是再不会回到裴家了,您保重。”
裴二郎的手再次颤了一下,垂眼道:“也好,不回来也好,裴家……的确没什么让人留恋的。走之前,去一趟明家吧,跟明侯说一声,你若是不回裴家,总要告知明家的。”
然后,父子俩便再没了话说,裴铮揽袖向父亲拜了三拜后,起身后出了门,裴二郎望着儿子的背影,眼泪不由的泛了上来。
有些亏欠,此生都偿还不了,有些内疚,终其一生,应也是消弥不了的。
……
又下了一夜的雨,雨水在廊下滴滴答答,搅乱了青岚好几场梦境。
她从不思过往,因为过往皆无遗憾,那些人生中的不完美并不是遗憾,她允许自己的生命中留有不完美。
与越隽相携着度过的那漫长的一生,与她来说,仿佛是渡了一场劫。她迷于他骨相之美,甘心赠奉他修为,却也用情禁锢着他,使他一直不曾真正自由过。
时值今日,已说不出她们之间的陪伴相守是爱情还是亲情了。三千年的时光太过漫长,却又没有漫长到可以承载一场天荒地老的爱情。
梦里的越隽,仍是一袭红衣,如雪白发,行走在青云端,笛音袅袅,是一曲缠绵的《誓愿》。
是她散尽修为陪他坐化的那日他吹过的曲子。
最后一遍的《誓愿》,他吹的无比艰难,一直断断续续,像是秋日的雨滴敲在水晶窗前,滴答滴答,像他流出的眼泪。
她愿他还能有一场轮回,哪怕是一只蝶,一朵花,一棵树。
没睡好的结果就是,早上被吉祥喊起来的时候,她依旧懵懵懂懂,用撒娇的语气说:“师兄,让我再睡一会儿嘛。”
话说完了,吉祥不知道听没听见她说的话,青岚却是生生把自己吓清醒了。
再看吉祥,她在几步之外的盥洗室里拧着棉布帕子,水声淅沥,她大约是没听见自己的呓语。
多福进来,从衣柜里找了一件鹿皮长披肩给青岚套在最外面。盛京秋冬时节雨水多,人们也学会了穿着即能避雨又能保暖的衣物。
鹿皮的比甲、披肩、披风,斗蓬,都是秋日可用的。狼皮,狐皮,银鼠皮的,却是在冬日用的。
还有鞋底儿有高有低的木屐,今日的雨不太大,多福只拿出一双两寸高的木屐,绑到青岚的鹿皮小靴子上。
洗了脸,梳过头发,三姑娘的丫头细荷过来说:“大公子昨天买了半扇鹿肉回来,我们姑娘说今日这天气,最适合时吃鹿肉锅子。我们姑娘说,五姑娘在吃食上心思巧,要劳烦多寿费心置办这一桌的鹿肉锅子。”
鹿肉锅子就是先炖出一锅肉汤,再用肉汤煮东西吃,和火锅不太一样。
下雨天,其实更适合吃火锅,既是要让她费心,那青岚就准备决定做成鹿肉火锅吃。
往事悠悠浮上心头,只用一顿火锅就可将它们全部抛诸脑后,如果还抛不掉,那就再来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知道还要忙多久,大部分的事情都干完了,只余下洗衣服沙发垫床单毯子,还有炸糕圈儿炸肉丸子腌豆芽煮手把肉买年货,大概只剩这些了,所以,我想说的是,我会尽量更文,但是有时候,真的没办法。我用手机更文,一个小时只能写出来六七百字,写的多了,手指疼的不行。买只平板已迫在眉睫了。
昨天天气特别好,但是今天突然刮起了大北风,我不喜欢回老家的原因就是这个,去外面上一回厕所,如果蹲的稍微久一些,下半身全冻麻了,屁股蛋子半晌都捂不回来,等终于捂暖和了,又该出去了。
家里烧着一只大暖气炉,另外两间卧房里都烧着一只小火炉,炉子多,灰尘就多,我一天擦了三遍,到了晚上,桌子上柜子上还是铺着一层灰,我的个天神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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