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正青这孩子太老实,心眼儿不多,也没城府,他敬着青岚也敬着姬桓,于他而言,一个是伯乐,一个是良师。
初时也没觉得青岚和姬桓之间的亲近有什么问题,还挺善解人意的把空间给他们留出来。睡了一觉醒来之后,混沌的脑子终于清醒了——
这是要出事啊!
他揪着自己的头发不停的懊悔,自己怎么就这么笨呢,当时那种情况之下他怎么就一走了之了呢?
他应该硬插也要插在两人中间的。
殿下的名声不容有失,这万一给传出去了,他真是万死都不能赎其罪了。
当下也顾不得洗脸梳头了,跳起来就往外走,殿下昨天当天就是回了京城,姬桓可还在这里呢,他得找姬桓说道说道。
匆匆跑进姬桓的院子,这时候天色才将明,苗正青发现自己来的早了,像这种天气这种时辰,姬桓一般都在被窝里躺着。
但是,苗正青现在可顾不得心疼姬桓的身体,人家都要把自家太子拉下水了他还心疼人家干什么。
啪啪啪啪的往窗户上一阵拍,高声朝屋里喊:“桓公子,你起了么,正青有要事与你说。”
屋里的姬桓气狠把被子拢到头上,他昨晚好不容易睡了个暖觉,懒洋洋的不想起床,偏偏来了一只聒噪的大鸟……
大鸟继续在聒噪:“桓公子,正青找你真的有要事,稍后,正亭在书房等你。”
人走了,姬桓赖被窝的心思也散了,只能拉了拉床头的铃儿,让人进来伺候他更衣洗漱。
裹了件厚厚的银狐披风去了书房,苗正青也是刚到,额前的头发还带着洗脸时被打湿的湿气,傻不愣登的正襟危坐着。
“桓公子来了,请坐,要热茶么?”
姬桓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找到青岚的沙发椅,一倚身窝了进去。
苗正青真的想拍自己两巴掌,这么明显的事情他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在太子府的时候,这位也是非殿下的椅子不坐,非殿下的物件儿不碰,非殿下的被子不盖……这来了庄子,还是只捡殿下的椅子坐,这一溜空空的软椅,他看都没看一眼,第一眼盯的就是殿下的椅子。
苗正青无言的给姬桓沏了一杯滚茶,这人的身体是着实让人担心,这样的天气,他已经换了春衣,姬桓还是像寒冬一样,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
暗自叹了口气,才开口道:“公子,我找你是为了我家殿下……公子或是真的爱重我家殿下,毕竟,我家殿下着实是人中之龙,值得被人爱重……只是,公子,爱重归爱重,却不能失了礼法。正青昨日有错,今日会向殿下请罪,未拦着殿下与公子……流言杀人,正青不能让殿下留下把柄被人奸攻,殿下的名声不容有污,公子……好、好自为之。”
姬桓颇有兴致的问他:“我……与你家殿下是何关系呢?”
苗正青疑惑的啊了一声,这问题——
“反正就是,不能超出君臣之义,你和我家殿下走的太近容易招惹是非,况且,殿下该娶妻了,太子府快进去一个女主人了,到时节,公子该何去何从呢?”
姬桓想了想,的确,小太子是该到了成亲的年龄。日后他会顺理成章的和另外一个女子睡在一张床上,他握过的那双手会握着另一个人的手,搂过另一个人的肩膀,说不得还要做些更亲密的事……
的确很让人不痛快。
如此说来,他更应该在小太子成婚之前多和小太子亲近几次了,毕竟日后,他是真的不想再握那双碰过别人的手。
明天就回京。
姬桓点了点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苗正青看姬桓想了一小会儿便点了头,还当他是答应了自己的劝说,心里不由的松了口气,还好,姬公子还是听得进劝说的人。
也是,京都有名气的人家都养着几个小侍,可也没听过说有哪位大人是宠侍比宠妾更甚的。
姬公子大约是做不出和一个女人争宠的事的。
……
青岚最后挑了四名属官,年龄都不算小了,最大的今年已经五十多岁,孙子都十四岁了,最小的也四十多岁。
这几个人的相同点就是都有过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经历,见识广博,处事老练。
太子属官初上任就是四品,不过是虚职,不能上朝,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处理朝中事情,他们只能帮着处理太子府大大小小的事情。
闫学山几个原以为太子年龄小,府里的外事不多,但是进了办公室后——
简直要累死人了。
太子府竟然有了自成一派的小朝堂,这个朝堂和王君的大朝堂的形制又不完全相同。
小朝堂的体制划分的更为精细,运行的更为精巧,却又没有完全脱离大朝堂的体制。
整个户部分为收管部、支出部和核查部。收管专门管理整个太子府的总收入,总收入又分为商业部收入,农业部收入,工业部收入和其他收入四大部分。支出却分为财政支出、教育经费、研究经费,和其他支出。核查部则负责审核收支部的账目名细,如果收支账上有猫腻,核查部只要审核账目,就能找出问题。
吏部更是分为人事部、监察委、督办处,别看这只是三个部门,各部门之下又细分了好几个组,整个吏部的机制处于相互依存又相互制约的微妙的平衡状态。
工部也挺重要,太子府专门养了几百工匠,小到打制物件送到商业部换取财物,大到去大工部承接各项工程,还开设了几门专业的格物课程,府里的人,不分尊卑,有兴趣的都可以去听。
太子府现在就只靠这三个部门运转,六部里的另外三部之一——兵部,太子手上没有兵权,所以暂且没有运行,只有两柜子兵法兵略及战役分析,城防营和禁卫军们隔三差五的上门来借阅抄书。
礼部,目前只有一组为公主们大婚准备嫁妆的内侍,天天儿忙着催工匠们打家具。
刑部也只有几个专心修正不合理律令的老先生,这几个老先生的来历可不简单,是以前刑部告老的三律尹。
别看现在只有三个部门,但是各种事情各种账目依然多的让人瞠目。
只户部下的商业部和工业部这两个,一天一本账都不够记的。
蓝天佑这小子简直就是陶朱转世,那脑袋瓜子,一根儿羊毛都能扯出一条商机出来,当然太子府可不是一根儿羊毛能比得上的,那处处是商机。
木工活儿已经不是商业部的大头儿,以前是制作家具卖给零散的商家,后来是直接打制农具织机等和地方官府做买卖。各地的地方官为了搭上太子这条线,也为了获得优等业绩,不得不忍痛掏私房银子买下农具织机,农具免费分给农户,织机却高价卖给商户,一来一回,其实也没花什么钱,有的还能多赚一些。当然,银子的事是小事,政绩之事才是大事,所以大多官员也不敢敛财,只别让自已吃大亏就行。
织机多,但是蚕丝不够的时候,很多商家就会怂恿农户丢开田地养桑蚕。一旦有了这种情况,田地将会大量荒芜,粮食存储量会降低,万一遇个什么,容易发生人祸。
为了避免这种状况的发生,青岚让蓝天佑开通了有戎和玥国的商道。先从玥国把茶业丝绸高价卖到有戎,再低价从有戎贩回羊毛和玉石珠宝,高价卖给璃国的商户,再用羊毛锻换取玥国的茶业丝绸……
这条商业链已经基本形成,太子府九成的商业收益都是从这个链上得来的。
就是这个商业收支账目,品种繁杂的让人眼花缭乱,闫学山四个花了半个来月才把账目流程搞清楚。
这且不算,还有支出呢,太子府的从属人员的薪奉倒还好,这个是小头儿。关键是还有研究经费、教育经费。
研究经费是包括商业部、农业部、工业部所有从属人员的薪奉外所得,比如有人新创造出了一个工具,如果试验完毕确实有用的话,会有一笔奖金,或是发现了一条新商机,或是找到了一种新技法……都有奖金。
赵守成眼看着研究经费每日如流水般往出划,看的眼睛都红了,这些钱初看着不显眼,一项一项的加起来比薪奉支出多三倍都不止。
不过到了月底,他的红眼睛终于恢复了正常,比研究经费多十来倍的银子安然入了库。
除了研究经费之外,还有一笔大支出就是教育经费,太子府私下在各地建了不少学堂,也不教科举之道,只教文字和术数,顺便添几堂格物和道德法制。学生们或许没有大成就,但是起码不是个睁眼瞎,心里也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不再是个纯粹的法盲。
新学堂才开了大半年,现在看不出效果,但是银子却是哗啦啦的往出流。
开启民智是大事,赵守成纵是再心疼银子,也知道太子殿下这是在干于国于民都有益的大事,所以,这一项目的支出他从不敢懈怠推脱。
这些还不算大宗儿的支出,最大宗儿的支出就是给公主们备的嫁妆。什么都是两份两份的备,看着那些金光灿灿被礼部的内侍们抬进别的库房,赵守成不只是眼红,他心里几乎要滴血了。
那些原本可都是太子殿下的呀。
和赵守成这个守财奴不同,赵守成只顾着银库的流进流出,另外三个眼里却看到了太子府的行事风格,再从太子府的行事风格看到了太子的行事风格。
太子在积蓄力量,尽管太子没有兵权,可他仍然牢牢的抓住了整个璃国的命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