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第 98 章(1 / 1)

“唐大叔,”表哥仍在试图劝说道:“如今还没走到绝路,别冲动,令郎肯定不希望看到你们这样。”

然而这些话根本劝不住唐家父女,唐静绝望地摇头道:“余进宝不被绳之以法,我弟弟就不可能有好下场,与其眼睁睁地看着我弟弟被冤枉致死,不如让刘茂也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的确,对于他们来说,唯一能做的恐怕只有以牙还牙,我知道自己的保证在他们看来无用,却还是只剩这一句话可说:“我表哥一定能查清这件事,请二位信我们一回……”

唐铮生几近嘲讽地问,“你们有什么办法来对抗时局?这些都是大势所趋……”

“大势所趋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绝不是作奸犯科之人凭借手中权势和财富便能逍遥法外!”表哥严肃地纠正道:“沅国若想繁荣昌盛,不可能任由不平之事继续在国土上发生,这件事刑部一定会管。”

“所以到头来不过都是口头承诺。”唐铮生的神色恢复平静,语气冰冷道:“二位请回吧,我们父女俩只取刘芳的性命,不想伤及无辜。”

刘芳听到唐铮生清楚地说出要取她性命之语,急得哭出了眼泪,对着我哀求道:“单翎……救救我……”

我停顿片刻,咬牙道:“她不配。”

唐静没听明白我的意思,“什么?”

“刘茂是卑鄙小人,刘芳也不遑多让,他们父女俩的性命,根本不值得你们拿命来换,这一点都不划算。”我望着刘芳的脸,一字一顿道:“只有你们好好活着,让他们父女俩成为阶下囚,这种结局才叫痛快。”

唐静凄惨地笑笑,“我和爹已经不再奢望这种结局。”

如果劝说无用,便只有叫刑部的人进来把所有人一并拿下,虽然这样就做实了唐家父女绑架刘芳的罪名,但总好过看着这三人死在我和表哥眼前。

我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只等表哥一声令下将唐家父女擒住,自己先让出位置好让刑部的人通过。

然而这次刑部来人可真是神兵天降,表哥还没发声,就已经有一个人影急速冲进山洞,一把将刘芳拽过来抛向我所站的地方,再横跨一步挡到我的面前,阻止唐铮生把刘芳抢夺回去。

我把刘芳扶稳让她站好,这才来得及看清挡在我身前的背影属于谁。

这个背影竟然是檀旆。

檀旆叉腰站在我和唐铮生之间,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语气冷漠道:“很可惜,人质被我救了,如今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一是你们父女俩自杀白死,反正带不上刘芳,二是跟我们回刑部,等候大理寺和刑部判决。”

唐铮生讷讷地望着檀旆,“你是谁?”

檀旆头一次被人问及官职,微微一愣,继而抬了抬下巴极有架势道:“五官中郎将,檀旆。”

没想到唐铮生对檀旆居然有印象,“是你……是你要求御史台查刘茂贪墨一案?”

檀旆点头道:“是。”

“然后你就没有再管?”

檀旆眉头微皱,顿了一会儿才道:“官员贪墨本就该由御史台来管,我有检举之责,却没有查问之权,否则便是逾矩。”

唐铮生反驳道:“可现在你管了。”

檀旆耸耸肩道:“我只是碰巧路过。”

“奸臣——果然是奸臣!”唐铮生颤抖着手指,指着檀旆控诉道:“原本士族官员说你们一家是奸臣,我只当是利益不同的污蔑,如今看来说的全然不错!你这样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什么都有道理,仿佛看别人都是蝼蚁!沅国律法,哪里管得了你们?!”

唐铮生举着拳头恼火地冲了上来,这种不讲章法的攻击被檀旆轻松格挡,一掌推了回去,唐铮生踉跄着后退撞上身后的石壁。

“爹——”唐静见状,赶忙哭喊着去扶唐铮生,关心她父亲有没有受伤。

檀旆接到表哥略带疑虑的眼神,小声道:“我下手有分寸。”

表哥这才放心地对外面喊道:“来人——”

刑部的人明显是等急了,表哥话音刚落,他们就训练有素地冲了进来,将整个山洞围得水泄不通,看着唐家父女靠着石壁缓气的样子,众人脸上的表情都带了些疑惑,看起来想问又不敢问。

表哥趁机道:“犯人认错态度良好,主动把人质交给我们,先把他们带回刑部大牢看押,不得用刑。”

唐家父女满脸诧异,不时狠狠瞪一眼刘芳的样子实在很难看出“认错态度良好”,但表哥已经下了定论,其他人也不好再多言,默默给唐家父女锁上镣铐。

唐家父女被带走时,眼睛一直盯着我和表哥,眼中写满了不甘与困惑。

表哥只是不希望他们被判重罪,才做了这样一番说辞,也不知他们最后能不能想通。

刘芳已经被救下,虽然是她父亲作孽,但她本质上与本案无关,所以刑部的人没有给她上镣铐,也没有催她。

刘芳磨磨蹭蹭留在最后,见唐家父女离得远了听不见我们说话,才战战兢兢地对我和檀旆行礼说:“多谢单姑娘,中郎将。”

檀旆淡漠地说了一句“不必客气”,见刘芳期期艾艾地看着我,略一思索,便举步走出山洞,把地方留给我和刘芳。

他应该和我一样看出刘芳一脸有话对我说的样子,抑或是听到了刘芳刚才说想单独跟我说几句话。

我对刘芳想说的话其实也很好奇,看了看檀旆走出山洞的背影,回头对刘芳道:“有什么话就说,刚才是怕跟你单独说话引得唐家父女多虑,做出伤害你的事,现在你安全了,我也没了顾虑。”

刘芳得了我的首肯,这才开口道:“我知道,单姑娘你有自己的坚持,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已经和中郎将成婚,有些事坚持太过,反而会伤了他。”

我试探着问:“比如说今天这件事?”

刘芳点点头,“中郎将检举家父,是为了在陛下面前做一个刚正不阿的表象,并非真想让御史台严查家父。”

我语气嘲讽道:“听起来你倒是比我还了解檀旆。”

“我、我自然不及姑娘了解中郎将。”刘芳瑟缩了一下,害怕地看着我,“但这是事实,如果中郎将让御史台严查家父,只会寒了众多庶族官员的心。”

我不解道:“为何?”

“朝堂之上,士庶争斗渐趋严峻,本就需要各自为营抱团固守,东平王有如今的地位,家父也出过力,难道就因为贪墨一案,要撤家父的职?”刘芳质问我道:“姑娘嫁给中郎将,难道就不为中郎将考虑,非要逼着他里里外外都刚正不阿才行?”

“哦……”我算是听懂了刘芳的意思,“你是想说,令尊对于东平王所做的贡献,足够抵消他贪墨一案带来的危害?”

刘芳肃容道:“是。”

“对东平王有贡献的不止你一家。”我说:“如果这次放过令尊,对其他那些恪尽职守、廉洁奉公的庶族官员而言,又是否公平?”

刘芳闻言,骤然愣住。

我继续道:“你口口声声说刘家对东平王有功,我没怎么看出来,只看出你家想借着东平王府之势为自己牟利——若说士庶争斗中个人要有什么贡献,我倒是觉得最大的贡献之一就该是自己立身为正,不给自己所代表的阵营抹黑,可是反观令尊又做了什么事?”

刘芳结巴着道:“家、家父……”

有些人的思想总是这般奇怪,立场甚至比对错重要,他们要划分立场党同伐异,我自小所受的教育却是告诉我,凡有违律法之事皆该受到惩治,无论其立场如何。

如果我要计较立场的话,之前死士的事查到司空丞相家头上我就该收手,毕竟他家跟我家一样是士族,照刘芳的逻辑,我家的做法也会寒了众多士族官员的心——这逻辑听起来实在太过可笑。

仿佛同阵营的人寒心比一条人命更严重似的。

“我与你初次见面时,你想用金锭收买我,动作娴熟得很,应当是从小耳濡目染,对行贿这种事司空见惯吧?”我问出这句话,看着刘芳的脸色越来越白,摇摇头道:“既是如此,你这样想倒不奇怪,不理解我也不奇怪,我们应当没办法说服彼此,不必强行交谈,到此为止吧。”

我对刘芳略一颔首,举步走出山洞。

刘芳被刑部的人从山洞带出,坐上马车,所有人皆已到位,有檀旆在,表哥也就用不着担心我,我跟檀旆和他打过招呼便回了王府。

表哥则随其他人一起了回刑部。

天色已经完全变黑,走在回檀旆院子的路上,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怎么会出现在那儿?”

“见你这么晚不回来,我有些担心,便去水部找你,听水部的人说你被你表哥叫走,我又去了一趟刑部,根据刑部的指引到了那儿。”檀旆说:“我在外面听你们说了一会儿,觉得时机差不多,便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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