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位置上消化了一下姚万钧的事情,纪湫起身往外走。
刚到空中花园,纪湫就看到门庭内部灯火辉煌,以及暮色下盛装出席的淑女绅士。
但最吸引纪湫的,是本次拍卖会的主题。
之前员工八卦的时候,纪湫听了一耳朵,得知了名为“错乱”钻石项链将会于某日在a城拍卖。
彼时她无比惊讶,因为之前碰巧有看过关于“错乱”的纪录片,其背后隐秘的神话传说令纪湫极为向往。
纪湫完全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与这颗天价梦之钻有如此近的距离。
当纪湫亮晶晶的眸子四下环顾一圈后,却误打误撞与对面一道不甚友好的目光相接。
简宁优雅地拖曳着黑色长裙,走进灯火通明处。
看着纪湫,她嘴角漫开讥讽笑意:“你来干什么?”
纪湫打量着简宁:“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简宁鄙夷笑了下,“这当然和我没关系,我只是奉劝你,不要打扰表哥,夫妻双方还是不要闹得太难看的好。如果你有这闲工夫,不如思考一下为什么丈夫宁愿找别的女伴,都不愿带自己的妻子出席。”
纪湫明白过来,显然简宁以为她是过来找麻烦的,毕竟之前纪湫之前受过挑拨,在沉默多时后,小小地爆发过一次。
但这次简宁是多虑了,纪湫今天出现只是巧合,与商皑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在微微的恍然后,纪湫却没有跟简宁解释着一切,反而用冷淡狡黠的目光奚落道,“简宁你好闲啊。”
简宁没有料到会迎来纪湫这样的回答,眉眼微微一凝。
在简宁费解中,纪湫漫不经心地感叹评价,“闲得没事干,就开始多管闲事,所以你是不是个废物?”
当纪湫以最柔和的语调,说出“废物”二字时,简宁竟愕然一瞬。
片刻后,怒火滔天而来。
“你再给我说一遍试试?你一个吸血商家的暴发富有什么资格对我出言不逊!”
纪湫平静地望着简宁怒气腾腾的脸,“那我说今后我不会再吸血商家,你就能成为一个独立行走的成年人了吗?充其量,之前你我不过是同一类人,你可比我高贵不了多少。”
纪湫将包利索地背在肩上,疾步朝门廊走。
早知道冤家路窄,就不该走这条路。
皱着眉前行几步,抬眼就看见绿植边上的人影。。
纪湫双脚像是被灌了铅,逐渐睁大的眼里,高大的身躯在错步时显露出更有辨识度的轮廓,印证了这个荒唐的猜测。
是商皑。
简宁在背后看见纪湫身体的僵硬,方才的郁闷消散了不少。
就像是出了一口恶气,她幸灾乐祸地在纪湫耳边轻语,“嘴上说得爽快,真正看见还是不好受吧?”
“我可怜的表嫂哟。我都不忍心了,让我来给你透露些情报吧。”
简宁说话间,女子从绿植拐角绕出来。
低眉垂眼,抿唇而笑的娇羞样子,甚是刺眼。
招摇艳丽的红色衣裙,端庄秀致,清纯风情,然而那张脸在撞进纪湫视野时,令纪湫内心生起强烈的不适感。
“其实也并没有多上得了台面,一个区区十八线的小明星而已。不过表嫂也不能掉以轻心哦,据我所知,她还有个姐姐。这姐妹俩啊,有些手段呢,就连姚万钧的戏里,都能出演重要角色。”
姚万钧……
竟没想到,那个要搞垮她辛辛苦苦栽培的男团的女人,就是楚贤!
呵,真是有够可笑的。
之前楚月利用纪家当跳板,进商家公司,方便自己妹妹楚月勾引商皑,由此姐妹俩合谋吞下两大豪门。
如今纪骁成了废棋,就又傍上了姚万钧,最后目标竟仍是商皑。
真是好心机。
纪湫所在乎的,这俩姐妹真是一件不放过呢。
楚贤迎面而来,看见纪湫面色杀意,下意识犹豫着退后了一步。
此时的简宁越身上前,笑脸盈盈,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站在中间。
“楚贤,你姐姐呢?”
楚贤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对自己态度冷淡的简宁会突然热情,此时畏畏缩缩地答了一句,“在、在会场里面。”
简宁“哦”了一声,又看向纪湫。
纪湫刚刚才因为姚万钧和他小情人的卑鄙迫害而大受刺激,此时偏巧碰上了当事人,表情管理什么的,早就离家出走了。
望着纪湫一副要吃人的表情,楚贤吓坏了。
眼眶一红,立刻就落了眼泪,“纪小姐……我、我不是有意要跟商先生……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简宁拍拍楚贤的肩,“你哭什么呀,以我表嫂的肚量,怎么可能责怪你。即便是那件拍品是表嫂的最爱,她也不介意让给更适合的姑娘的。”
纪湫眉梢一抬。
什么拍品?
是……错乱?
楚贤吓得肩膀都抖索起来,“我不知道那是您喜欢的,对不起,我不小心抢了您的东西,我、我之后还您吧……”
简宁叹息一声,“可怜的表嫂,表哥回去要是一件礼物也没给你带,你一定不要生气哦,他一定不是故意无视你的,应该只是不小心把送给了能与之相配的人罢了。”
纪湫在强烈的刺激下,反而理清了混乱的情绪。
她突然之间冷静了下来。
勾起一抹弧度,慢慢抬起眸子:“珠宝,需要男人送么?”
目光此刻幽幽望向哭哭啼啼的小绿茶,“楚贤,你不该在我面前哭啊,你该在男人面前使劲才对,至于你说的什么珠宝。你靠本事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我怎么能辜负你的努力呢?”
楚贤停止哭泣,像是小心灵受到重创,“您……在说什么啊?”
纪湫忽而拔高音量,让周围旁观者都听得明明白白,“我在问你,你那位构成贩卖人口的母亲,判了几年啊——”
四周一片哗然。
这下就连简宁都呆了。
在楚贤震惧于原地时,简宁悔恨地咬着牙,悄悄挪开几步。
楚贤瞪圆的眼睛里扑簌掉泪,“你是不是过分了!我都全部让给你了,还想怎么样,母亲的错误,非要女儿来承担吗!这件事情,我和姐姐都不知情啊。”
此时出来透气的俊男美女也不少。
听到这话后,纷纷忍不住感慨世风日下,蠢蛋剧增。
这一瞬间,纪湫脑海里浮现出了这几日发生的种种。
之前将她踩在脚底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还欺负到她身边重视的朋友身上。
尊严被冒犯,珍视的一切被摧毁,这些罪魁祸首,千刀万剐不足以解恨。
这一刻,纪湫的愤怒冲到了顶峰。
她逐步逼近,凌人盛气中,咬着牙在笑,“谁管你要不要母债女偿,我在问你,勾引别人老公,舒服吗!破坏别人家庭,开心么!把自己当成恩人,踩着我上位,你自豪么!所以你母亲该判几年才够你们来偿还这些年你们对我家的亏欠呢,啊?楚贤,你哑巴了?说话啊!”
纪湫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怒气,并不大的音量,但咬字尤其清楚,振聋发聩,石破天惊,在场的人都傻住了。
包括挑事的简宁,看着纪湫这幅被踩了尾巴的暴走模样,都忍不住后退。
这还真不是小事。
就是她简宁,在知道内情以后,也开始怀疑自己拉仇恨是不是拉得太多了。
她还算是存了良心,好歹明白之前纪湫在楚贤身上吃亏不少。
楚贤抱头蹲下,开始飙戏了,“那你想要我们怎么办,我们把命给你好不好!”
闻声而来的楚月看见自己妹妹崩溃可怜地蹲在地上,而纪湫居高临下冷漠望着。一秒之中,她脑海里想象出无数种妹妹被欺负的可能,腿僵硬片刻不,匆忙跑了过来。
她原本是想利用这次慈善晚宴在名流中混个脸熟,没想到却被纪湫搅得满盘皆输。
相比于楚贤的小白花式楚楚可怜,楚月走的是灰姑娘倔强坚强的路子。
楚月扑过去抱紧楚贤,安慰一番后,猛然抬起头,用憎恨的目光看向纪湫,“你满意了吧,我们姐妹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你该笑醒了吧。”
纪湫:“我的笑点没这么低。”
两秒后,不知是谁扑哧笑了一下,继而整个露天花园都传出起起伏伏的窃笑。
“笑点低哈哈哈哈,这难道不是一场大战么,为什么结束得这么搞笑。”
“最牛的原配无疑了。”
“我看爽了。爽还沙雕,我太爱了。”
甚至有个酒红色西装的男人,直接大声调侃,“所以你们这些笑的人,是不是也笑点低。”
“哈哈哈哈。可不是?”
“刘少说对了。”
……
楚月表情凝固,楚贤的哭声也戛然而止。
苦情戏码,却惹得观众哈哈大笑,是一种什么体验?
这场宴会是她们千辛万苦得来的机会,却没有碰见机遇,反而在这些名流贵胄面前丢尽了脸。
无疑是真正意义上的社会性死亡了。
身边的议论越发尖锐刺耳,包括母亲的事情也都被拿出来说三道四,楚贤和楚月觉得自己委屈极了,无辜极了,但人言可畏,这些人越说越过分。
楚贤羞恼不已,终是没忍住,情急之下反驳:“你们到底有没有弄清楚事情原委,不知道真相凭什么说我们。”
周围议论停下,空阔的露天花园鸦雀无声。
但没过一会,植被边一个端着咖啡的女孩扬起眉梢,“就问你妈妈是不是人·贩子咯。”
这里谁不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弟,没一个怕事的。
反倒是楚贤,顿时一哽。
那名女孩见状继续道:“花了别人家的钱,你不也没还?”
楚贤被问得哑口无言,“我那是……”
她手心出了一通汗,旁边楚月也十分下不来台,“好了,还嫌不够丢人么。”
楚贤左右看去,只见周围人目光皆是鄙夷至极,议论声比刚才更甚。
讥讽的话听得令人极度无地自容。
“真的要笑死了,世界上怎么有这种胡搅蛮缠的人呢,过河拆桥还拆的理直气壮。”
“如果小三真觉得自己做法有问题,那就不是小三呢。”
“关键是只是她自己痴心妄想吧,别人真的能瞧得上她吗?”
“不自量力,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啊,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
“不认识。”
楚月和楚贤面红耳赤地埋在头直往厅里躲,样子狼狈极了
好不容易进了走廊,楚月怒火攻心,气得再也挪不动脚。
望着纪湫离开的方向,眼底一片血红和满溢的泪水。
为什么,为什么只要有这个纪湫在,她们就要倒霉!
她们还要被毁到什么程度!
正咬牙切齿,前面忽然走来一个服务生。
“请问是楚月小姐吗?姚先生有请。”
闻言,楚贤眼中的委屈瞬间切换为某种惊恐。
她赶紧拉住楚月:“姐,我是不是闯祸了,姚总他……”
楚月大抵也是新生不祥,捏紧了拳头不发一言。
作者有话要说: 【商皑什么都没做,你们都是小机智,别信绿茶胡言乱语】
纪湫生气了,后果很严重,商皑肉眼可见要倒大霉了,所以一回去就把商皑变成了……
无辜躺枪的商皑:不要说了,我不要面子的么!
==
下面继续番外篇,【哈哈哈,貌似可以和正文有点小联系哦,看你们能不能发现。】
一月后,纪湫得偿所愿,趁着商皑上前线,使用了一些小法术瞒天过海,顺利嫁进了商家。
纪湫算是师父众多徒子徒孙里能力尚佳的。
她能对绝大多数人使用控制术。
但在商皑面前,她所有的法术就像是被屏蔽了一样,完全不起作用。
也罢,或许这个男人打心眼儿里不待见她,才会对她的法术免疫。
在府中好吃懒做了好长一段时间,等到街上张灯结彩,新年将至,才有士兵匆匆来报,说少帅得胜归来,队伍已在护城河畔。
纪湫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抱着暖炉睡大觉,闻声一个激灵,差点都忘了自己身份有变,现在已经嫁为人妇。
一个多月前被她抛在脑后的问题,又重新放在了面前。
——她正是趁着商皑不在,对大帅和大帅夫人使用了法术才嫁进来的,而今商皑回来了,她该怎么解释?
按照这个人不可一世的性格,估计会直接把她休了吧。
纪湫的这颗狐狸脑袋终究还是装不下太多人情世故。
人类生活的门门道道过于复杂,太为难小狐狸了。
所以她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除夕之夜,商皑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长长的军队,迎着璀璨的烟火,于人们夹道欢迎中入了城。
纪湫被鞭炮吵醒,一抬头,迎上门外齐放的烟花,和面容冷峻的男人。
商皑就立在雕花木门前,披风在纷纷扬扬的雪中凌乱鼓吹,帽子上蓄积了一层白。
他目光沉敛如星辰,军装上还有血迹,皮靴也尽是泥土,周身的肃杀之气令人毛骨悚然。
纪湫穿着一件藕荷色的小袄,脖子一圈白白的兔毛,簇拥着她秀致的脸。
因为刚睡醒,眼睛还蒙着一层水雾,脸颊也通红通红的。
房间里突然多了一个软乎乎的小狐狸精,商皑眉眼意料之中地生出不悦。
他淡漠地扫了纪湫一眼,没说什么,踏进屋内不忘关上门,开始取下披风整理着装。
纪湫眨眨眼,起身小跑过去。
“这种小事我来就好了啦。”她笑弯了眼,踮起脚够到他高大宽阔的肩,倾着身子要去给他解披风。
商皑骤然侧身,略显排斥地避开,纪湫却仿佛根本毫无察觉,揪着他的衣领子凑过身去。
初次做这些有些手忙脚乱,她难为情地冲他憨憨一笑。
商皑僵住。
她专注解着纽扣,白玉饱满的额头就在他唇前分寸。
商皑努力抬了抬脖颈。
“你们的军装纽扣也缝的太紧了。”她低低地埋怨,温热的气息软软拂过喉结。
纪湫脚垫的酸了,泄气地往后一退。
本来是想好好表现一下的,谁知道却给自己挖了个坑。
但就此放弃又太没面子,纪湫咧咧嘴,拍了拍商皑手臂,像是在鼓舞他,“没事,我再来一次。”
在她即将再次倾身上前时,商皑用手指轻轻在她肩头一拨。
“算了。”他唇角垂着,毫无人情味,“你不累,我累。”
商皑一汪死水的眼睛越过,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纪湫困惑地看着商皑的背影,觉得有些奇怪。
原以为他怎么也会质疑一番的,而现在这般不闻不问是怎么回事?
挺不对劲的,让她整颗狐狸心都在惴惴不安。
商皑从洗漱间出来后,房间的灯光已经暗了。
纪湫又不知道去哪儿了。
外面鹅毛大雪,房间虽有暖炉但还是有些冷,他只着一件单薄的军装白衬衫,坐在床角,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他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商皑闭上眼,明明几宿没睡,刚才进城还困得不行,此刻却灵台清明。
胸中隐隐有着一股沉郁之气。
他呼吸微缓,改为侧卧。
忽然鼻尖一阵馨香,商皑顿时睁开眼,只见纪湫近在咫尺的娇俏脸蛋。
眼见着,她的眼睛就弯成了月亮,唇角也勾了起来,露出可爱的虎牙。
“亲爱的,冲锋杀敌很辛苦吧,肯定累坏了,快睡吧,我守着你噢。”
这温柔软语听进商皑耳朵里,只觉得惊悚。
他抓紧被子惊起。
“你什么时候来的。”
纪湫茫然:“我一直都在啊,刚刚给你做吃的去啦,回来发现你已经睡了,我就不打算给你吃了,陪你睡觉。”
说话间,肉嘟嘟的脸颊陷了两个酒窝。
软软的黑发就搭在上面,像是氤氲了一层暖气。
商皑下颚紧绷,“你这样我还怎么睡得着。”
纪湫讶异片刻,下一刻却忽然绽放出微笑,“亲爱的,你是想和我一起守岁么?”
商皑牙根一酸,“别、别这么叫。”
纪湫坐起来,穿着精心打造的时髦睡衣凑过去,“那叫你什么?”她清澈的眼底有几许狡猾,“夫君?老公?相公?还是……皑哥?”
本来已被逼到角落退无可退的商皑,就这样摔下了床。
最后商皑是真的没睡。
大抵实在是饿得不行,一脸排斥不满地吃了纪湫做的一碗牛肉面。
夜深人静,大院外的街道还隐隐透出一些光亮。
纪湫望着吃面的商皑,脸上装出幸福至极的微笑,“是不是感觉比外面的好吃许多呢?毕竟是爱妻亲手做的面条。”
商皑筷子一顿,抬起一双漆黑的眸子瞧了她半晌,“请不要在我吃东西的时候,说这样的话好吗?恕我直言,比醋还要酸上几分。”
纪湫体会到了,但只是心里嘲谑,横竖她为了提升法力没什么下限,很是没皮没脸,故意恶心他,“哦豁,可是我没有放糖哦,倒是不必如此酸甜可口呐。”
商皑不再出声。
路灯暖光照亮莹白的雪堆,纪湫欢欢喜喜地跑出去滚了个雪人,回头得意冲商皑一笑。
商皑就坐在桌前看着她,没有任何回应她的意思。
纪湫兴致缺缺回来,拖着腮看了他半晌。
“喂,你可不可以每天喜欢我一点点啊。”那样的话,一年她总该升级了吧?
一年哎!她已经牺牲了很多时间了好啵?
可商皑看了纪湫许久也没说话。
只盯得纪湫心烦意乱,只好退让,“那……一天半?两天总行了吧。”
商皑视线滑落,“你很无聊。”
末了端着空碗走了,留下纪湫一个人满脸困惑。
她有哪里说错了吗?
不可能!下山这么多年,她还是积累了许多理论知识的——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任何事情都循序渐进,每天积累。嗯,既然古人都这么说,这必然是没问题的。
后来,纪湫每天都重复着这样的问题。
早晨,千般纠缠着商皑开车送她去学校,在万众瞩目间——尤其简宁——昂首挺胸走进校门。
中午,跑到公馆敲开商皑办公厅的门,各种借口让他跟着自己前往对面街道的餐厅吃一顿爱心午餐。
晚上准时在他下班的时间蹲点守着,接受军官们洪亮的“夫人好”,然后在众目睽睽下,亲热地拉着商皑去看一场电影或者话剧。
商皑没有一刻不是满身排斥,但纪湫好像总能有办法让他屈服。
谁不说一句小狐狸冰雪聪明?
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过了一年。
纪湫开始有点疲倦了。
每天她都有积极工作,为了增强法术当一只合格的狐狸而奋斗,可是商皑这块冰石头根本无动于衷。
她开始考虑,这个目标会不会本身就有人格缺陷。
如果这个人没有这方面的能力,那她如何努力也是没有用的。
小狐狸开始思考要不要换一个目标。
这一思考,就拖了七天。
七天她全然罢工,完全没心思去跟商皑周旋。
他做他的事情,彼此互不干扰。
然后到了第八天的早晨,纪湫忽然发现,好像商皑有她无她,生活一点影响也没有哎!
发觉这一点的纪湫,一开始有些遗憾,一年多了都没在他心里留下一席之地,这是她做狐狸精的失败。
但!她也完全可以没有负担地去寻找下一个目标,连躯壳都用不着换。
有了商皑这次失败的经验,她觉得自己下次一定可以更好,说不定能一次成功呢!
于是,颓然了小半个月的纪湫,忽然就又斗志满满。
商皑每天上班都起很早,纪湫为了能和他一起出门,搭乘他那辆黑皮车招摇过市,也必须每天早起。
但这样做的后果便是,每天都是她到教室最早,腰酸背痛趴在桌上睡一个多小时才开始上课。周而复始一整年,想想还是挺煎熬的。
而现在,纪湫放弃了商皑,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完全可以理直气壮睡再多睡一个小时。
中午的时间也彻底空了出来。
隋锦和宥茗难得捉住纪湫,三个人一起去新开的咖啡馆品尝了美味的蛋糕。
其间宥茗和隋锦商量着晚会的衣服,被无视的纪湫急了。
“什么舞会!我为什么不知道?”
隋锦:“不是到毕业了季了嘛,学长们的毕业晚会呗,不过你就算了吧,少帅夫人还是不要抛头露面的好。”
宥茗也噘着嘴酸她:“还是参加一些类似上层名流政界的舞会好了啦,区区学校毕业舞会不符合你的身份。”
纪湫被闺蜜打趣到不行,最终说什么也要跟着参加。
“不带我去就不是朋友!”
隋锦和宥茗:“我们很稀罕吗?”
果真塑料。
玩笑归玩笑,晚上纪湫还是盛装出席了学校的毕业舞会。
因为大家都带着面具,也就没有谁对她少帅夫人的身份诚惶诚恐。
这天晚上纪湫玩得相当尽兴。
传说中那个商会会长的儿子也来参加了聚会,席间气氛很愉悦,同龄的学生们玩得很开,四处都是朝气蓬勃。
不像之前纪湫参加的那些政宴,商宴,要么正经得笑不露齿,要么就纸醉金迷穷奢极欲,很是不单纯。
宴会一直开到深夜,大家陆陆续续离场,隋锦和宥茗被纪湫找到的时候,已经醉疯了。
纪湫看着这两个人类,心想自己作为一个灵生物,便大发慈悲了一下,把她们二人送到了家。
结束一切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大街上空无人烟。
纪湫找不回大帅府的路,想着自己反正是狐狸,身体好精神好,想随便找个小铺子熬过一夜。
在结尾巷口一家铺前,纪湫点了老板收摊前最后一碗馄饨。
还没开始吃,天空就飘起了雪花。
皑皑白雪,空落落地跃下来,在纪湫温热的掌心堆成湿漉漉的一小团。
纪湫不知道为什么,挺怅惘的。
可能这就是狂欢后遗症吧。
寂寞,空城,无人的街道,散掉的宴席,冷却的烟花。
纪湫趴在桌面上,长长的睫毛也沾了零星雪屑。
慢慢地,她困倦地闭上了眼。
正要睡着,觉察到有温热气息。
纪湫睫羽颤动几下,慢慢睁开了眼。
朦胧的视野中,有个身穿军装的男人,半蹲在雪地上,皮质的手套取下一只,按在膝盖上,而他的手指正在纪湫眼眸咫尺之遥。
纪湫感觉眼前这个人有点像商皑。
半秒后,她确定就是商皑。
她吃惊地直起身,身边的馄饨已经冷了。
商皑搓了搓手指,“你是偷了盐么?”
纪湫诧异:“什么?”
商皑抬起手,拍了拍她头发上凝着的晶莹。
纪湫微避了避,才领会到他的打趣。
拨弄两下,商皑收回了手。
他用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睛打量纪湫良久。
纪湫常常被他这样望着,起先不知所措,而后满腹疑窦,如今略微排斥。
“你不要看着我啦……”
她收紧了拳头,有点不自在。
商皑视线落在冰冷的雪地上。
过了会,他撑着膝盖起身,“那回家吧。”
纪湫站起身,难得乖巧地听话,小声“嗯”了下,就跟着商皑身后慢慢挪步。
雪越落越大,风声在耳边呼啸,商皑慢慢减缓速度,纪湫不知不觉地跟了上去。
并肩而行时,也方便交流了。
纪湫心略有忐忑,小声地开口,“喂,商皑,我不回大帅府了。”
商皑没有迟疑:“嗯,那你去哪,我送你。”
纪湫:“我的意思是,我以后都不回去了。”
纪湫停下脚步,抬头看商皑。
“我们就这样结束了吧。”
商皑没说话,也没回头,始终看着前方。
飘零的大雪中,萦绕着化不开的冷气,他的轮廓越发暗昧不明。
纪湫没得到回应,但她似乎早已习惯这样有来无回的对话,就自然而然,有条不紊地说着自己的打算。
“我想过了,跟报社的打个招呼,刊登一条新闻,就都结束了,我也不需要你什么东西,我到时候选个日子就搬家了。”
商皑仍旧沉默着。
纪湫侧头看了他两眼,心想他没有意见应该彼此就算是达成一致了。
她微微如释重负,先一步迈开步子。
雪地踩出两个小小的坑,她低头看着自己套着小羊皮靴的脚陷入一片雪白。
纪湫提起脚尖,又轻轻地踩下去。
她深吸了口气,揉揉鼻尖,不再停留。
刚蓄力前进,背后忽然撞来一个力道,双手从后面牢牢地把她抱在怀里。
纪湫瞬间怔然。
侧颈温热一片,耳廓被他吐露的气息烫红。
“为什么你说得这么平淡。”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当初只有我一个人期待,现在也只有我一个人失望吗。”
纪湫没能体会到他这话的意思,“商皑……我没懂,你什么意思?”
商皑细碎的发丝轻易擦红了她的脖颈。
他再次沉默了,却将纪湫抱得更紧了几分,环在她腰间的手捏成拳,仔细收着力道,又隐忍得发抖。
很久了,才听着商皑呼吸重了几分,“你每天都在问我的问题,我也来问你一次。”
纪湫被商皑调转过去,如此一来,便撞进他水雾深深的眸子。
她吃了一惊。
商皑却极为认真地凝望着她,“自你第一天认识我开始到现在,你又喜欢了我多少?”
他满眼的期待,又满眼的悲情,让纪湫忽然无措起来。
纪湫混乱如麻,“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你喜欢我吗?”
商皑此刻的眼神,纪湫如何都不懂,也难以用言语形容。
深沉如广阔无底的寂夜,无边无际,绵延不休,让她有种透不过气的滞闷感。
明明平日里是这样淡漠的一个人,为什么也会有这样深情款款的模样?
她实在是不自在得很。
商皑的手轻轻触碰纪湫的鬓发,从她的耳垂往下,又拨开她的碎发,捧起她的脸来。
纪湫愕然地抬起眼,却见他凑近许多。
顿时表现出惊慌,“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在回答你的问题。”
他眼睫低垂,吻了上去。
霎时间,纪湫那颗狐狸脑子又是一片空白。
片刻,他离开了,那扫过她微肿唇瓣的视线,还尚存几分难舍难分的迷离。
但照顾纪湫过于青涩,退开半步。
纪湫烫着脸没去看他,过了会,视野里出现一个盒子。
“今天是你的生辰,这是礼物。”
纪湫有点不可思议地抬起眼:“你怎么知道……”
她的生辰跟这具身体主人的生日可不一样!不过,可能是过的旧历?
旧历的话好像差不多。
商皑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打开了盒子,将一串项链帮她带上。
“为什么上学不坐我的车了?”
他手指穿过纪湫的头发,寻找项链的金属扣。
“中午也不来找我吃饭了。”
项链戴好,理了理她的乱发。
“下午也不等我一起回家了。”
纪湫视线避开,埋怨道:“起不来,懒得走,不想等。”
商皑不言语,半片掌心还护着她雪白的后颈,轻轻地勾起一抹弧度。
过了一会,他撩起已经戴着纪湫脖子上那串项链,若有所思地道:“它还有个名字,叫错乱。”
后来,纪湫不知怎么被拐上了车,也不知怎么被拐回了大帅府。
商皑离开去书房的时候,纪湫在床前沉吟良久,好好地整理了一番心情。
等商皑回来的时候,她十分认真地仰着脸问他,“你刚刚明明说要回答我,然而你并没有。”
商皑只是笑了一下,隐隐还有一些嘲谑。
纪湫有些恼了,转身又望向已经躺上床的男人。
“你不说话我走了哦。”
商皑闭上了眼,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睡着了。
纪湫无语极了,起身要走。
从后伸来一只手,轻车熟路就把她给揽回了床。
侧身倒在床上的纪湫,对上商皑一双明亮的眼睛。
室内的灯光很微弱,他的目光便越发深沉似水。
“纪湫。”他低低唤着她的名字。
纪湫礼貌回应,“嗯?”
“我不仅仅只是喜欢你而已。”
纪湫微微睁大了眼。
“我爱你。”
过了好一会,纪湫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有点试探的意思,“我、我可以问一个为什么吗?”
商皑气笑了,把她的头按进怀里,“不可以。没有为什么。”
纪湫抿了抿唇:“……哦。”
虽然这之后的日子过得舒心了很多,比如再不是她早起将就商皑,而是商皑在车上一直等到她起床,中午也不再是纪湫去找,而是商皑主动来她学校带她去吃饭,晚上也不是纪湫来等他回家,商皑提前了下班时间,并亲自驱车去学校接她。
但是纪湫心里有一个疑惑萦绕不散。
商皑前后反差未免有些太大了。
到底什么令他从之前的爱答不理,变得这样热情?
纪湫很是费解。
这一切在她回山里测练等级的那日,似乎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