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取掉假发,卸掉易容的“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少年加百列。
栗色头发的圆眼睛少年哭兮兮地跪坐在地毯上,将小臂交叠放在女人膝头,脸颊侧着贴在手背,十分乖巧又嗲气十足:“吾主~险些真的摔倒了呢!还好您的再造人从来做事不出纰漏,‘她’的脚下也很有分寸呢。”
他嘴里的“她”,指的是在晚宴上将自己“绊倒”的那位“舞女”。然而没有人会想到这“舞女”竟是高坐在上的力库.艾德莉恩殿下用果实能力分化出的“傀儡”。
艾德莉恩嘴角勾出一丝得意又使坏的狡黠弧度,伸手抚摸少年的发丝,微微俯身靠近他:“自然,若是再造人这‘远程木偶’都操纵不好,岂不是丢人极了?”
“吾主说的是。”加百列眯着眼睛甜甜地笑着回应,神态活像一只温顺的小狗儿。
“话说......舞蹈跳得真不错。”艾德莉恩说着,勾起男孩的下巴,那光洁的触感在指尖宣告着这张脸颊满满的胶原蛋白。她又道:“只是......我的加百列小天使这么美好的舞姿让那些恶臭的庸俗之流都瞧见了,这下所见之人都必须不得好死呢。”
加百列捧起艾德莉恩的纤手,将脸贴在掌心:“吾主这步棋走得好,我心甘情愿。”
【只是......威廉殿下也在看舞之列,他该是死是活呢?】少年内心思忖,只是这多余的话他清楚地知晓不当说出口。
如今经过今天的晚宴,据再造人的晚间打探报告,据说四王子帕西将那位“舞女”带回了寝寝宫——看来格陵国的王室已然是有了多添加一位王室“宠姬”的预备。
几位王子对比下来,倒是艾德莉恩与奥德.帕尔王储殿下的联姻迟迟不见发展。
加百列静立在角落里恭顺地做一名合格的“侍女”,听着再造人对半躺在床上看杂志的艾德莉恩汇报情况,倒是放下心来——
看来夜主大人是关怀自己的,否则按照一般的剧情发展,与那个呆傻的四王子在一起的人可不就是自己了么。
以大人接下来的安排,就该自己去扮演“爱而不得”的痴情女了。
一股兴奋从头脑里散布开来,少年只期盼着后面的日子快快到来,哭哭啼啼的“戏份”还在等着他呢。
在这之后的一周内,加百列一直身着侍女的装束、易着那晚的少女容颜跟随在艾德莉恩身后,俨然一副新人模样。
拥有少女容颜的他在一众侍女中表现得尤为灵巧又透着娇憨劲儿,一时间,这主仆二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整个王宫注目的所在。
“你瞧,长公主殿下到访的这些日子据说咱们格陵国的贸易往来都频繁了呢,可见那位的外交能力可不是瞎吹!”
“可不是吗,还有德雷斯罗萨的友好国家想要与我们格陵友好往来呢。你说他们图的是什么呢?”
“是为了讨好长公主殿下吧?毕竟据说德雷斯罗萨最有君王气概的就是她了,比王储公主的能力突出许多呢!”
“我看也是。还有那小舞女真是运气好,同伴在舞上的失误竟然使她成了殿下的侍女,这身份可是飞跃得快。世界上多得是机缘巧合,让你一步登天的事也可能让你一步跌入地狱。”
人们或泛酸或挖苦或阿谀的话语围绕在艾德莉恩和加百列主仆周身,加百列化名的侍女“贝拉”装聋扮哑,无论人前人后都尽心侍奉着自己的公主,任何角度看来都有着无可挑剔的温顺老实。
只是常言道越是克制,越是深爱。
在帕西与那新晋宠姬日夜笙歌的日子里,人们都发现艾德莉恩公主身边的侍女贝拉一日比一日消瘦,当日晚宴上的夺目风姿也在慢慢减退。
王宫里的人们自然不屑于明面上直接去问贝拉,他们关注到贝拉的变化全然是因为关注艾德莉恩而附带产生的发现,可这少女明显的变化又确实搅乱了他们的心绪。
是私下被名声略有狼藉性格倨傲的公主苛责虐待?
是因为公主讨厌美貌又青春年少的女孩?
是她和公主在刻意维持和睦的主仆关系?
重重猜测在王宫的闲人们内心布下怀疑的阴影,有的人猜到这是风雨来临前的征兆,然而他们只以为这大事仅仅属于德雷斯罗萨国罢了。
同一时间,在这一周内,艾德莉恩与奥德.威廉交往正密。
因为知晓艾德莉恩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自然醒,威廉每日都要趁着天蒙蒙亮的时候骑马去森林里为她猎上一只最新鲜的动物带回,吩咐厨师长将之做成午餐里的一道菜。
外面盛传二王子与德雷斯罗萨长公主殿下日久生情,艾德莉恩或许会成为威廉殿下的王子妃,那么威廉殿下必然有了一大助力,只是王储人选已定,威廉会不会是王储的威胁也未可知。
听闻这风言风语,艾德莉恩在餐桌上对着威廉勾唇一笑,双手托着下巴:“看来吾在格陵民众的心中地位不低,成了重兵器了呢?”
威廉缓缓拿起红酒杯:“殿下不仅是兵器,也是微型生化武器——从心理下手,实在有趣。”
“谁的心理?”艾德莉恩假装懵懂状摇头晃脑地问,发间的配饰叮当作响。
“明知故问。”威廉眼含笑意地与她对视一眼,湛蓝的眼底有着和女人相同的翻滚浓墨。
“威廉,帮我去向王储殿下劝说一番。”艾德莉恩叉起威廉切好的一片鹿肉,随意中透着优雅地塞入口中咀嚼:“他明眸皓齿,芝兰玉树,实在是令人心仪。就算是挑剔又风评不佳的力库.艾德莉恩我都对他有点心动呢~”
威廉听着一连串浮夸的形容词,微微蹙眉:“只怕是在下还没有劝说王兄重新联姻,他便自己找上门了。”
站在一边服侍的侍女贝拉(加百列)听闻自家公主与威廉殿下的对话,当即脸上浮起悲伤的神色。
贝拉捏住裙角,一张明丽的小脸变得僵硬而苍白,甚至透露出隐约可怖。
那神情不太浮夸,却被周围其他的侍从们尽收眼里。
过了几日,在早晨的议事会议上,王公大臣们又无意提到了格陵国的外交策略制定方案,其中免不了有人说到一代女性外交奇才力库.艾德莉恩,气氛当即变得复杂,有人看向威廉,有人看向帕尔。
再于是,威廉顺水推舟说出德雷斯罗萨与格陵国建交已久,却在近几年在世界会议上异常活跃,这一切的背后都由哪位成就,不言而喻。
于是,在国家发展对比的正面刺激、以及威廉与艾德莉恩日渐亲密往来的侧面刺激之下,高傲的王储殿下奥德.帕尔终于坐不住了。
也是在这一日,下了会议,他便摆设了私人酒宴邀请艾德莉恩前往。
只是他没有想到那个女人的“鸽子”秉性。
他没有等到艾德莉恩,只等到了前来传话的侍女贝拉。
“王储殿下。”贝拉盈盈下跪,羞怯怯得如同一朵娇嫩的花骨朵。
“公主殿下人呢?”帕尔眉心微蹙,语气冰冷。
“殿下,公主身体不适不便出席。”贝拉缓缓抬起头,樱花似的嘴唇透着晶莹的润泽,挺/翘的鼻尖也泛着微微的粉色。她微微垂着眼,欲语还休的模样回答道。
闻言,帕尔细长的眉眼微微眯起,绿色的瞳仁覆盖着一层无情与冷漠。
“看来公主殿下不但不情愿......还送了大礼。”男人挥挥手,屏退其他侍从,并命贝拉起身。
然而女孩依旧跪着,没有任何动作。
帕尔的思维极快地运转了一番,也并不先动。
“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多了。”他掸了掸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似是厌烦女孩的存在污染了自己周身的空气。
“殿下!”贝拉忽地扬起头,已是双目含泪:“五年前妾身在公开立储仪式上对您一见倾心,为了此刻的近距离而苦练舞蹈,能有如今片刻的相谈已是没有了遗憾。”
帕尔丝毫不为所动,讥讽道:“可笑的自我感动。”
“不!殿下!”贝拉或许是被帕尔的态度所刺激,她膝行至他腿边一把抱住他王袍下的小腿:“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我跪在您面前,却不能说爱您。因为这苦楚,我每天死亡一千次,也诞生一千次!殿下!”
“疯子。”帕尔紧皱眉头一脚将贝拉踢开:“来人,将这个疯女人关进大牢!”
几名侍卫应声而入,机械又动作粗鲁地用双手将贝拉从地上牢牢禁锢住,再毫不留情地拽得她站起身。
贝拉感到疼痛,双眼噙满泪水:“殿下,我愿为您...千千万万遍!”
“疯子,说话颠三倒四。”帕尔垂眼漠视着苦情的少女,说出这几个字时的嘴角并不带多少波动。
“妾身是艾德莉恩长公主的侍女,有她在,您奈何不了妾身!”贝拉悲极反笑:“殿下,爱可以跨越一切......”
“把她拉下去!”帕尔呵斥着打断她的话。
贝拉在悲戚的哀嚎中被拖走。
看着那碍事的女人终于消失在拐角,帕尔的细长双目中燃烧起火焰。
他最恨被人摆布或是掌控,正因如此才半哄骗半威胁地让父王将自己立为王储。迟早有一天他要掌控整个格陵,甚至近海群岛,再甚至更遥远的国家!
几分钟后。
贝拉被扔进冰冷的牢房,她现在依然是艾德莉恩的侍女,王宫大牢内的侍卫们明白这位头上的主人是谁,便没有用手铐束缚她。
那位大人可是惹不得的,与她有关的一切务必要小心谨慎——这是整个格陵国在以前某次与艾德莉恩签订条约后被迫记住的教训。
贝拉倒也乖巧,自从离开了帕尔身边的那一刻她就如同失魂落魄般,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大大的双眼中依旧闪烁着不甘。
待到侍卫们锁好牢房走了以后,一个身影出现在了拐角。
那是个男人,非常高大,似乎超过了三米。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走路姿势休闲又带着痞气。
他走路声音极轻,几乎是听不到的,所以侍卫们并没有听到这个人的脚步声,也没有发觉他的存在。
只是很不巧,贝拉——也就是加百列知道这是谁,他太认识他了。
看那独一无二的粉色,不是堂吉诃德.多弗朗明哥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