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在哪?”乔安迮又问了一遍。
他为什么感受不到纪临了?一切迹象都表明,纪临死了。
姑娘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男人都这样,看着怪叫人害怕的。先前乔安迮看起来很温柔的呀,怎么突然变得跟要打死她似的。
“他……他在……这里……”姑娘快哭了,指着邀请函说,头上的凤冠也不生动了,她说,“你的奖励必须要用他的命来换,他是自愿的,不是我逼得……”
姑娘求生欲超强地辩解。
当时情况的确如此,纪临同意了用命来补全邀请函,姑娘就是一个执行者,杀了他之后就把他吸进邀请函里去了。
命?所以不管怎么救,纪临还是死了……
乔安迮悲观的想法被一瞬间打消了,钟易说了,他们可以一起回去,也许这个奖励,与复活纪临有关……
“反正他也不是完整的人嘛,死了又有什么关系……”姑娘被乔安迮一瞪,立刻住嘴,安静地躺回了棺材里。
乔安迮三下两下拆了信封。
〔重塑肉身,贵宾可对灵魂使用该邀请函,使灵魂获得肉身,重获生命〕
乔安迮如释重负,他把邀请函收进了账户,拿着钥匙走向了那扇门。
开门的瞬间,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
乔安迮和纪临之前的第一个世界也是巫毒娃娃,他们在那个世界绑定,并且一起过了数十个世界。
他们在邀请函的世界里结缘、相爱,过的顺风顺水,以为一直会就这样走下去,待第一百个世界完成后,他们就可以出去了。
世事难料,事与愿违。
在第八十三个世界,也就是“旅伴”世界时,纪临死了。
乔安迮是个倔性子,十岁时,父母死的时候他都没有哭过一句,在这一次他眼睛都哭肿,但是也没有挽回什么,一样是失去了。
纪临陪乔安迮过完这个世界后,就消失了,自从那个世界之后,乔安迮整个人都是灰暗的,他甚至想要不做抵抗,死在世界中。
使他振作起来的是一种道具,阴阳眼。
永久性血统道具,使用者可以看见灵魂,并且触摸灵魂。
在他拥有了阴阳眼之后,第一眼看见的便是纪临。
原来纪临死后,一直都在他身边陪着他,看着他颓废,随着他伤心。
乔安迮周围也有死去旅伴的贵宾,但是他们没有乔安迮的好运气,拥有阴阳眼的乔安迮至始至终只见过一个,就是游厚,身边是他弟弟的灵魂,游双。
他们的情形是如此相似,他们都是可怜人。
乔安迮开始喜欢上了进入世界,因为现实中没有纪临,而世界里有他。
每一次找到生路后,乔安迮都会再停留一会儿,想和他再多待一会儿,而纪临都是努力赶他走,不让他陷入危险之中。
每次都是。
乔安迮在贵宾之中是神一般的存在,别人承认他的能力,但是不敢靠近,在别人眼中他时常自言自语,对着空气露出深情表情,是个十足的怪人。对此他从来没有解释过。
怪人。
也许他真的很怪吧,怪到他讨厌现实,如果能一直在世界中停留,他愿意永远待在这里。
一周有七天,其余六天只是等待,等待那一次见面,很短暂,但是很美好。
乔安迮曾经最喜欢用的邀请函便是“角色扮演”,因为可以装扮成不同人的模样来进世界,同时也是为了不暴露身份。很多人也喜欢用这种邀请函。
自从乔安迮拥有阴阳眼,他再也没有用过“角色扮演”,他想让纪临永远记住她的脸,不要忘掉他。
仅此而已吧!
越是珍惜,越是流逝,乔安迮拼尽全力想要让时间过得更慢一些,但是,那天终究是到了。
这是他的最后一个世界,过了这个世界,他将和纪临永不相见。
真是残忍啊……
不过他真的不打算出去了,他已经做好准备,在最后一刻死在世界。
死在有他的世界,才是最真实的世界。
月悬海上,波涛滚滚,浪花翻涌,在纪临的帮助下,乔安迮找到了出路。
在此之前,他一直都竭尽全力想要表现出努力去找生路的样子,就是为了让纪临放心,不要猜疑。
他们帮所有人都找到了生路,看着他们的身影逐渐从光亮中消失,乔安迮站在甲板上一动不动,眼里平静无波,没有任何光亮。
他昨晚是想要在最后一刻自杀的,连用来自杀的邀请函都选好了,但是就在那个念头闪现在脑海中时,一封邀请函坠入账户。
那时纪临正在休息,没有向乔安迮那边看。
乔安迮偷偷拿出邀请函。
信封上面写着:〔贵宾0451乔安迮亲启〕
0451是乔安迮的编号,他是第451个进入世界的人。
乔安迮展开了里面的纸张。
〔尊敬的贵宾0451,恭喜你即将成为第一个成功通关的贵宾,现赐予最高称号“贵宾s”,现予你两种选择:1.走出世界,继续生活——2.进入世界,从头再来,称号永久保留——〕
呵,这还有的选吗?他完全是无路可走。
乔安迮总算是露出笑意,偷偷的把信封收了起来。
……
最后一个人在光亮里消失了。
人鱼的嘶鸣声愈发刺耳,像是要随时准备出击,将船连同船上的人撕成碎片。
“乔安迮,”纪临在他身后叹息了一声,“快走吧,这是你的最后一个世界,出去了,你就再也不用继续进入这个永无止境的恶梦了。”
乔安迮转身,对纪临苦笑:“噩梦?你明明知道,我最希望的就是进入世界……”因为只有进入世界,才能和你待在一起。
乔安迮眼里闪着泪光,看起来可怜又可悲。
纪临的肤色透明如蝉翼,黑白分明的眸子止不住的清冷流泻,淡色嘴唇微微抿着,但看向乔安迮的表情却是温柔的。
“别任性,”纪临笑得有些凄惨,走到乔安迮身边,抱住他,极轻地吻了一下乔安迮的眼睛,在乔安迮没有反应过来时,猛地抱着他跃入水中。
一阵恶寒顺着乔安迮的脊髓直窜头顶,他只感觉到刺骨的冷意。
乔安迮憋了一口气,拼命往海面上游。
“哗啦”一声,乔安迮头部露出水面,大口喘着气,此刻他的牙齿在打架,冻的发抖。
青纪临也水中冒了出来,甩了甩头发上的水,并不狼狈,因为死人是没有感觉的,他转头对乔安迮笑了一下,在冰冷的海水中准确地握住了乔安迮的手,向前面的光亮游过去……
乔安迮一直盯着纪临刀削一般的侧脸,一向漫不经心的脸突然变得激动:“两年了,我每一次都在期待着收到邀请函,这样我就可以和你一起进世界了,就能和你待在一起了。”
纪临表情僵硬了一瞬,随即轻声说:“我也是,我也希望能和你一直在一起。”
乔安迮被纪临拽着向前游,离光亮越来越近,他心凉到感受不到冰冷的海水,几乎吼着说道:“那你他妈在干什么?!把我往外赶就是在希望和我待在一起?”说完,极力抵抗着,想要摆脱掉纪临拽着他迎向新生的手。
纪临抿着唇,雷打不动,甚至加快了游动:“对不起。”
眼看着游到了光点的旁边。
“放开,我出去,”乔安迮的一只手已经被纪临强迫地放进了光亮之中,乔安迮甚至可以感觉到来自现实的吸力,他突然镇定下来,“但是让我再说几句话吧。”
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上刀山下火海也要这么做,谁都拦不住。
“好,”纪临看了一眼向他们游过来的美人鱼,人鱼已经跃跃欲试,露出獠牙向他们的方向冲过来,美人鱼到这里还需要一会儿,纪临于是放开他,看着乔安迮的脸,像是想要将他的脸死死印刻在心中。
乔安迮说:“我昨晚收到了一封邀请函,因为是特地指名给我的,所以我能感觉到而你感觉不到。”
说完,把右手露出水面,两指一捻,手里霎时多出了一封干燥的邀请函。
纪临一言不发地接过,隐隐有着不安,撕开了信封,展开了里面的纸张。
看完内容后,纪临捏着邀请函,不可思议地看向乔安迮:“你……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
“你应该知道答案了吧,”乔安迮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还问我做什么呢。”
“你以为事情有这么简单吗?!这是世界给你设的局!你不能这样!”纪临手指微微颤抖,下意识地就想将邀请函撕碎。
邀请函自燃了,纪临的手里抓住的全是灰烬,他眼里满是痛苦。
“以后可不能推开我了,”这一次,乔安迮抓住了纪临的手,他把纪临的手放到自己的唇边吻了一下,“你不许爱上别人,只有我配得上你。”
说完,乔安迮笑了笑。
他向前游动,被光点完全吸了进去,离开前,阴阳眼变成了普通的瞳孔,纪临身影骤然消失了,他只看到了那个夜晚令人压抑的月色。
于是,乔安迮进入了第一百零一个世界,做了一道附加题。
现在,他又进入了那片海域,与之前不同的是,一切都动起来了。
纪临脸上的哀凄,转变成了震惊,他看着乔安迮,脸上带着喜悦之色。
第一百零一个世界的纪临,是他的一部分,他拥有了那部分记忆,自然知道,乔安迮都经历了什么。
“我回来了,”海水是刺骨的冷,但是乔安迮已经不在乎了,他连忙拿出那份奖励邀请函,选择了使用。
海面上迸发出了强烈的光芒,盖过了生路的亮光。
纪临半透明的身体终于实体化,他感觉到了冷意,感觉到了狂风吹向脸颊的力量。他现在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人鱼向他们狂奔而来,肃杀的气息已经无法掩盖住两个人现在的激动心情。
乔安迮一把拉住纪临的手腕,和他一起被吸入漩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