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医生，快出来吧，人家家属为了感谢你，给你送锦旗来了，马上上来了！”一个与乔安迮关系略好的同事敲了敲门，探头，故意用略带酸气的调调说。
乔安迮正在看手机发着消息，给谁发根本不用想，他点了个表情包发过去，这才抬头，拨了拨黑发，黑色里面掺杂了一点红色，他点头说:“好，我一会下去。”
“你桌子好乱啊，是不是收的礼太多了？”医生看着乔安迮的桌面说。
“那当然了，”乔安迮不置可否，扫了桌子一眼，他挑了挑眉学着医生的语气说道。
“哎，气我，我啥也没有，”那医生叹了一声，扶着门框，“那我先下去了。”
“慢走不送，”乔安迮挥挥手。
乔安迮拿着手机给纪临发了条语音。
“临临，人家收到锦旗了，快夸我！”
纪临的对话框上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字样，乔安迮等了半天，才等来一句。
“恭喜。”
嘁，什么啊……乔安迮脸瞬间拉了下来。
然后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乔安迮笑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乔安迮接通，把手机放到耳边。
“喂？”纪临没听见乔安迮的声音，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打错了，“在……吗？”
乔安迮这才说话:“在。”
“……”纪临被乔安迮的回答噎住，这么简短，和乔安迮平时的风格不符啊，他想了想，说:“晚上我接你去吃饭庆祝吧……”
乔安迮立刻说道:“我要吃秦南日料。”
纪临轻笑:“好，正好见见你的朋友。”
他们已经出世界一个月了，纪临把自己的房子卖了，把一切东西都搬到乔安迮家里，正式入住他家，给单调的房间添了很多生活气息。
这种感觉真不错，乔安迮放下手机，盯了一会儿自己的桌面，咬着手指露出苦恼表情。最近屯的东西确实有点多，桌子表面都堆满了，看着乱乎乎。
和乔安迮形象的确不太相符啊……
他点了根烟，默默含进嘴里。
乔安迮向窗外瞟了一眼，此时太阳半落，散发着红色的柔光。
楼下巨大的鱼塘，被夕阳镀上了一层红。其中一群锦鲤追逐嬉戏，好不快活。
一架飞机从天空中划过，画出一条长长的白线，像极了流星。
乔安迮只觉得此情此景格外熟悉，他不禁多站了一会，叼着烟，拿出了烟盒，从里面抽出烟，一支一支地向飞机的方向扔。
越扔越畅快，像是发泄什么，发泄什么呢？他不知道。
他觉得他疯了。
等到烟盒里最后一支烟也被扔出窗外，他停了下来，微微喘着气，还是不够痛快。
他把嘴里那支烟吐了出来，从窗户扔了出去。
这下畅快多了。
他感觉，他要戒烟了，忽然就不想抽烟了，在他扔出最后一根烟时。
拉开了抽屉，取出一根棒棒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嘎嘣一声将糖咬碎，小棍取出来包在糖纸里随便扔了。
他靠在窗台含着糖，目光落到另一个办公桌上。那个办公桌是空的，自从他两年前上班时就有了。
乔安迮打扫办公室一般都是针对地板和自己的桌椅，那张办公桌的桌面、办公椅的真皮椅面上没有顾及过，所以铺上了一层灰尘。
诺大的办公室，两张办公桌，却只有乔安迮一个人在这间办公室，真是奇怪啊，浪费资源呢？
乔安迮抱着胳膊，笑着笑着，笑不出来了。
啧，怎么不想笑了呢……
他嘎嘣嘎嘣把糖吃没了，看了看自己的桌子，又看了看那个空桌子，一拍腿。
对啊，他怎么没想到占用那个桌子呢，这样他就有空间放东西了。决定了，明天就开始搬东西，反正这个办公室是他的，一个人占用两个桌子又如何呢。
锦旗该送到了吧，收了锦旗直接下班好了，乔安迮脱了白大褂，换上自己的外套，收拾收拾要带走的东西，去开门，关门，锁门，将办公室的所有物件都锁进门内。
连同封尘的记忆一起。
……
纪临开车带着乔安迮去了秦南日料，令乔安迮没想到的是，纪临请来了几个人。
“你们好啊，”乔安迮看到他们之后很开心地与他们拥抱，像是一个个老朋友。
游厚、游双、喻清舟，和曹松。
“抱差不多得了，我讨厌肢体接触，”游双眉头紧紧皱着，推了乔安迮一把。
乔安迮问:“你是怎么出来的？”
一旁的游厚说:“游双消失之后，我在第一百零一个世界过完了一百个世界，再进了第一百零一个世界的一百零一个世界，救了他……”
“停，我懂了别说了，我听着脑袋
疼，”乔安迮打住，游厚把他绕懵了，但是他也差不多明白了。
喻清舟羡慕地对游厚说:“我没有你这两下子，我……放弃了我的队友。”
曹松也苦笑着说:“是珊珊叫我放弃的，我的实力太弱了，而且我还有父母，还有我的爱人，我……”
魏珊珊……
“你们很喜欢在门口杵着么？我很饿了，”纪临在一旁不耐烦了，打断了他们的话。
“是啊，我们这次是为了庆祝，今天我，哦不，纪临请客，大家随便吃，照着几千使劲儿啊，”乔安迮赶鸭子似的把大家往里面推。
纪临:“……”
喻清舟笑着说:“那我得好好吃一顿，今天我没好好吃饭，就是为了宰你们一顿。”
“大佬请客，当然要好好吃了，”曹松也说，脸色稍有缓和。
双胞胎面色冰冷地直接向前走，与他们拉开距离。
正巧琴南光在前台无所事事地看书，看见乔安迮和纪临进来，放下了书，很友好地打了招呼，带着他们到包房。
乔安迮要进去时，琴南光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琴南光操着一口老外口音:“乔，你好久没来了，和我说说话？”
“嗯，好啊，”乔安迮停住脚步，对纪临说:“你先和他们进去，我和琴南光唠一会儿。”
纪临点头说好，进去了。
乔安迮随琴南光去了前台，琴南光帮他拿了一把凳子。
乔安迮坐下，琴南光又拿出一盒好烟，打开烟盒递了过去。
乔安迮推开，说:“我不抽烟了。”
琴南光把手拿回来，说:“我记得你很喜欢抽烟啊。”
乔安迮笑眯眯:“你记得的没错，我下午才戒。”
琴南光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他随手把烟放在一边，拿了瓶米酒，给乔安迮满上。
“这样好么？被人看着怪难为情的，”乔安迮拿着小酒杯喝了一口，看向来来往往的人，这让他感觉像是在酒吧。
“习惯成自然，而且我看你脸皮很厚，难为情？不存在，”琴南光说，又给乔安迮满上，“最近都在忙什么？你好久都没来了。”
“我啊，忙着谈恋爱，”乔安迮拿着酒瓶又把自己的杯子满上，“你呢？”
“我？”琴南光指了指自己，“当然是在这里待着了。”
乔安迮低头盯着酒杯:“也对。”
“就是前几天碰到了个人，勾起了以前的回忆罢了，正好遇到了你，叙叙旧，”琴南光喝着酒，抬眼看头顶柔柔的灯光。
乔安迮提起了兴趣:“什么人能勾起我们秦南大人的回忆？”
“钟的家人来了，我就想起以前和钟一起的日子。”
“钟？钟易？”乔安迮问，转转眼珠，捏住下巴，思索了一阵，“学长去世两年了吧。”
“是啊，时间真快啊，”琴南光感慨地说，“转眼间我们已经工作了，钟也消失两年了呢。”
“学长是很好的人，可惜了，”乔安迮再次低下头，闷闷地笑着，他欢快地晃着腿，“我还记得刚上大学那会儿，他吃饭没带钱，我帮他付的钱，他不还钱，我就总是在他面前晃，他以为我想和他交朋友，然后我们就好上了。”
“你可是头一次说啊，还有这种好玩的事，”琴南光笑着锤了他一拳，“钟要是听到你这句话，准能气得从棺材里冲出来。”
“没咯，他要是能出来还好了呢，可惜已经是一把灰了，”乔安迮蹭了一下吧台低下，蹭出一手灰，他一吹，灰尘散尽，他又拿了一张湿巾擦掉了剩下的灰，瞪了琴南光一眼说:“你该打扫卫生了。”
琴南光敲着桌面说:“没有正常人会摸那个地方。”
钟易两年前死了，心源性猝死，死得仓促，什么也没有留下。
也不是什么也没留下，他死的前一天还向他的导师也就是副院长推荐了乔安迮，当时副院长还不同意，不愿意破例多收乔安迮这个学生。
钟易死了，副院长才同意给乔安迮一个机会。
哎，这个傻子，成天大大咧咧的，难怪死了，上帝看他太有意思了，拉他上去做伴去了。
“我记得之前他说想看你出糗的结婚录像，”琴南光突然想起来。
“哎，没看成，”乔安迮摆摆手说，“我答应他周一晚上给他看，结果他就……不看也不错，给他留个好印象吧。”
琴南光说:“我觉得很有意思，我最近还重温了一遍呢。”
乔安迮没好气地说:“与其重温一遍，不如找一个老婆自己录一个更好玩的。”
“那我到时候可要找你当伴郎，加油，争取再发生一点好玩的事情。”
“找到老婆再说吧，如果你不怕我把你婚礼搞成一锅粥的话，欢迎找我当伴郎。”
“我会请你和纪当伴郎，让纪监督你。”
“没想到你用中文怼人有一套啊，”乔安迮歪着头把最后一点酒倒进自己杯子里，琴南光一杯酒都没有喝完，他已经把一瓶都喝下去了。
“待久了就习惯了。”
“我看你是把我忘了吧，”清冷的声音传来，带着不满。
乔安迮视线移过去，陪着笑把手里的米酒端过去，凑到纪临唇边:“来来来，喝酒。”
纪临微微低头将酒水顺着乔安迮倾倒的力度慢慢喝了下去，尽了，舔了舔嘴唇。
琴南光在一旁说:“秀恩爱，是无赖。”
“来！纪临，我们无赖一个，坐实一下罪名！”
乔安迮与纪临隔了一个吧台，他开心地前倾，半趴在吧台，脸凑过去。
纪临没有管来往的客人，凑过去亲了一口乔安迮的嘴唇，耳朵变红，但是被灯光掩盖住了。
琴南光:“……”
路人:“……”刚刚是什么激情场面？
“刚才在聊什么？”纪临摸了一下乔安迮的嘴唇问。
乔安迮探回身子:“就是聊聊老朋友。”
“我等你好久了，”纪临说，“你什么时候和我过去？”
乔安迮看了看空了的酒瓶，跳下长椅，走到纪临身边:“现在，”然后他笑着对琴南光说:“先不和你说了，以后有的是时间。”
“好啊，”琴南光让服务生拿走了空酒瓶，重新拿起那本书读了起来。
“纪小临，你爱不爱我，”回包间的途中，乔安迮半搂住纪临，问。
“爱。”
“说具体点儿。”
纪临认真地看他:“我爱你，非常爱你。”
乔安迮咧嘴:“巧了，我也是。”
纪临把手伸向乔安迮的黑发，从里面取出来一块灰尘，轻轻一吹，把灰从手里吹走，“你干什么来着？在哪儿弄得？”
是乔安迮刚才在桌子底下抹的灰，当时他正和琴南光谈论着钟易变成骨灰的事情。
乔安迮目光随着那个蓬松的灰尘看去，一直到它不见。
“哦，他走了，”乔安迮下意识说，眼前像是被蒙了一层水雾，看什么都不真切。
他心里忽然好难受啊……
它走了？纪临有点疑惑，顺着乔安迮的目光去看灰尘消失的方向。他刚才问的是在哪里弄的灰，不是让他说灰尘飞走了。
“啊？我说什么了？”乔安迮缓过来，眼神清明。
“你说它走了。”
“刚刚没过脑子，说胡话了，可能喝酒喝多了吧，”乔安迮拍拍自己的脑袋，大笑着说，“琴南光这厮卫生没搞好，我蹭了一手灰。”
说着伸出手。
“你啊，”纪临摇摇头，笑容绽放在他的唇边，他把乔安迮的手包在自己的手心里，低头亲了亲。
“这种事回家再做，”乔安迮眨眨眼，“我们快进去，我已经等不及和他们叙叙旧了，尤其是和曹松和喻清舟讲讲他们对应npc的故事，哈哈哈。”
“呵，”纪临也忍不住笑出声，“我记得我还揍了喻清舟一顿呢。”
“那我开门了，”乔安迮神秘兮兮地说，摸着门把手，发现了宝藏一般。
“嗯。”
乔安迮伸出了三根手指，收回一根变成两根，最后剩余一根。
“三，二，一……”
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