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建立的安全区迎来了短暂的和平过渡时期,城南的驻军按兵不动没有一点消息,但不安的空气还是逐渐蔓延开来。
“土豆什么时候才能长出来啊?”后勤部的士兵每日徘徊在日渐变得空荡的粮仓和还没发出芽的田地之间,兴致索然,蹲在田埂上没头没脑地抱怨着。
负责守护田地的士兵嘴里叼着颗草,坐在草垛上,听到不远处的战友抱怨,用激光晃了晃对方说道:“别在这哼唧,一会民众听到了。”
田地里还有一些志愿者在仔细地除草除虫,失去大型农业器械的人们效率并不理想。
“团长还没有对策么?”勤务兵走到草垛边靠着,收起了记录的本子。
“不清楚,我现在是伤员,只能看看田地。”守卫兵低下头叹了口气,用右手拎起空荡荡的左手袖子摇了摇,“仓库到底还能撑几天?你悄悄给我说呗。”
勤务兵抬头看了看自己失去左臂的战友,心下凄凉:“我们头儿说了,仓库状况现在是绝密,但最近都是尽可能稀释食物,你们应该也都猜了个七七八八。”
“谁都不傻,不是么?”守卫兵抬头望着暗下来的天色,远处的志愿者们开始结队走向空地那头的补给站点。
“今天早上,有个女的带着她不到两个月大的孩子自1杀了。”勤务兵也爬到草垛上,捡起一颗枯草叼在嘴里,“我上午去哺乳妇女那栋楼的时候,所有人都用那种…我不知道怎么形容的眼神看着我。”
“产后抑郁吧?”守卫兵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更糟的可能。
勤务兵也跟他一同望着天空,此时的安全区正在昼夜分界线上,没过多久,沉黑的天幕便笼罩了整个区域。
空地上突然吹响了集结哨,平地惊雷般将两人的本能唤醒,他们迅速从草垛上弹下来,快速跑向发出哨声的方向。
七团一向军纪严明,短短三十秒,除了守护瞭望哨点或者远处别墅的士兵之外,全员已经完成了列队。
新任的副官推着高渊从指挥中心出来,想来是他腿上的枪伤恶化了的缘故。
大多数民众识趣地散开,回到各自的临时帐篷里,只有少数还在探头探脑地朝部队的方阵张望着。
“全体士兵!”高渊的嗓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依然不失威严。
“到!”士兵们挺直身躯,大声回应。
“如今的情况我想不用再强调了,生死一线,命在旦夕!”高渊的副官帮他正了正扩音器,“退一步是死,进一步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高渊用眼神扫过面前这些年轻的面庞,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看看你们身后的民众,再看看你们身边的战友。如果不战斗,这一切都将消亡,如果选择战斗,真到了要上军事法庭的那一天,我一个人站在被告席上!”
“以战止战!以杀止杀!守我疆土!护我国民!”四百余士兵齐刷刷地喊响了七团的口号,这声音震碎苍穹,直指天际。
“各排长出列!”高渊举手示意士兵们停下喊声。
“指挥中心商量作战计划,”高渊转了转自己的简易轮椅,很难操作,“其余人,进入一级备战状态。”
副官将他推入帐中,各排长尾随其后。
“团长,”原有亲卫队覆灭后二排成了全团的主力,二排长理所应当地坐在了高渊右手边的第一个位置,“出兵打陈川?”
“嗯,”高渊用指挥刀戳了戳桌子,副官愣了愣才将林城的地形图摆了上来,“无人机群这几天靠征收来的发电机已经做好了准备,缓了这么多天,陈川也该沉不住气了。”
“二排愿为先锋!”二排长起身敬礼,斩钉截铁地道。
高渊满意地点了点头。
“物资最多最多再撑两天,”后勤管理人的指尖有节奏地扣着桌面,“确实是不打不行了。”
“可攻击友军…会上军事法庭的。”最角落的五排长小声地说。
“军事法庭和几千人活活饿死你选哪个?”高渊咬牙切齿地看着桌子那头低着头的五排长,“而且我说过了,我一个人上被告席。”
账外传来一声呵斥,秦城一把将门口的卫兵推开,大步迈了进来。
“你做什么?”高渊的脸迅速沉下来。
“军事法庭和全城核平你选哪个?”秦城在桌子那头站定,两手撑在桌面上,死死地盯着主坐的人。
高渊并不想在七团任何人的面前和秦城起冲突,他知道对方的威望并没有因为被革职而消散,只好努力地克制了一下自己骂人的冲动,一字一顿地说:“回,去,养,伤。”
秦城顺手抓了把椅子坐下:“老远就听到你开动员会,我想告诉你的是,国家战时委员会已经组建了,新委员长傅千城。”
“我知道。”高渊将轮椅扶手捏得咯咯作响,他当然清楚傅千城作为鹰派的元老出任委员长会对林城的局势将会带来怎样的影响,但派系之争在活命面前重量还是稍逊一筹。
“既然军部现在鹰派话事,你正面和陈川开战,就算你赢了,林城也一定会被核平。”秦城环视一圈,看了看这些和自己出生入死的面容,“他们只需要随便找个理由,说我们团是因为受感染者控制才和八团打起来的,就足够把整个林城的幸存者送上天堂。”
“那你的意思是让所有人在这座山上吃土吃树皮?”高渊眉头深锁,他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但眼下的情形不允许他再犹豫下去。
“我去杀陈川。”秦城站起身,整个身躯朝前倾斜着,目光直逼对方的双眼。
“不行。”高渊正正地直视他投来的迫人视线,“第一,你也看到余渡的结果了,现在连亲卫队都没有,你去了就是一个死。第二,等你失败了以后,陈川一样会用这个理由来把这座山夷为平地。”
“如果我还有资源呢?”秦城坐回椅子里,他知道高渊从来不是热血系,不再去坚持孤注一掷的提议。
“附近还有仓鼠?”高渊来了兴致,向前挪了挪靠近桌子。
一直沉默的众人也纷纷期待地转向秦城的方向。
“林屿说他还有底牌。”
“你这位朋友不是一般的仓鼠吧?”高渊脸上惊喜的神色只停留了一瞬便消散了,“有条件嘛?”
“目前来说没有,虽然我们已经欠他很多人情了,但他没提过什么要求。”秦城看到了对方转瞬即逝的神情,确定自己的计划一定可以被采纳,放松地靠回了椅背上。
高渊低下头思索片刻,一众人热切的目光仿佛要将他身上灼出几个洞来:“明天可以移交么?”
“并不,”秦城摊了摊手,“稍微有点距离,要带人开车去搬。不然我为什么要来征求你的同意。”
“调虎离山?”一向谨慎的五排长改不掉他爱质疑的习惯。
“我相信他。”秦城笃定地说。
高渊见众人不再有反对意见,思索片刻道:“那就这样,敌不动我不动,至少又争取到了谈判的时间,我相信委员会不可能全是鹰派。”
“当然,不然我们现在已经上天了。”秦城苦笑。
“二排组织去取物资吧。”高渊侧过头交待着。
二排长迅速起身敬礼,却被秦城抢过了话头:“让我带人去吧。”
高渊仔细想了想,还是点点头答应了他的要求,但又补充道:“你把林屿带在身边,我不放心他。”
秦城刚想反驳,又意识到今天自己提的要求有点太多了,敬了个礼便走出门外。
他其实并没有想好要怎样说服林屿和自己同行,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次不得不连累这个帮过自己部队多次的无辜民众了,秦城感觉自己的良心有一点过意不去。
“只有以后再想别的办法补偿了。”秦城一边考量计划着一边缓步走回林屿家里。
书房里的林屿打了个喷嚏,他心中也在计算着这几日的物资消耗,发出去的都是他的东西,马上到了弹尽粮绝的时候,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再清楚不过。
“秦城最近也没有什么反应,高渊也没再派人来找我…”林屿丢开鼠标望着天花板上有些黯淡的灯,“这群当兵的在打什么主意…”
正在这时,秦城象征性地敲了敲门便径直进了房间:“说什么呢?谁在打什么主意?”
林屿瞥了他一眼,扁了扁嘴:“说你们啊,没饭吃了准备怎么搞?林城什么时候解除封锁?政1府真想所有人全死在城里?”
“收拾收拾,晚上带你去打夜袭。”秦城面对劈头盖脸的三个问题,选择了不回答。
林屿一下弹直了身体,满脸都写着不可置信,拔高了音调问:“带谁?我?”
“嗯,你就说你去不去吧。”秦城挂起自信的笑容,恍惚间那个名震一方的不败战神又回来了,而且就站在了这不算宽敞的书房里。
“给武器么?”林屿搓了搓跃跃欲试的手,好奇心会不会害死猫他不知道,但早晚有一天害死他应该是问题不大的。
“给。”秦城豪爽地点了点头,“其他智能装备你适配不了,我头盔和装甲可以给你,顶配的哦。”
高精尖现役装备对任何一个雄性人类的吸引力都是无与伦比的,林屿在心里合计了一下,等死也是死,不如出门爽一把再死,于是干脆地答应了对方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