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九月的雨夜微凉,月亮还没有出来,失去照明的城市暗淡无光,像是回到了没有人类时的模样。
林屿换了身夜行军装,背上负着一把轻质步1枪,侧腰挂了一把强光手电和短距离加密通信器,再加上秦城特意给的头盔和躯干护甲,整体负重接近30kg。
对于不常锻炼的人来说,这个重量有些过线了,林屿的步伐很慢,列队上车的时候就远远掉在队伍最后。
秦城为此次行动争取到了一百余名官兵和全团仅剩的二十余辆重型装甲车,人都是他亲手挑的,可以确保服从他的一切指令。
“团…城哥,”驾驶员让装甲车自动按着导航前进,自己理了理装备,“高团让去取物资,为啥不带后勤部的人?”
“谁告诉你我要去取物资?”秦城后排一个关节一个关节地检查自己的全套外骨骼,“带你们打夜袭。”
“回去要被喷死的吧…”驾驶员无奈地笑了笑,但又仿佛觉得这是情理之中,没再多追问下去。
林屿将厚重的头盔抱在怀里,侧身从副驾驶伸了个头朝后座挑了挑眉:“你们团长让你去哪里取物资?”
“你到时候不要下车就行了。”秦城皱了皱眉,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我有预感你是带我出来送死的…”林屿坐回去拴紧了安全带。
“你现在可以回去,”秦城将最顺手的近程手1枪装满子弹然后别在腰间,“和他们一起等死。”
“我什么时候说……”林屿刚想反驳,话说到一半,便被一脚急刹车差点甩到了前挡风玻璃上,他正打算开口骂句脏话,定睛一看,前方不到五米的道路中央赫然立着一堵水泥制的黑墙。
若不是装甲车自动避障测距功能,靠人的目力驾驶现在多半已经怼在了墙上。
后方随行的车辆由于保持较远的间距并且及时收到提醒全都稳稳地停了下来。
“城哥,”驾驶员将车顶的大型探照灯升起来,周遭数百米的夜空霎时间亮如白昼,“这么粗糙的拦截估计是感染者。”
“传通讯,下车。”秦城周遭散发出经年征战的杀伐气场。战场,是专属于他的血腥舞台,一旦身在其中,他的体内就有不可抑制的力量喷薄而出。
驾驶员给后排所有车辆统一发了消息之后,短短数秒,训练有素的士兵便集结成方阵,将枪口朝向外侧,层层围住指挥车。
“你不要下车。”秦城拉开车门,又回头朝着林屿交待了一句。
“喂!”林屿刚开口喊了一声,对方已经关上了车门,只好小声嘟囔着,“不是说好带我打的么…”
驾驶员伸手按了个键,后座自动放倒,前座向后移去,隐藏的中控台完全伸展出来,周围一公里区域的3d建模迅速成像,厘米级的精度让大多掩体形同虚设。
林屿作为一个军盲,首次见证实打实的接触战,不免激动地搓了搓手,开启了好奇宝宝模式,他仔细看了看模型,朝驾驶员问道:“你们这车是不是还装了热感?”
“嗯,”驾驶员点了点头,虽然他并不清楚林屿的来历,但既然是秦城带在身边并要求保护的人,想必是有些不同的,“但是感染者体温很低,效果并不明显。”
“为什么这么确定是感染者?”林屿凑近前问道。
驾驶员将建模完成的地形发送到每个士兵的头盔终端,才抬头回答:“如果有人类在设这种水平的路障,那就说明林城出现了民间武装,简而言之,叛军。”
“说不定只是为了自保而结队的人呢…”林屿刚反驳了半句,便被秦城发来的强制指令打断了。
驾驶员不再理会林屿,专心听着语音。
“开热感,有人类的声音。”秦城的语气有些急躁。
外围的士兵已经将少数感染者击毙,并掩护工兵清除路障。
“附近至少有十个以上的人类,”驾驶员惊讶地发出通讯,“感染者数量未知。”
秦城答应一声便带了一队士兵顺着定位钻进了路障不远处的一栋小楼。
这栋楼的构造并不复杂,上下三层由一条楼梯连接,是时下非常典型的小型民宅户型,周围还有几栋和它一样的楼,距离路边更远处才分布着一些老式的高层商品房。
秦城比了个手势让小队散开,分别守住门窗以及楼梯口。而他自己则身先士卒地爬上了二楼。
狭长的走道上空无一人,只能听到几个士兵清脆利落的脚步声,打开收音功能之后,能听到最末端的房间隐约有移动的声音传出。
秦城并不习惯于将耳麦的收音功能开得太大,毕竟如果算法没有及时过滤的话,突如其来的爆破声很可能会把耳朵震聋。
“城哥,”驾驶员从指挥车给秦城发了条语音,“两点钟方向有人类红外成像。”
“收到。”秦城随意地应了一声,弓起身子向那房间走去。
那房门虚掩着,里面没有照明,漆黑而幽深,却有或沉重或急促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秦城试探性地将步1枪前端的照明灯伸入房中,几双惊恐的眼睛齐刷刷地注视着他,那些眼睛的主人瑟缩在墙角,挤成一团,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这时候还存活的,除了闭门不出的生存者之外,大多是有组织的人,普通民众早已疏散到安全区,但眼下的这几个人看起来并不像其中的任何一种。
“什么人?”秦城厉声呵斥,脑海里瞬间转过无数种念头。
一名少年举起双手站起身来,伴随着一个女声刺耳的尖叫声,缓缓朝门口移动。
秦城确认了对方的人类身份,正准备放下枪,黑暗中有一个沙哑的声音轻缓地开口,却不知道是不是在回答他的问话:“鱼饵。”
一头雾水的秦城刚推开门,身后便伸来一只手,将他整个人拽出了房间。
房间内的尖叫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沉闷的爆破声。
适才还在眼前尚未看清五官的几名人类,随着这一声爆破成了破碎的肉块,他们的肢体散落四周,鲜血溅满墙面和天花板。
秦城迅速而果决地下了指令,要求外围的士兵将整栋楼封锁起来,并向身后拉他出房间的士兵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突如其来的爆破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时间依然在流逝,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太多空闲去一个个调查路上遇到的事情。
“谁?”秦城清了清嗓子朝房间内喊了一声,他确定那个沙哑的声音没有死。
如他所料,随着和隔壁房间暗门的开启,角落里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看来这次不是普通的鱼,是鲨鱼啊…”
“谁?”秦城的嗓音沉下来,压抑着怒火,会说话的必然是人类而不是感染者,对方口中的鲨鱼无疑是自己,这种认知让他的大脑有些充血。
“你不认识,”那人走进照明灯的光柱之中,像个聚光灯下的演员,故作姿态地勾起嘴角,“但是现在可以认识一下了。”
秦城身后的几名士兵并排将房门堵住,他又下了个手势让另几名士兵从隔壁房间破门。安排好部署之后秦城定定地看着站在血泊中泰然自若的人。
那人见他没有回答的意思,自己报上了家门:“你可以叫我淳一,当然,这是网名。”
“□□是你丢的?”秦城晃了晃照明灯,直直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
淳一的目光却比没有被灯照到的角落还要暗沉,他随意地点了点头,当做回答。
秦城给步1枪上了膛,向前走了几步:“为什么?”
“感染失败了啊,留着也就能钓钓鱼。”淳一摊了摊手,轻描淡写得跟做坏了一道家常菜一样。
“举起手,”秦城的枪1口指着对方的额头,“跟我走。”
淳一叹了口气,眼眸垂了下去:“不了,你跟我走吧。”
秦城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带着疑惑皱了皱眉:“最后一遍,举起手。”
“好。”淳一轻缓地举起双手,左手握着一个老式的按键遥控器,小丑般浮夸的笑容爬满了他丑陋的脸。
“幼稚。”秦城单手持枪,开启了外骨骼机动模式,瞬间突进到对方面前,一把夺过了遥控器,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锁上了电子镣铐。
淳一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兀自疯癫地笑着,任凭两名士兵将他架起来拖出房间。
地面上浓稠的血污被拖拽出一道宽厚的痕迹,一直到走廊尽头才如同笔锋收尾般淡了下来。
“汇报其余分队情况。”秦城朝那些散乱破碎的尸体行了个脱帽礼,示意士兵上前喷洒降解药水。
驾驶员暂代了通讯官的职位,将收到的讯息简单汇总了一下报给秦城。
其他分队并没有任何异常,所遇到的感染者数量也在正常范围之内,秦城用舌尖轻轻舔了舔嘴唇:“这里应该是个试验点,标定坐标,回来再说。”
“等等,”林屿见外面的士兵都向车队陆续撤回,按住了驾驶员将要挂断语音的手,“你刚刚说你抓到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