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未佩戴观测头盔的秦城失去了全向视野,但依然在话音响起的瞬间完成了后撤转身。
一道光束擦过他的发梢射在背后的甲板上,烙出一个洞,没有穿透。
秦城的战斗细胞再次燃起,闪身冲向光束发出的方向。
只见王守云硕大的身躯整个盖住了小希坐着的位置。
那光束从他体内穿出,过了几秒后才关闭。
“林屿,”秦城喊了一声,“急救包,快。”
“怎么了?”林屿正专心地规划着导航路径,没有注意到激光打在金属上尖锐的刺鸣声。等他回头的时候,车尾的几人已经像是定格了。
秦城左手的光刃闪出微弱的光,他走上前用右手轻戳了一下王守云的后背,试探性地开口询问道:“胖子?”
“啊!疼疼疼!”王守云闻言一震,像是突然间被激活了能量开关,砰地一下瘫坐在地上,然后低下头看着自己腹部整齐的创口翻出一块油黄的脂肪。
适才整个人被完全挡住的小希手里还握着一把光剑的手柄。她神情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人,不可置信地微微摇了摇头,然后将身上属于对方的血污擦了擦。
可这团血污不但擦不掉,还晕成了一大块。
“放下吧。”秦城朝前走了一步,愤怒加成下的强大压迫力笼罩在不算宽敞的车内,“正面对抗你不是对手。”
“你说得对。”小希意料之外地顺从,她放下剑柄,俯下身擦了擦鞋。
秦城左手的光刃架在她修长白皙的脖上,光芒映亮了她侧脸的轮廓:“坐好,举起手来。”
林屿将止血药粉撒在王守云的贯穿伤上,正面巨大的创面怎么撒都撒不满,药粉顺着掉在内脏上。
王守云失控的喊声让他的手也跟着拿不稳药瓶,林屿深呼吸了几口,拍着对方的胸膛:“别喊了,冷静。”
“喔…”王守云的意识明显涣散开来,凭借本能跟着念叨着,“冷静…冷静。”
林屿摸了摸胸口,有秦城上次给的特效强心针。
“从属,番号。”秦城面无表情。
小希惯常挂在嘴角的标准化笑容依然还在:“没有。”
“制式光剑?”秦城手中的光刃划破了她的皮肤,一小丝鲜血淌出,像白色画布上随意的一笔。
“嗯。”小希低下头看着注射了强心针暂时平稳下来的王守云,轻笑道,“你什么时候反应这么快了?”
“我又不傻。”王守云像是一直在等待她的问题,不假思索地回答。
小希的眉头有一瞬微不可查的轻皱:“是我走眼了。”
“你说要一起来的时候,我就想你肯定有其他想法。”王守云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个女人一头撞死的时候,你冷淡得像个习以为常的杀手。”
“你说得对。”小希缓缓垂下眼,不再直视对方。
“小希…”王守云从兜里费力地掏出一个没开的小罐头,递到她身前,“你很美,真的很美,可我不想再说这些你天天都能听到的话了啊。”
僵硬的沉默充斥在空气中,那只伸在半空拿着罐头的手有细微的颤抖。
略带浑浊的汗珠从他手臂滴下,落在她的鞋面上。
林屿将杨束薪尸体上的电子镣铐取下来,拷在了小希手腕上。
强心针不等于万能灵药,王守云的瞳孔不可抑制地逐渐淡化、散开。
秦城碰了碰林屿,朝他使了个眼色,林屿会意地随着他一起走到了驾驶室坐下。
“对了,你赢了。”秦城靠在副驾驶座上,将一条腿搭起来,“你说一件事情吧。”
“放过四星。”林屿坐进驾驶座,没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车尾。
秦城顺着他的目光叹了口气:“死无对证的事情,谈不上放过。”
“嗯。”林屿看着王守云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挪到小希身侧的地面上,不再移动。而小希则盯着自己的鞋面,看不清神色。
两人一路无言。
回到安全区门口时,天近破晓,东侧的山坡上微黄的光透过云层,侧过脸的林屿眼睛被晃了一下,有些不适应。
其他车辆也陆续到达,装载投降士兵的那一批径直进了安全区关卡,装载感染者的那一批则停在了门口。
两名早早接到指令的士兵架着淳一在大门前等候。
秦城将小希的镣铐递出去后,站到淳一的身前。
“你不会是带我出来放风?”淳一病态的笑容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林屿拍了拍他的肩膀:“听说他们有话给你说。”
“请你配合。”秦城转过身不再看他,朝被串在一起拉下车的感染者们走去。
几分钟后,士兵们围城一圈,感染者们贴在一起,彼此依偎着,没有一个抬起头。
“这是怎么?”秦城侧过头看着淳一,指了指圈内瑟缩的感染者,“全都蔫吧了?”
“你当种菜呢,还蔫吧?”淳一瞥了他一眼,朝感染者们喊了一声。
少数感染者抬起头,失焦的眼神看起来无比空洞。
淳一指了指其中一个,朝士兵说:“拉他出来。”
士兵看了看秦城,获得首肯后将那个感染者的牵引绳往外拽了拽。
感染者本就在力气上占优势,那受到惊吓的感染者们抱成一团,将那个被拖拽的围在中间。
淳一又朝那头喊了好几声,目光紧盯着那个被选中的雄性青年感染者。
片刻后,他挣开身边的同伴,一步一怔地朝外围走来。
他身后的感染者们哀嚎声不断,小小的包围圈听起来犹如大型屠宰场。
“拿枪指着他的头,保护好我。”淳一朝士兵叮嘱着,向前走了几步。
那感染者在约莫五步的距离停了下来,朝淳一举起右手,手掌上赫然画着一个拙劣的图案。
淳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朝身侧伸出一只手:“笔有没有。”
士兵虽有些不满他的颐指气使,但还是摸出一支笔递给对方。
“光有笔是要画我手上?”淳一有些不满地瞪了士兵一眼,见对方一脸严肃,撅了噘嘴,在手上画了另一个图案。
“呜呵…”那感染者看到淳一举起的左手,正欲向前,但刚迈步便被一枪打穿了腿,只得跪在地上,抬着头一直低吼。
秦城走到刚开枪的士兵身侧,将他的步1枪轻轻按了下来,转头问淳一:“这是什么意思?”
“陈川手下有个姓杨的,她一直觉得感染者只是被切断部分功能的人类。”淳一没忍住笑出了声,“所以我们约好的,如果这些东西还有意识,就教他们留下这个图腾。”
“别笑了。”林屿咬着牙低声说,“那这图腾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别的意思。”淳一朝那感染者挥了挥手,然后将掌心的图案用力擦掉,“一个恶作剧而已。”
“说实话。”秦城站到他身前,挡住他全部的视线,利用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的眼睛,“你们当初给这图腾赋予的意思是什么。”
“行行行,”淳一尽可能朝后仰着,但身后的士兵让他避无可避,只得无奈地回答道,“感染者本来就没什么词汇量,我就教了姓杨的一句,她应该去跟她的什么0号连猜带比划地沟通的吧。”
“一句?”秦城皱了皱眉,“说。”
淳一大着胆子将他往后推了推,站直后勾起一个浮夸的笑容:“形容词:重要的。”
林屿蹲下身平视着圈内的那个感染者,一手揪着地面的一根草思索着两人的对话。
“你那个图怎么画的?”林屿朝淳一招了招手,将自己的左手伸出,“来给我画一个。”
“不行。”秦城将刚准备走过去的淳一一把推了回去。
林屿起身走到淳一面前,把秦城挤开一步:“别管他,给我画一个。”
淳一大笑数声后,拉过他的手画下图腾:“我就喜欢你这种性格。”
“谢啦。”林屿看了看这简单到有些粗糙的图案,转身走进了包围圈。
秦城瞪了淳一一眼,快步追上林屿,走在他身侧。
“你别过来,”林屿用手肘拐了拐他,“吓着别人。”
“你以为是逗兔子么?”秦城低声呵斥道,“我毫不怀疑他的臂力可以轻易扯掉你的头。”
林屿缓缓蹲下身,抬着手朝着不断吼叫的感染者缓缓移动:“你们不是有枪?”
“用枪给你收尸?”秦城有些恼怒地打开了光刃,地面上的杂草瞬间飞扬四散。
那感染者的眼瞳漆黑、深不见底,依稀能看出是在盯着林屿的手,渐渐停止了悲鸣。
“回来!”秦城刚想伸手拉住对方,却抓了个空。
林屿已经将手伸到了那个感染者的怀里。
感染者面无表情地看看他,顿了顿,将左手无名指的戒指取下来,放在了他的手心。
林屿握住那枚戒指,朝他点了点头,又不确定对方能不能理解,只好再将手心的图腾在他眼前晃了晃,才缓缓退到圈外。
“什么意思?”秦城的手心在不经意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重要的?”
“让人把这个图画出来,给所有感染者看,把东西收下以后,剩下的你自己决定吧。”林屿将戒指塞到秦城手里,抿着嘴徒步走进了安全区关卡。
秦城在他身后喊了好几声,他都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