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的天色漆黑如墨,只有零星的星光散落,暗夜下破旧高楼寂静得如同立在坟墓里一般。
只有八团亲卫队的照明灯在半空中交错着。
易联将秦城手上的固定器卸了下来,随意地丢进了边上的草丛里,随后按照原定计划将对方带到了街区的另一头。
“团长一定有很多话想跟您说。”易联一边感叹着,一边尝试着按了按收缴过来的步1枪控制钮,见它毫无反应,顺手递给了守在门口的士兵。
秦城默不作声,头盔内传来简讯:
[五分钟内就位,续航时间剩余二十分钟。]
这是一幢曾经的商业综合体建筑,随着厚重的大门打开,陈川提前布置好的一众设施映入眼帘,古典气息的装饰挂满了弧形穹顶,宽敞的中庭被改造得如同压抑的古堡一般,照明黯淡。
陈川的身侧仅有两名卫兵。
秦城注意到他背后稍有距离的巨大铁笼里蜷缩着衣着各异的身影。
“城城,”陈川坐在早已凋谢殆尽的室内花坛上,手里的雪茄尚未点燃,“和我聊天还要戴头盔么?”
“随你。”秦城神情平静,任由头盔被易联取下。
“我早就说了,打仗要动脑子。”陈川用雪茄头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但是大家都觉得打仗可以只靠实力。”
秦城闻言,一侧眉毛不自觉地扬起:“你做局诱我,就为了贯彻一下你的信念?”
“信念难道不重要么?”陈川站起身来,双手张开,原地转了几圈,若不是一身笔挺的呢制军官装,他就像个舞会上的小丑,“我可是记得当初我那句射程之内即是正义被你们一直嘲笑到毕业。”
“射程之内不是绝对的实力么?”秦城低头咳了两声以克制自己想笑的冲动,用略带怜悯的眼神打量着眼前的人。
易联将他的头盔递给卫兵,并掏出雪茄剪,熟练地帮陈川剪好了雪茄。
陈川摸出一把迷你光学手1枪,用激光点燃了雪茄,远处的铁笼栏杆被延长的光切掉了一小截。
秦城顺着望去,那笼中的身影贴得更紧密了,像是草原纪录片里面对捕食者的群居草食动物一样。
“城城,我很好奇。”陈川走到他面前,朝他吐了口烟,迫使他厌恶地转过头去。
浓郁的烟雾散开后,秦城才轻缓地开口:“放。”
陈川也不计较,轻笑道:“我就想知道近身战神的你,没了外骨骼的加持,到底能以一挡几?”
“不知道,但是挡你肯定没问题。”秦城直视着他的脸,话未说完,便将左手从绑带内抽出,按在了对方的腹部,并顺势用右手将他整个人拉进手臂内,朝剩下三人扬了扬下巴,“头盔还我,放下武器。”
“你手不是断了?”陈川脸上的惊讶转瞬即逝,他能感受到对方左手细微的颤抖。
秦城的右臂加了把力,将他的脖子勒紧了一些,并将掉落在地面的迷你手1枪踩在了军靴之下:“我不断手,你敢现身?”
“呵…”陈川的脸憋得有些红了,但他依然保持着平静,“现身又怎么样呢?”
“你到底是嘴炮之王还是电磁炮之王?”秦城忍不住调侃起这个一向和自己不合的师弟来。
易联举起双手,一手拿着头盔。
秦城朝他点了点头。
头盔扔向秦城的瞬间,陈川向下一缩,从他手中挣脱。
而与此同时,秦城左手的光刃霎时间亮起,在陈川的侧腰割开一条细长的口子。
二十余名八团的士兵从四周的废弃商店中窜出,一时间秦城的身上堆满了瞄准的红点。
秦城将头盔用脚勾起,朝里面喊了一声动手,之后立刻开启机动模式闪身向前,朝陈川飞起一脚。
他原本的位置有子弹撞在一起,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的腿也确实扎实地踹飞了一个人。
待他定睛细看,只见易联的身体像是脱线的风筝,撞穿了身后商店的玻璃,倒进了一排货柜之中。
陈川捂住伤口后撤一步,同时,爆破声从商城屋顶响起,被炸开的巨大顶棚伴随着石块和粉尘一同落下。
周围的士兵在看不清两人站位的情况下只得上1膛待命。
“开1枪。”陈川的声音从一阵烟雾中传出,在此起彼伏的坍塌声中并不清晰。
少数听清指令的士兵开始尝试向秦城的方向射1击,但此时的秦城早已抓着陈川闪到两块巨石的缝隙中。
少倾,空中的轰炸停止了。
一架硕大的八旋翼无人机打开对地探照灯,将原本阴暗的商城内照得亮如白昼。
灰尘落地。
秦城手中的激光短刃架在陈川的颈边,二十余名八团士兵的额头上都亮起了红点。
而在他身后的商店里,易联的身躯轻颤着艰难地站了起来,朝两人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动着。
“开1枪。”陈川闭上眼。他最忠诚的副官缓缓举起手1枪,颤颤巍巍地指向他的额头。
“我看得见。”秦城侧过头大声吼了一句。
易联将枪1口转向秦城,顿了顿又对着陈川,咬紧了嘴唇。
“川哥。”无人机下方的喊话器响起,转成数字信号的女声听起来有些破碎,“回头吧,我陪你站军事法庭。”
陈川没有睁开眼,轻轻笑了一下:“城城,你回去告诉她一句话。”
秦城嗯了一声。
“你们都是傻1逼。”
话音刚落,枪声响起。秦城快速将他扑向地面,但为时已晚。
陈川头部上半炸开,脑浆和鲜血混了一地,下半部的嘴角却还挂着讽刺的笑容。
易联的右胸被货架刺穿,挣扎着将枪对准秦城。
天空中一道光束射下,将他的上半身切成两半,落在地面时发出沉闷的声响。
八团的其余士兵面面相觑,放下了武器。
“你有没有受伤?”林屿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秦城刚抬头便被探照灯刺得睁不开眼,只得摇了摇头。
随着大门口传来的一声爆破,五排长带领的几十名士兵鱼贯而入。他们将投降士兵的武器整理起来,列队包围住整个中庭。
“别急着杀那个铁笼里的感染者。”秦城抬手指了指。
五排长眉头深锁:“为什么?”
“答应了一个人。”秦城淡淡地回答,“等他们过来。”
“是。”五排长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人,但依然习惯性地递上了一个行军水壶,“喝水么。”
秦城笑了笑接过水壶:“你还是这么细致。”
大约过了一支烟的时间,指挥车才从被炸开的大门横冲直闯地开了进来,履带碾过地上的碎石,又是一阵噪音。
林屿急切地从驾驶室开门跳出来,紧盯着坐在地上浑身血污的秦城:“你真的没有受伤?”
“真的。”秦城的剑眉弯出温柔的弧度,“你比我了解陈川。”
“我了解他个屁,”林屿侧过头看着陈川的尸体,撇了撇嘴,“我只是觉得,你抓的那个人明显爱他爱得深沉。”
“那她还要出卖陈川?”秦城起身朝指挥车走去,路过五排长身边的时候交待了一句,“把他的尸体收一下。”
林屿看着他踏上车,低声说:“在珍视的人面前,任何谎言都是藏不住的。”
秦城的身形凝固了一瞬,没有回头地轻叹道:“所以陈川早就知道。”
五排长一脸嫌恶地安排士兵将陈川的尸体和散在周围的头骨收拾起来,朝指挥车的方向喊道:“团长,感染者怎么说?”
“带回…”秦城高声回答,声音却戛然而止,他愣愣地看着车尾满头鲜血的女人,沉默片刻才回头补充道,“带回去,不要进安全区。”
“她?”林屿也看向后方,显而易见,杨束薪是撞在车的装甲板上自杀的,这份必死的决心让在场的人都有些震惊。
王守云缩在另一头的角落里,揪着小希的衣服下摆,战战兢兢地看着回到车内的两人。
秦城淡淡扫了他一眼,没有责怪的意味。随后上前蹲在杨束薪的尸体前,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探了探鼻息。
“看脸色就知道死透了。”林屿回到驾驶座上,不再回头去看车尾的场景,转而望着窗外的五排士兵用超长牵引带将感染者一个个塞到车上。
待最后一个感染者装车结束之后,五排的士兵快速结队,看五排长的手势,还有一半士兵要留下看守投降的那部分八团的士兵,等待下一批车辆的接应。
“我们先回,给二排发讯息,陈川死了,还不投的就杀了。”秦城的声音温度骤降,听不出任何情绪,“给家里发讯息,带淳一到门口等我们。”
林屿嗯了一声,过了许久,又自己叹了口气。
“想什么呢?”秦城低声问了一句,又意识到车尾离驾驶舱的距离,不再说话。走到王守云身边,示意对方帮自己拔出卡在左边肩膀肉里的一截破损的外骨骼。
“这还能断了啊?”王守云一边抓住那截金属,一边蹬着秦城的身体借力,但依然没有将其拔出。
秦城摆了摆手:“算了,别拽了,刚刚在那边冲太猛了。”
“喔…”王守云有些失落地坐了回去,像快要融化的布丁放在椅子上那样,过了一会又抬起头,“你这就是受伤了吧?”
“算是吧。”秦城转过身去,克制地伸手按住左肩,朝副驾驶的方向走去。
“小心。”王守云的声音突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