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锁凤楼无限事,秋尽冬来满目寒。
莺莺楼一楼大堂内,庞妈妈怒目圆睁,一双丹凤眼扫过在场每一位穿红带绿的姑娘,开口是令人胆寒的询问:“这是哪个房里的料子,给我站出来。”
几十个姑娘混乱地挤成一团,互相推搡着,祈祷有人能自己出去顶罪。
“是我的。”
如她们所愿,这样的人还真有一个。
正是当初承恩侯世子晏时从后门接待过沈时璟的那位九儿姑娘。
她刚站出来不过片刻,还未等喻棠开口进行审问,便被快步上前的庞妈妈狠狠地扇了一耳光。
“孽障,我养你是做什么吃的,要你这样来害我?”
一见她打人,刘有信立马上去拉住了她:“未经仔细调查,怎能私自用武?”
九儿被那一巴掌扇红了半张脸,滚烫热泪在眼眶中打转,刘有信护在她面前,就像老母鸡护着雏鸡似的,不禁惹来庞妈妈颇为嘲讽的质问:“这位官爷好有意思,我教训我手底下的人,关你什么事?”
“我……”
“哦,我知道了,官爷喜欢这个丫头,那自然是要护着的,也行,看在喻公子的面子上,勉强许你一晚,还不用你花银子。”
被如此羞辱的刘有信怒了,几步上前掐住庞妈妈的脖子厉声道:“你个臭婆娘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官爷还看不出来?”庞妈妈诧异道,“这人借您玩玩诶,您最后给我全需全委地送回来就好了。”
“你!”
刘有信抡起胳膊就要往她身上落,却被喻棠喊住。
“别冲动,先把人带下去关起来,看牢了,你随我上楼去这姑娘的卧房里看看。”喻棠沉声道,“对了,这两人分开关,放消息出去,莺莺楼这几日闭门谢客。”
他指了指老鸨和九儿,有条不紊地吩咐着。
刘有信被他一同叫去了楼上,两人到得九儿的卧房中,刘有信立在门口笼统地看了一圈,自言自语道:“刚开没仔细看看,这妮子住的倒还行。”
喻棠无声看了他一眼,他嘿嘿地傻笑了几声,不敢再胡乱发言。
屋子里除了搜出那几块带血的脏布,其他一切皆是正常,首饰台上还杂七杂八地散着东西,看似是金钗银饰,其实只是镀了层壳的假玩意儿。
刘有信挠着脑袋问:“接下来是不是该先去审问审问她们?”她们指的是老鸨庞妈妈和九儿。
“不必。”喻棠直接回绝了他,“你叫人看好她们两个,然后跟我去一趟东宫。”
刘有信本只是京郊灵泉寺一带的小衙役,只上回灵泉寺□□之时见过一回太孙,哪里还想着能再次见一面这等身份的人物,登时心里便有些杵。
说实话,眼前这位喻公子叫人捉摸不透的神情已经是叫他刘有信头疼不已了,现还要去东宫见龙子皇孙,实在是怕自己到时候出尽洋相。
出尽洋相倒不至于,喻棠带他去,也压根没想叫他答话。
刘有信全程跟个大块头哑巴护卫似的跟在喻棠身边,跟着他进了东宫的正门,又过了一扇半圆月洞门,进了偏殿,又到得后面的院子处,这才见到了皇长孙。
彼时皇长孙正摇着个拨浪鼓逗眼前的一个姑娘玩。
刘有信不敢看人家,老老实实地垂头,听见皇长孙说,“先回去休息吧,我这还有些事情要办。”
“那微君先退下了。”那位衣着鲜丽的女子起身福了一福,一双彩凤双飞绣花鞋从刘有信眼前踢踏而过,后头跟着一众宫女太监。
估计这位也是皇长孙的妃子什么的,刘有信琢磨着,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倒不如那日被劫的太孙妃要来得好看,甚至那个九儿也不错……
他这样想着,却是一下都不敢表露出来,只能腹诽。
他见喻棠只在那院中石凳上坐了不到半刻钟,和皇长孙也是没聊上几句正事儿,便又有其他人进到了这院里。
“太孙呢?太孙呢?我要见太孙!简直是岂有此理!”
那人大声嚷嚷着进了院子,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这声音听着倒是似曾相识,刘有信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这不看还好,一看便是心里忍不住又咯噔了一下。
这不是那日在莺莺楼赶走他的那个荣安侯家的三少爷荣呈玉吗?
荣三少爷可压根没心思管他这样一个小人物,他本是奔着太孙告状来的,一见喻棠也坐在这,便直直地将某头指向了喻棠。
“喻棠,正好你在此处,莺莺楼即日起闭门谢客这件事,是不是你干的?”
“是。”喻棠坦然承认。
“你知不知道过几日云阳侯家的世子及冠,要在这里设一场私宴?你把人家地方封了,这叫人怎么办?何况我都跟那些人说过了,那日莺莺楼没有恶贼,都是我的人,你怎么就不信呢?”
“那人是东郡沉船案疑凶,还在灵泉寺挟持太孙妃,致张家三公子重伤,躲避官兵追捕,这样一号危险的人,还不够理由封了这座莺莺楼吗?”喻棠起身,厉声反问,“京中比莺莺楼更适合设宴的地方不少,怎偏要此地?”
“这,你说的这些事情跟莺莺楼有什么干系?你要查人就查,抓人就抓,抓到我头上来算怎么一回事?我已经说过了,那日的莺莺楼全都是我请来的客人,哪一个不是家世殷实富贵的,怎么会有贼人呢?”
喻棠眯眼:“各个都是家世殷实富贵的?那你倒是说说,你都请了哪些人?”
一旁听得稀里糊涂的陶勉一时有些跟不上他们的交谈,看戏时仍不忘附和道:“是啊,呈玉你说说,到底都请了哪些人?”
见陶勉都这样说,荣呈玉还有什么办法,只能一个个报姓名家世道:“东郡王世子陶珏,承恩侯世子冯述安,西南药王谷林峦,平江程家程又亦,还有……”
“程又亦?”喻棠面色隐隐有了些变化,接着问道,“那日程又亦是何时到来的?”
“程又亦?”荣呈玉也复述了一遍,暗自回想道,“我记着,约摸是午后不久……”
程又亦便是如今江南程家儿孙辈里最有经商天分的一个,听说从前他父亲程老先生为了让他历练,给了他一百两银子,叫他去历练,结果出人意料的,两个月后,这厮既然不仅没花完这一百两银子,还带回来两箱银元宝。这可真是把程老爷子乐坏了,当着众人的面直言这是程家小辈独有出息的一个。
□□呈玉说他是午后不久到的。
贼人逃走的时候大约是午时,仔细算算时间,也是对不上。
喻棠却不信这些,迷惑人的小把戏,总有人在做的。
“那他席间可有离开过?”他继续问道。
“无,全程皆在座。”荣呈玉说的那叫一个信心满满,昂首看向喻棠的眼神仿佛就是在告诉他,是他想错了,程又亦没有问题。
喻棠淡笑着点点头,没有再与他争执。
“哎,那我说了,这些人都没问题,你可以把莺莺楼给我放出来了吧?”
谁料喻棠是半点眼神都没赏他,听了他这话,人家直接拱手向太孙道:“依我之见,莺莺楼暂不宜开门迎客,车辙之事,我早已向殿下报备,莺莺楼人多口杂,不好掌控,只有闭了门才好开始清理,若是贼人果真曾藏匿过此处,那定是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哼,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蛛丝马迹。”还未得知最新消息的荣呈玉仍是十分的不服,一摆出一副不屑却又想要刨根问底的态度。
“血迹。”喻棠道。
回去的路上,喻棠和刘有信一人一匹马,行过一些道路后,行人逐渐变得有些疏少,见这不是回莺莺楼的路,刘有信认真盘算了一番,小心开口道:“敢问公子,此为何地?”
“我以为,你会有事问我。”喻棠放慢了骑马的速度,不急不缓道。
“啊?”刘有信不大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只是本能地笑了笑,挠了挠脑袋,粗枝大叶道:“这,我也不知道要问什么……”因为想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有些又实在不好开口提。
“无事,你问。”喻棠却是给了他这个机会。
“为何不先审问莺莺楼那群人?给她们留了机会,岂不是好叫她们更加狡辩?”
喻棠笑了:“我问你,你觉得九儿无辜吗?”
京郊灵泉寺铁汉子衙役刘有信忽然脸红了。
“你觉得她无辜。”喻棠十分自然地解读出了他的意思,“为何你会觉得她无辜呢?因为她是被动的,而那个老鸨却是主动的很,叫人又气又恨,是不是?”
自己心底里那些小花样,真是完全不够看的。
“庞妈妈和九儿,总有一个是有问题的。”喻棠提醒道。
“我懂了!”刘有信一拍脑门,胡乱地骑着马跟上喻棠,两人一块儿回了莺莺楼。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回校,因为我们已经八个月没有回去过了,所以收拾宿舍花了很多功夫,所以没时间更新,不过从现在开始,就可以恢复正常更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