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郁北当了半个月的托儿所所长后,时隔多日,楚棠终于又回到了自己的家。
精致的装潢和简约的家具洁净无尘,裱框起来的书法大字铿锵摇曳。桌上,一枝鸢尾百合静静地绽放在水晶瓶内,透着一股冷淡而温馨的味道。郁北半个月过去,公寓里只过了一个寻常的、没有主人的夜晚。
回来的时候,天蒙蒙亮。
楚棠收拾了一番,门铃响了,他去开门。
外面站着宋越,臭着一张英俊的混血脸,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昨晚怎么又不听电话”
楚棠应付他已经得心应手了,举起手机摇了摇“忘记充电了。”
“大头虾。”宋越用他难得学来的中文词汇轻骂了一声,然后跨进门换鞋,熟门熟路地进了厨房,边走边道,“今早家里做了广式早点,怕你又不吃早餐就去工作,爸让我给你送来了。”
“多谢伯伯,”楚棠摸摸脑袋,觉得并不大,关上门,“多谢宋哥。”
坐在客厅都能听到宋越用鼻子哼了一声“你妈嫁给我爸了,用中国的话来说,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该改口叫爸了。”
“嗯。”屋里暖气很足,楚棠穿了件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臂中间,去厨房端了盘子出来。
宋越道“爸怕凉了就让我赶紧送来。我还没吃呢。”
楚棠穿着棉拖,拿了两副筷子和勺子。
宋越出国多年,宋父却是典型的中国式父母,只喜欢吃家里烧的、热气腾腾的东西。
早餐很丰盛,鲜香的海鲜粥和水晶虾饺等各式早点,都用焖烧壶温着,吃起来还是烫热烫热的。
宋越本人并不似传言那样高冷,坐在楚棠面前,动作优雅,一口一个大烧卖,吃完道“回国就遇到了两样最喜欢的。一个是棠棠,一个就是中国美食了。”
楚棠笑了笑,回来后黑色短发在脑袋上翘起来了一缕,显得他素常冷淡的眉目柔和了一丁点儿。
“爸已经去看妈了,你等收工回来再去吧,”宋越道,“去医院和片场不顺路。”
楚棠点头“好。”
宋越习惯了他有礼疏离的态度事实上,楚棠能顺着一点他的意思他就谢天谢地了。
他突然放下碗,上下打量了番楚棠。
楚棠似乎在认认真真做什么事情,细细嚼着食物,眼皮都不抬一下。
宋越皱眉,奇怪道“我每天给你投喂好吃的,你也像个小仓鼠一样吃了,可是为什么好像还是瘦了”
他是投喂了,但每天晚上从楚棠都要去半个月的郁北,虽然郁北皇宫的佳肴无数,养人得很,但国师的事务繁忙,也不是说笑的。两相消耗,算下来,楚棠依然清减了一点儿。袖子现在撸了起来,瘦削的白皙腕骨特别分明。
“宋哥,”楚棠咽下食物,淡声道,“我觉得中国男人不喜欢被比拟成仓鼠,特别是小仓鼠。”
宋越不管,他不要楚棠觉得,他要他觉得。他说“你是不是又吃速食产品了爸妈说了,那些都是地沟油你经纪人怎么不管管”
在宋越喋喋不休的中国式饮食担忧中,楚棠慢条斯理吃掉了四笼早点。吃完后,他说“方尼照顾得很好,宋哥多虑了。”
既然宋越来了,他就自觉顶替方尼成为楚棠御用的临时经纪人,负责送他去片场。
高级小区安保工作很好,都不用担心有狗仔潜入。
开车时,宋越感叹“中国的速冻食品是不是能让人也变冻起来。棠棠你真是越来越冷冰冰了。”
他随口捡了宋父楚母的话来唠叨楚棠,但楚棠的冷还真不是中国食品的锅。
他对谁都这样。
宋越当然也知道。他第一次见楚棠时就知道了。
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是在两家父母的婚前聚会上,而是更早。
楚棠六年前便出道了,年少成名,风光无限,宋越刚回国那年,他就已经斩获了无数奖项。
一次宴会中,宋越发现了楚棠楚棠那张漂亮的脸蛋走到哪儿都是吸引眼球的利器。宋越自小在国外长大,热情奔放,回来就收购了星名娱乐,丝毫没有继承到宋家严谨古板的家风,是那种看上一个人就直接出手的富家子弟范。
是的,他第一眼就看上了楚棠,然后直接出手了。
当时楚棠在和导演说话,一个侍应走过来,弯腰说露台有人找楚棠。
楚棠去到露台,没有人。忽然天空中炸开了巨大的烟花,砰砰砰,连续不断。
身后传来一个混着外国口音的普通话“惊喜吗”
楚棠回身,只见一个高大的混血男人站在身后,笑容热情又带着一丝羞涩。
楚棠对这种奇奇怪怪的表白方式见怪不怪,神色淡然,说道“这里放烟花需要罚款的,先生。”
后来,刚回国的宋越果真收到了罚单。
良好归国公民宋越“”想哭。
楚棠不喜欢,他也没办法。然而峰回路转,他去星名传媒时,发现楚棠竟然是那里的艺人,他想,这就是上帝的安排吗
再然而,他还没高兴半天,晚上和宋父、宋父的二婚妻子见面时,宋父竟然说“你楚阿姨的儿子今天没来。对了,楚棠他碰巧在星名工作,你替我好好照顾他。”
宋越“”
在宋越心里,情人一秒变兄弟。实属惨。
后来,一家人终于齐齐整整聚在一起了。他生怕楚棠将他莽撞追求的事说出来,那样的话宋父肯定会一个拐杖敲过来。
但楚棠仿佛没和他见过面似的,冷淡有礼地握了手,然后就坐,听父母讲话,偶尔说几句。
总之,他对楚棠来说,就好似不存在一样。
过了几年,两家越发熟悉了,楚棠才愿意喊他一声宋哥。
一个月前,宋越难得回了宋宅,发现楚棠母亲心血管病突发,晕倒在房里,和佣人一起紧急送去了医院,堪堪救回了她一条命。楚棠拍着戏时接到电话,立马就去了医院。
剧组拍摄地。
传言高冷脾气臭的宋总,身边带着冰冷懒洋洋的楚影帝,实在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下车后,宋越给楚棠裹了条围巾,包得严严实实的,才放他走“晚上我来接你。”
“不用,”楚棠下半张脸埋在围巾里,说话声隔着东西,闷闷的,像棉花,听起来软和了点,“方尼送我去就可以。”
然而两人没等到晚上,下午就去了医院宋父说楚棠母亲的手术时间要提前了。
楚棠在医院度过了一晚上。
郁北,国师府。
“哥哥怎么还没回来”郁恪一边嘟囔,一边在榻上滚了滚。
他拿着楚棠的玉佩,默认可以随意进出国师府。他今天很早就出宫来到这里了。
可是楚棠往日都是这个时候就从明月寺回来了,为什么今天还没到
他想楚棠了。
郁恪是抱着作业过来的,想着,写完了,楚棠就该回来了吧
写完之后,他在书房,一会儿练字,一会儿翻书,一会儿看看楚棠的画,一会儿在榻上眯一下。
太阳从东升到西斜,余晖照进来,热融融的。
窗外凋零的海棠花无声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