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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第九十四章(1 / 1)

赵汝与赵提督的关系,还得往上三辈去推。

那时赵汝的爷爷与赵提督的父亲是堂兄弟,一道进了军营。只是赵汝祖上相对而言更有些财力,家里也舍不得自家儿子去吃这个苦,便花钱将赵汝的爷爷换了回去。

赵提督也不是个小气的人,赵汝的父亲用着这一桩交情求他时,他也很爽快的将赵汝调进了亲兵之中。按辈分去算,他还是赵汝的堂叔,行军打仗免不了要死人,赵家也并非什么枝大叶茂的人家,因而赵提督对亲戚都格外优待。

所以,在赵提督喝了一壶崆峒酒、发出那样一句感慨后,赵汝便带了十二瓶崆峒酒去了一趟提督府。

刘成武在奉议司也没闲着,他把之前留底的折子都翻了一遍,终于找到了那年风靡京师的“春与繁华”。

这是凤相为其夫人亲手酿的酒。

彼时还有句歌谣,“七月七,系红丝,春与繁华寄相思”,说的就是这一壶酒。

七月七日,便曾是凤相大婚的日子。

只是凤相夫人因何而死,奉议司里也不曾记录多少,只是至此之后,京师就再无人酿的出这春与繁华。

那些旧事,也跟着那一壶老酒,埋进了尘埃。

赵提督与凤相相交于微时,自然知道这一壶春与繁华的故事。醉眼朦胧时,赵提督怔怔看着赵汝手上的崆峒酒,“这酒是怎么酿出来的?”

赵汝也不提我的名字,只道,“大掌柜说以玫瑰汾为基酒,别的就不知道了。”

“配方是命根子,刘家肯定不会告诉你。”赵提督一声叹,“这酒能得其三分味,已不容易。”

赵汝回来后一字不落的说与了我,他仍旧一头雾水,我却打算撞着胆子去相府试一试。

凤相浅啜,微微一笑,“这是翡山。”

“卷成墨珠才是翡山。”我捏了满手心的汗,但面上神情不变,“这茶与翡山同出一系,只是不得热水煎服,温水闷泡,泡出苦味,才叫白云天。”

见凤相未动,我继续道,“荆南有座山,每逢七月初七,有情男女便会上山相会。山上有座庙,那里的主持卜的一手好姻缘……这茶就长在庙后的坡子上,主持在庙后放了许多水瓮,采茶时总看得到瓮中的白云,故而有个小名儿叫白云天。”

在兰台这些日子,我并没有闲着。

下了朝我就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使劲儿啃那些朝中大员的功过生平。棋局乃人心,我连对弈之人的心思都琢磨不透,又如何落子呢?

凤相的生平有些奇怪,论理,丧偶的臣子不少,青红笺上都得记那么几句因何而丧,就连我——就连记录我生平的青红笺上,也有一句,“治府不严,恶奴背主”,独凤相一句没有。

不仅是兰台没有,甚至奉议司留了底的折子里,提到凤相大婚一事的,都是被明诚之压下未曾往上送的。

也就在这些折子里,我看到有人参凤相“沉溺儿女私情,以私权调集玫瑰汾入京”,才打算以玫瑰汾为基酒,酿些酒来试试。

凤相是荆南人,荆南离西凉不远,所以我在崆峒酒里又添了西凉才有的几味料。

至于主持和庙,是我在话本上看到的,纯属胡扯。

毕竟我此来,并不为以往真相如何。

虽不知这三句究竟在说什么,但我感觉得到,这三句话在凤相心中,很有些份量。

凤相放下杯子,“游新今日来,可是是为了找本相下棋?”

“不。”我也放下杯子,“听闻这茶有特效,所以来看看凤相是否大安了。”

第二日,凤相病愈还朝,两位亲王再请圣上封我为特使,凤相出列,“不可。”

不待两位亲王说什么,凤相已罗列了一大串的话来,诸如“年轻人不知轻重,兰台不可一日无主”此类,末了,又举荐了关隽和相蠡。这两个人都是光明正大的凤相一派,圣上不过是多想了一下,便允准了两位亲王的请求。

只是福西伯就算了,圣上笑的格外和蔼,“待孟特使平安回来,寡人封你为镇南侯。”

公侯伯子男,本也是个虚衔。

比这从一品的兰台令还虚。

凤相这一句也叫圣上留了心,他叫贺在望暂任兰台令,言外之意,便是接替我的位置,与方瑱一起和凤相打擂台。这是暂任,自然再没有人跳出来抱怨。

其实圣上本也是这样打算的,只是正好我从丹州回来,替贺在望挡了挡怒火,担了担骂名。

那夜凤相不在府上,大约去了尹川王那里。

我将手上的崆峒酒留给小厮,顺带给凤相留了一句话,“茶喝多了太清醒,世道如此,有时候还是醉过去好受些。”

谋者攻心。

便是这一招,我也是从凤相处学来的。

答复了西凉使臣,就开始准备这一行了。其实也不必我亲自收拾,特使访外,自有鸿胪寺把单子报过来,我只需要打点贴身东西即可。

于是我先问马凡,愿不愿意和我到西凉去。

马凡家里只剩了他一个人,自然是去哪都可以。赵汝踌躇半晌,方才低声问我,“孟老爷,属下虽跟您一路回了京师,但如今并不知道咱们到底要做什么事情。”

“丁大人与你怎么说的?”

我问。

“他说这天下有反贼……”赵汝疑惑道,“可反贼并不在京师里,老爷自回来,也只与朝上的几位大人、老爷有交道在,瞧着太平的很。”

“你看见的就是真的吗?”

我敲了敲赵汝的脑门。

“真正的大反贼,都藏在京师里。”

“那属下就不去西凉了吧。”赵汝捂住脑门,嘻嘻一笑,“属下得打理馆子,还得护着圣上。”

武将的脑子,总是有些直。

不过眼下这样理解是行得通的,我也不欲与他多说什么皇室里的派别分支,说的多了反而叫他束手束脚。

于是我道,“很是。”

四更时我们起身,先去涪陵寺接了云空师父的舍利子,我存了私念,又将那些嫡传弟子的骨灰带上,一起封在锦盒之中。

马凡跟我坐车,丁四平带着三十金甲卫,作为此行卫队。

在大夏境内,西凉的使团跟在我们车队之后,领头的人叫涅奢耆,是西凉国师。为显我大夏友邻邦交,鸿胪寺特地准备了许多茶叶与酒,一并带去西凉。

路线是我定的,出京师,经河洛,穿春斐,入丹州。

从丹州丰禾县过赤水河,进西凉地界。

到了河洛时,车队在路室歇下,我带着马凡与丁四平在街道上逛了逛。河洛离京师不远,风土人情与京师并无区别,在茶摊上喝了两碗茶,问了几个人,终于问到了郑家新开的豆腐坊。

说起这豆腐坊来,人人都笑,“郑家的沅哥儿别是当了几天官儿当傻了吧,要把豆腐坊开在地窖里也就算了,这么多熟门熟路的人他不要,偏偏找什么外地人,还把吃住一应都包下来,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其实一点也不可笑,换我是郑子沅,未必能做到比他更好。

但我还是跟着附和了几句,才带着马凡和丁四平一路找过去。

找到豆腐坊的时候,郑子沅正打算锁门,见我来了,又惊又喜,“孟老爷,你怎么来了?”随即神色一变,“可是内子与孩子……”

“不不不。”

我连忙止住郑子沅胡思乱想的势头,与他解释道,“圣上封了特使,去一趟西凉国。”

郑子沅也不多打听,只带我到这豆腐坊里逛了逛,“这处原是个地牢,墙壁最厚实不过,后来废弃了,下官花了两年俸银,才从郡守那里买来的。”

御丞两年的俸银可不算少,不过是一处废弃的地牢,我估摸着郑子沅大概率是被郡守给坑了。不过看他激情澎湃的样子,我也不好说什么。

郑子沅继续道,“外地来的人不少,下官又不能与郡守要河洛的出入名册,只能拜托人多贴了几处广告,把那些外地来的人都召集过来。因是匆忙筹备的,所以豆腐也做不出多少……”

他说着,我便听出不对。

郑家世家大族,为何郑子沅说了这许久,都只说自己,不说家里的意思?

于是我多问了一句,“令尊意思如何呢?”

郑子沅一顿,淡淡道,“父亲觉得这是无稽之谈,爷爷更不会信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掏了几张银票给他,“这些先拿着,不够再从兰台账上支,你来往方便,如今是贺在望暂接兰台令一职。”

郑子沅也不推辞,坦然收下。

我又道,“据说那些死士们腰、踝之上皆有红丝,你找个机会,查看一下,莫要错伤无辜。”

郑子沅点头。

“如果能一次将河洛这些死士料理了,你就把自己的夫人和孩子接回来,此时京师也非善地。”涉及这么多人的生死之事,郑子沅分明害怕了,但他还是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骄矜与担当点了点头,“下官明白,老爷放心,下官能做好这件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两更,上午9:00和晚上9:00#^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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