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里一路狂奔回去,视身后的姑娘为洪水猛兽。
这种感觉就像突然有一天,有个陌生人跑到你面前来,对你说“我是你高中三年的室友啊”,见你不信,他还能掏出一张合照,照片上你和他相亲相爱一家人似的搂在一起。
但这一切你都毫无印象,稍微试想一下就知道,相亲相爱是不存在的,白日见鬼才更贴切。
所以在小雅情急之下喊出那句“我们之前是同事啊”的时候,方里溜得更快了,甚至在心里划过一个想法:他怕不是又遇上了想从他这儿骗走车票的。
一路跑回家后,方里关门落锁,靠在门上调整了会儿呼吸。
他门口摆着谢柏沅的一双皮靴,就知道——谢柏沅回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方里松了口气,感觉自己背靠谢柏沅,哪怕来个诈骗团伙找上他也不用愁。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谢柏沅听到门口的动静,拿着碗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怎么搞得满头是汗。”
他知道方里最近在健身,而且效果很好......毕竟在床上的时候摸起来手感都不一样了。
谢柏沅近一个月来正在调查的事情渐渐有了眉目,他今天看上去心情不错,回来第一件事是给方里炒几个爱吃的菜。
“先去洗个手,别急着洗澡,吃完洗。”
方里正要开口,身后响起了按门铃的声音。
“方里!你出什么事了方里!”
语气急促、声音清脆,是那个自称小雅的姑娘。
方里一指自己的身后,有谢柏沅在,先前活吞了苍蝇似的脸色终于有所好转。
他说得很简洁:“有人在后面追我,白日见鬼。”
谢柏沅结合门外的声音,在几秒之内就理解了他的意思。
然后活吞苍蝇的变成了他。
......
一小时后,方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左边是朱易乘,右边是谢柏沅,他被左右夹击。对面沙发坐着小雅,正一脸担忧地望着他。
朱易乘好奇地把头探到方里面前:“真忘了?你还记得我是谁不?”
方里:“......”
他心里郁闷,嘴上噎了朱易乘一句:“记得,朱易除。”
正常人都知道这是在有意开玩笑,偏偏朱易乘这个缺心眼当了真,当即扭头冲他大姐嚎道:“呜哇——他连我都忘了!!”
方里:“......”
谢柏沅把人提溜到别处去,紧抿的薄唇终于动了动。
“怎么样?”
他问的是朱启凤。
这位已经算得上是半个朱家掌权人的冷面美人,这段时间为了谢柏沅的事亲自忙前忙后。
她倒不是为了从谢柏沅那儿得到什么,而是为了帮方里。
说白了,是为了她弟。
朱易乘先前在副本里,被方里救了一回,这事说起来是他们朱家欠了方里一笔人情债。
朱启凤把桌上的东西一收,什么八卦罗盘扶乩,通通被推到了一边。
地方腾出来后,她端出了一盆清水。
“手递过来。”
方里愣了愣,闻言照做。
指尖被针轻轻扎破,一滴血渗出来,滴在了水里,顿时绽放开来,像是盛开在水里的一朵玫瑰。
方里盯着那抹被稀释的红,一段画面从脑海深处翻腾上来。
冷。
好冷。
他在不断地下沉,四周只有一片冰冷的海水,连块浮木都没有。
水似乎是暗红色的,仔细辨认之后,他才发现这似乎是被自己胸前渗出的血染红的。
海面之上,有人在竭力嘶吼着什么,然后海面掀起一圈浪花,有人跳了下来,穿过那些冰凉的海水,将他捞进怀里。
他终于找回了一丝属于自己的温暖。
......
谢柏沅抓着他的手,用自己的手心轻轻搓弄着他微凉的指尖。
方里回过神,刚刚那种刺骨的冰凉感还没有完全消散。
他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没有问出口。
刚刚那是......他的记忆?
他死了?
或者说,以前死过了?
朱启凤已经开了口,她道:“和我们预想的情况一样。”
她说的是一个月前留给方里的提醒:他的记忆已经到达了一个临界点,运气好的话就能找回曾经的那些记忆,运气不好的话,记忆会发生紊乱。
显然,方里的好运气只在副本里才发挥作用,现实中的他就是个倒霉蛋。
这一倒霉,他的记忆就像是原本就瘪了一半的皮球,被人戳了洞,剩下的那一半也开始不受控制地一点点往外漏。
这不是一个好现象,谢柏沅知道,方里也知道。
一个月前他还信誓旦旦地对谢柏沅承诺,自己不会再忘了他。
可是小雅就坐在自己面前,听她的描述,他们之前是很好的朋友,不然小雅也不会有他现在的住址,而且专程跑来看他。
他能忘了小雅,就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忘了赵小彤。
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忘记朱易乘。
甚至连谢柏沅,他都没办法再做什么承诺。
别墅里的气氛低迷了一个多小时。
天黑前,别墅里的客人们才一一离开。
小雅走的时候两只眼睛红得像兔子,她虽然不知道方里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好朋友忘了她给她带来的打击确实不小。
她对方里说,自己下个礼拜还会过来,要是方里还没想起她,她就拔秃他。
方里:“......”这姑娘还是这么彪悍。
他忽然之间又想起了曾经被发际线支配的恐惧。
另一边,朱启凤被朱易乘拉到一旁咬耳朵:“姐,我想搬回来住。”
他难得交到方里这么一个仗义的朋友,生怕自己这一走,下次再回来的时候方里就要送他一句:“你是谁?”
朱启凤闻言倒也不惊讶,她看了一眼方里的侧脸,应了声好,然后又补充道:“但是我教你的那些,每天都要练,不可偷懒。”
朱易乘乖乖应下。
朱启凤又叮嘱了几句,接着便要离开。
“如果想刺激他找回记忆,可以试着将旧事重演,或者让他多接触旧物,也许会有效。”
不说旧事旧物了,他人都站在这里,也没能让方里回忆起多少。
可谢柏沅转念又想起了什么,忽然觉得这方法也不是不可行。
或许他们之间只是还缺了什么......比如说,那本满载两人回忆的日记。
因为方里失忆的事,别墅里的人又重新多了起来。
朱易乘、赵小彤都住了回来,古锋隔三差五就带着馨馨来别墅里玩耍,甚至余佳曦她们也来过几次。
她从赵小彤那里听说了方里和谢柏沅的事,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自己曾经听说的那个传闻。
她有些事想跟谢柏沅求证,但是她来的时机不对,每次过来的时候谢柏沅都不在场。
朝夕相处了半个多月,方里就像是回到了两三岁咿呀学语的年纪,每天早上起来都要被人拎着,挨个叫人。
“朱易乘、赵小彤,古锋。”方里弯下腰,在古馨紧张的注视下拍着小朋友的头叫出最后一个:“还有我们馨馨。”
一圈叫下来,大家才松了口气。
方里自己都有些哭笑不得,可是这些人很认真,表情严肃,似乎只要他叫错了一个名字天就要塌了似的。
不得不说,这种被同伴随时记挂着的感受,其实很不错。带着一种似曾相识的安心。
离他们下一次上车还有大约三天的时候,方里还在忙着认人。
距离清明节近了,这几天总是下雨,见不着太阳,人的心情都高兴不起来。
就在这时候,谢柏沅从外面回来,带着一地的雨水给气氛沉闷的别墅带来了第一个明朗的好消息。
“找到办法了。”他说,“我们回天神村,找日记本。”
作者有话要说: _(:3」∠)_明天早起补办身份证
我是甜文,甜文,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