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颜浅将满肚子的责备都忍了回去,推起轮椅便赶紧进了屋。
见陌颜浅一言不发,苏月白以为她还在生气,“颜儿。”低声唤了一声,陌颜浅却没有回应。
陌颜浅并不是没有听见,一来她确实还为早晨发生的事情而生气,二来,苏月白自己不爱惜身体,这么冷的天居然在外面冻了那么久,陌颜浅想到这里,就恨不得扇他一巴掌,这副身子他不爱惜,自己却比任何人都爱惜。
苏月白看着陌颜浅急匆匆的烧上炭火,关闭好门窗,又灌了一只汤婆子放进被窝里,陌颜浅皱着眉,一言不发,上前将苏月白抱起,这么多年,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小的时候,陌颜浅臂力不好,经常是抱一半两个人便都摔在了地上,后来为了不再让苏月白摔倒,陌颜浅便苦练武功。从前她用的是很轻便的佩剑,现在她的佩剑却重得像一把刀,而这一切,都和眼前这个男子有关。可是这个男子现在却不让她碰了,陌颜浅又怎能不生气?
“颜儿,你还在生气吗?”苏月白被陌颜浅抱起,可是全身已经冻的僵硬,连平时绵软的腿脚都硬邦邦的。
“你别说话,我待会再和你算账。”陌颜浅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完这句话。将苏月白抱到床上,迅速脱去棉鞋,盖好被子,又将汤婆子放到他的腹部,在苏月白的身后垫了一个垫子,陌颜浅又走到床尾,将苏月白冰凉的双脚放在自己怀里。
“别,颜儿。”看见陌颜浅将自己残废的双腿抱在怀里,苏月白只恨不得自己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那是自己最痛恨的地方,若不是这双腿,苏月白便可以和陌颜浅一起习武,一起行侠仗义,在她累的时候背她回家,在她受伤的时候护在她身前,在她想哭的时候把她揽在怀里。
陌颜浅抬起头瞪了苏月白一眼,苏月白只好随了她去。陌颜浅的心思,他从来不是不知,是不敢知道,也不敢接受。
苏月白的脚掌萎缩得厉害,陌颜浅的手掌虽小,但是两只手也能将苏月白的脚掌包裹在手心。记得小时候,陌颜浅老是和苏月白比谁的脚大,后来,苏月白的脚掌萎缩得越来越厉害,陌颜浅知道他开始介意这件事了,他们就换成了比谁的手大,苏月白的手能轻易将陌颜浅的手包裹在手心,苏月白不曾习武,更不曾拿过武器,所以他的手总是很柔滑,而陌颜浅因为常年习武,又以重剑为武器,手掌满是茧子。每当这时候,苏月白都会安慰陌颜浅,这都是她刻苦的象征,今后她一定会成为扬名立万的女侠客。
陌颜浅跟陆知许学过一些医术,她便按照从前学的给苏月白按摩脚底,促进血液循环。那双有些粗糙的手掌在自己的脚心轻轻的按揉着,苏月白虽然不能动,却仍然有知觉,苏月白看不见陌颜浅的脸,只看得到她低下头,很认真的在按摩着自己最讨厌的那双脚。
苏月白有些无助的闭上眼睛,“颜儿,别按了,再按也不会好的。”
陌颜浅低着头,依然自顾自的按摩着,不理会苏月白的话。苏月白看陌颜浅那一副认真的样子,心里更加难受,“颜儿,它根本不会动,而且那么畸形,你何必?”
陌颜浅猛然抬起头,一双眼睛满是通红,她在忍,她每次给苏月白按摩的时候,她都在忍,她怕自己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怕自己忍不住会情绪失控,天知道她有多心疼眼前这个男子,这样单薄无助的身体,即便有着陆知许的照拂,他一个人的时候又该是怎样的凄凉?她曾对他说过想守护他,却被苏月白敷衍了过去,渐渐的,她便知道了,他不爱她,他不过把她当作一个朝夕相处的朋友而已。
陌颜浅的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她用袖口使劲擦了擦眼泪,可是莫名的那泪水好似决了堤一般,怎么擦都擦不干净。陌颜浅瞪着苏月白怒吼道:“它是不会动了,可是你不爱惜,我爱惜啊,你不心疼你自己的身体,我心疼啊!”
看到陌颜浅流泪,苏月白瞬间六神无主,“颜儿,你别哭,我不是这个意思。”陌颜浅转过身,却是越哭越大声,这么久以来的委屈,她今天终于是不用再忍了。陌颜浅蹲了下来,接着哭,全然不顾苏月白在身后那焦急的样子。
看不见陌颜浅的样子,苏月白更加焦急,“颜儿。”他的声音淹没在陌颜浅那声嘶力竭的哭声中,全然没有被听见。
苏月白努力撑起身体,看着自己死寂的双腿,只恨自己不能动,否则又怎会让颜儿受这种委屈。苏月白将被子掀开,将两条腿费力的搬到床边,双手用力的将自己撑到床边,可就在这时候,手下没了力气,苏月白的身体一下子摔到了床下。
背后发出的撞击声终于让陌颜浅回过神来,她转过头便看到苏月白摔倒在地,两条腿被被子裹着半悬在床边,两只手被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陌颜浅吓得失去了主张,“小白,小白,你不要吓我!”陌颜浅赶紧将苏月白抱回床上,苏月白费力的喘着气,嘴里却发不出一个字,喉咙里轰隆作响。陌颜浅将苏月白的上身抱在怀里,给他轻拍着胸口,可是丝毫没有作用,苏月白看起来更加痛苦。陌颜浅深吸一口气,回忆平时陆知许教给她的方法,一手换到苏月白的胸前,让他的身子向前倾,另一手则握成拳头状,用指节处轻扣着苏月白的背部,喉咙里的声音越来越近,陌颜浅不敢怠慢,加大力度,慢慢的,苏月白终于能够顺利的喘气了,陌颜浅将他慢慢的扶起,擦去他嘴边残留的痰液。
看着苏月白无力的样子,陌颜浅的眼眶通红,将他狠狠的抱住,“苏月白,你欠我的,你以后必须好好善待这副身体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