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九珠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到礼堂的每个角落，清晰而平稳，没有被刚才无端的挑衅影响到半点。
“首先我要说明，我已经在昨天和我的律师一起讲所有材料递上法院，五个工作日内，法院就会给我反馈立案信息。所有人都知道我要告的是谁，感谢刚才我看到了在群里的那些虚假的p图，让我可以再给他多添一条传播淫/秽色情的罪状。不过你们大家可能不知道，我要告他的不是这些，而是强/奸未遂。”
“星期三晚上的酒会，他趁我不注意在我的酒里下了药，幸亏我的胃很敏感，让我可以在药力发挥效果之前就吐出了大半，才能让我逃过一劫。当天晚上我去了市一院洗胃，而警察则是在凌晨1:17在那家酒店的客房将他抓捕，从他身上搜到了没用完的药品，也在酒店的配合下拿到了监控视频。”
“如果顺利，他将会面临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今天我在这里，除了想要告诉大家，群里的图片是他ps的之外，还想告诉在场所有的女性朋友——我知道大家都是为了恋爱结婚才报名参加这个课程的，但请各位务必、一定要警惕周围有很多不怀好意的人利用大家这种急迫的心理实施恶行。以我为例，不管参加任何活动，希望在场的女性朋友们都要注意保护自己，即使是被对方得逞，也不能息事宁人，一定要站出来勇敢地揭露他们的罪行。这些事是他们做的，收起你们的圣母心，不管是坐牢还是名誉受损、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这都是他们为自己的行为必须付出的代价。”
整个礼堂安安静静，所有人都在看着站在讲台上的程九珠。
“哼。”
一声冷哼打破了这种安静，程九珠看过去，发出声音的正是刚才朝她比中指的女人。
“谁知道那些照片是不是你自己拍的呢，长成这样还来参加相亲，八成就是来勾引男人的吧。”
程九珠眉头一皱，刚想开口说话，突然从另一个方向站起来一个戴着眼镜的女孩。
“第一排的那位女士。”
眼镜女孩举着手里的相机，表情十分愤怒，“我是芜城电视台的记者，刚才你说的话我已经全部录下来了，我会把刚才发生的事写成稿子发在今天晚上的‘芜城20分’节目上，如果你愿意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敢不敢站在我的镜头前，让我为你录一个十秒钟的采访呢？”
程九珠带头为这个勇敢正义的女孩鼓掌。
下一秒整个礼堂都响起热烈的掌声。
第一排挑衅的女人没了刚才的神气，她用一只手挡住自己的脸，狼狈地弓着身子。
而程九珠也把话筒还给了那位张老师，自己从一侧走下台，再一次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回到自己的座位。
高光现场。
程九珠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亮。
以至于后来程九珠和孟秋成为朋友之后，有次在餐桌上聊起了这一天，孟秋直言如果不是因为觉得程九珠太过装逼，两人可能还会更早一点认识。
可能是程九珠的发言给了大家心灵上的震慑，那天上完课之后，程九珠接到了一通来自培训机构的电话。
“程小姐，我是千千姻缘网婚恋培训班五班的班主任，请问您最近有没有时间，可以来一下我们的总部呢？”
程九珠一听是培训班的人，心情就不太好：“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对于您在网站组织的酒会上被骚扰这件事，我们也——”
“是迷/奸未遂。”程九珠纠正道。
电话那边顿了一下：“……没错，对于这件事我们也感到非常的抱歉，也确实负有对学员保护不周的责任，但是事后警察来调查的时候我们也是第一时间提供了那位王先生所有的资料给警方，并且积极配合调查，这个程小姐您也是知道的吧？”
“没错，但这并不足以弥补这件事给我带来的负面影响。”程九珠气消了一点，“其实就算你们不给我打电话，我也计划找你们。”
“您是想要求赔偿吗？”
“那倒不是。”程九珠说，“不过我希望可以退出这个课程，你们把剩下的课时折算一下，把钱退给我就行了。”
“程小姐，我们网站开设这门婚恋课的目的，是希望能够帮助有需求的人顺利找到自己的另一半。但现在的情况是，我们既没有让您成功脱单，甚至还保证不了您的人身安全，这让我们的课程设置组感到很惭愧且内疚。因此如果不是因为课程问题，我们这边也给您提供了一份补救的方案，如果您有时间，可以听我介绍一下这份方案吗？”
这个班主任说话柔声细语，如春风一般。程九珠听完她的一番话，原本想要苛责他们的想法瞬间消失，甚至还觉得这个机构的态度非常诚恳。
“好，你说吧。”
“是这样的，经过我们课程设置组和领导组的讨论，也针对这件事目前在班里的发酵和对其他学员的影响，我们这边定下来的补偿方案是这样的：免费给您将500人的大课程升级成为vip课程。vip课程是完全小班化，一个班只有20人，男女比例为1：1，家庭情况经过我们工作人员的筛选，整体素质比较高，另外vip课的上课时间是每周一次，每次两小时，比大课要节省时间。目前vip课程只有我们网站的vip会员才能报名，报名费用是5万元，一对一专人服务。如果您有心仪对象，我们还可以根据您的需求为您量身打造追求计划，并且如果您一整年都处于单身状态，我们会把费用的一半退还给您。”
说实话，程九珠有点心动。
心动点主要来源于那边说的那句“可以根据需求量身打造追求心仪对象的计划”。
感受到程九珠的犹豫，电话那边的班主任也并不着急：“当然，这只我们目前给出的方案，如果程小姐还是坚持想要退课，我们这边只能给您操作退课，费用会退到当初您报名缴费的账户中。”
程九珠：“等等，退课的钱能退到别的账户吗？”
“不好意思程小姐，我们系统只能做原路退回的操作。”
当时报名的人是程母。程九珠完全可以想象如果她妈知道她退了课之后该是怎样一番陨石撞地球的情景。
她浑身一抖，退课的念头打消了一半。
“我考虑一下吧。”程九珠对电话那边这样说。
“好的，程小姐，周五之前能给我们结果吗？”
“可以。”
“好的，那祝您生活愉快，再见。”
挂了电话，程九珠在桌前发了会儿呆，十分钟后，她果断起身走出房间。
她以为程母会在客厅看电视，没想到找了一圈，最后在厨房发现了她。她正背对着自己，对着案板不知道再做些什么。
“妈？”
程九珠喊了一声。
程母回头，露出手里长长的剔骨刀，脸上露出慈祥的微笑：“什么事啊，乖女儿？”
程九珠：“……没事了，我就问问今天吃什么。”
说完也不听程母回答，转头灰溜溜地窜回自己房间——算了，vip课程也挺好的。
既然决定接受网站的补偿方案，程九珠也不拖着，直接给培训班的班主任回了电话，那边也很麻利地给她调整了课程，并且上课通知和一对一生活老师的名字电话也立刻发到了她的手机上。
她看了眼，这个一对一老师叫孟秋。
“请问这个‘孟秋’老师是男是女啊？”程九珠收到短信之后随口在电话里问了一句。
电话那边的班主任：“孟秋就是我啊。”
程九珠：“……那你不当大班的班主任了？”
孟秋声音听上去也挺轻松欢乐：“大班人这么多还老出事儿，我就是今年倒霉抽签抽到了才去带的。昨天我们开会的事后组长就告诉我，如果我能说服你不退课接受补偿方案，就让我当你的一对一老师。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呢，咱们先加个微信好吧，电话就是刚才我给你的那个。”
刚才还温柔的知心姐姐突然变成了话痨。
“对了，我记得你起诉了那个人渣王是吧？后续有什么进展可要随时通知我啊，我们准备以你的经历为翻本开一节教学员保护自己的课程，到时候如果你愿意出席——”
“我不愿意。”程九珠果断拒绝。
“哦那无所谓，反正你要抗争到底。”孟秋也就随口一提，本来没打算程九珠能答应，“对了，你找的律师靠谱吗？我们集团的法务其实也不错，华腾公司你知道吧，我们的法务以前就在那儿做。”
“谢谢，暂时不用了。”程九珠顿了一下，看了眼手机，“抱歉，我有个电话进来。”
“没事，那你先忙，以后再联系哈！”
孟秋那边利落地挂断电话，程九珠则是看着手机上的名字皱起了眉头。
冯洋。
老实说，这次程九珠从退课到接受补偿方案，除了因为王连翔，冯洋也是促使她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