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程九珠没想到自己的幸福连两天都没撑过,就被一通电话打回尘土飞扬的地面。
电话是中赢启天装修项目的总负责人打来的,他说装修马上就要启动,需要程九珠作为植物设计师全程跟进,但因为他们的周总要去外地考察一周,所以一周后,包括程九珠在内的设计师团队,将会齐聚中赢启天大酒店玟中区店,接受周总的统一检阅和指示。
这不就相当于,判个死刑还给缓刑一周吗,而且她这还不如死刑呢,连个减刑的机会都没有。
程九珠几乎已经预感到,未来的一周,自己都要抱着这种“等死”的心度过的日子将是多么煎熬。
本来还想开始接单的她,一想到7号就要全程跟进项目,就开始头痛。
程母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程九珠抱着自己脑袋趴在电脑前的场景。
“九珠?”
听见母亲的声音,程九珠抬起头,一脸生无可恋:“干嘛?”
“我该问你干嘛吧,手机一直在响,如果不想接电话就直接挂了。”
程九珠这才看见在桌面上疯狂震动着的自己的手机。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顺便朝门口的程母摆摆手,示意她离开,自己要打电话了。
“一天到晚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程母嘴里念叨着,但还是轻手轻脚地帮她关上了房间门。
盛光天河那边的电话。
“您好。”程九珠接起。
“您好您好您好~好久不见!”电话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程九珠惊喜道:“丁丁,是你?你回来了!”竟然是许久没有联络的丁霈。
听到她的声音,程九珠想起她请假的原因,立刻关切地问,“你父亲的手术……”
“手术很成功!肿瘤摘除了,我爸也出院了,和我妈现在回苏州老家养病去了。”丁霈的声音听上去很欢快,“今天我复职,以后又可以我和你对接啦,是不是很开心!”
“能和你对接是挺开心的,就是……唉。”程九珠长叹一声。
“在愁中赢天启的项目吧。”丁霈今早一来,就看到工作日程表上程九珠的“壮举”,“看,没我就是不行,接项目的电话是行政那边给你打的吧,他们都是人精,坑你还不玩儿似的。”
“冲动一时爽,事后火葬场说的就是我本人,你快别落井下石了,刚才我还接了个中赢天启那边的电话,给我直接判了死缓,通知我一周后奔赴刑场。我现在是茶不思饭不想,只想上天可怜可怜我能让我直接穿越到这个项目结束那天。”程九珠双腿搁在桌面上,屁股下面的椅子转完左边转右边。
说到这里,她动作突然一顿,质问电话那边的人,“你不会是专门打电话来讽刺挖苦我的吧?”
“哪能啊,我不会这么没人性的。”丁霈一本正经,“我是专门打电话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程九珠兴致缺缺:“现在哪还有好消息肯来找我啊。”
“是华腾给你发来的请帖,邀请你12月4日晚七点,携眷参加庆祝展董事长和夫人结婚三十周年的晚宴。”丁霈合上手里的请帖,嘴角露出猥琐的笑容,“听说你和展工打得火热,看来是真的,啧啧。”
程九珠一个没坐稳,差点跟着屁股下面的转椅一起飞出去。
“等,等等!什么叫打得火热!”她连忙询问,“你听谁说的?”
“不应听谁说,我自己分析的。”丁霈在电话那边好整以暇地翘着二郎腿,“某个声控好像那天特地打电话过来问我和她对接的人是谁,后来还和人家一起去俄罗斯,在冰天雪地里孤男寡女烈火干柴了三天,以至于回来以后,我们从来不近人情的男主角竟然主动且亲自送了请帖过来,邀请你参加父母的结婚庆典……”
“打住。”程九珠撑着脑袋,一字一顿地对着电话那边说道,“没有干柴烈火没有任何多余的关系,就是单纯的,关系很疏远的朋友而已,ok?邀请我是因为我是展示柜的设计师,而且当初在俄罗斯的时候我帮过他一个小忙,仅此而已。”
“我不信。”丁霈“切”了一声,“不过话说回来,其实我也没见过展工几次,听说他们这些搞工程的看上去人模人样,实际上私底下还蛮乱的,表面好丈夫人设,私底下其实成群结队地出去嫖,你要是真的和他发展,我可以提前帮你打听打听他的人品。”
丁霈虽然嘴上经常损她,但还是真正关心她的。程九珠心里一暖:“好,如果到时候真的能发展,检验他纯洁性的这个重任就落到你的肩膀上了。”
“那就是说真的有发展机会咯?刚才还嘴硬说你俩没关系……”
“滚!”
程九珠抓着转椅的把手原地转了一圈,“对了,邀请函你直接快递寄给我吧,我家地址你也知道。”
丁霈诧异:“咱们是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里吗?”
“你不知道,我最近倒霉,不宜出门,在7号上刑之前,除了华腾的宴会,我准备足不出户,专心在家做个肥宅。”程九珠的眉眼瞬间耷拉了下来,“行了就这么定了啊,你给我快递过来,好了我挂了886!”
丁霈:“喂,喂!”
办公室内,她放下电话,转头看向身后的人:“王经理,她说让我给她快递过去。”
被称作王经理的人抬手摸摸下巴,神色颇有些不甘:“啧啧,本来还想和美女设计师把酒言欢一番以报复展浩那小子打着我的名号把妹,没想到计划还没开始就失败了。啧,看来只能等4号那天再出手了……”
丁霈无奈地看着男人:“王经理,那天可是人家父母大喜的日子,您可别玩儿过火了。”
自己公司这位项目公关部的王培源经理,为人处事常常“出人意料”。作为展工的同学,早些年也是在工程设计界发光发热过的,差点被吹成百年难得一遇的少年天才,可“差点”这个词形容他是在合适不过,当年王培源自己在事业上升期突然宣布不做业务,改搞项目公关,不知道让多少人大失所望。可人家对于外界的评论从来都当放屁,手在鼻子前面扇扇,一边嫌弃着臭味儿一边溜得飞快,根本是一句不听的。
“放心吧。”王培源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我就是想整整展浩,不会牵扯到你的设计师朋友。再说,万一搞好了,说不定还算是我送给展浩父母的一份大礼呢。”
这边,程九珠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别人“算计”的对象。
自从和丁霈通完话之后,她就真的进入了贤者模式,一切仿佛真的回到从前——每天早上起床,吃完早饭坐在电脑前画画,晚上将画好的图发上微博,挑选几个看着眼熟的粉丝回复之后,就躺在床上刷剧。
很快,时间一下子跳入一年的最后一个月份,1号,程母和几个老姐妹报名了去三亚的旅游团,一早便拉着行李箱离开,程九珠没了督军,便更加放飞自己,餐餐外卖,顿顿有肉,以至于四号那天她穿着准备好的丝绒长裙站在镜子前化妆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脸都大了一圈。
展浩的父亲是华腾酒店的董事长,宴会自然是在华腾酒店举行,只是在晚宴之前,少部分宾客还受邀去展董事长的新家,参加他的乔迁仪式。
新房的每个设计,都由展先生亲自过目,作为送给妻子结婚三十周年的礼物,他事无巨细,尤其是程九珠设计的展示柜,前前后后修改了三十多次,才最后定稿。装箱的过程、永生花的陈设和内部灯具的安装和调试,全部都是程九珠亲自完成。为了保证展示柜呈现出最完美的效果,她四号当天也是提前两个小时到了展董事长的新别墅门口,还是那个管家给她开的门——令人惊喜的是,他竟然还记得她,还笑眯眯地朝她打招呼。
展示柜还没运到,程九珠坐在客厅看着参与仪式的员工四处忙碌。
“……灯不亮了去换个灯泡不就行了?”
“可那是个led吸顶灯,我不会拆……”
“我也没拆过啊!”
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突然在客厅喊了一句,“谁会修led吸顶灯?”
客厅里忙碌的员工都停了下来,无人回应。
半晌,一道女声响起:“我来吧。”
于是王培源和展浩到别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餐厅旁边的吧台里,穿着丝绒长裙的程九珠背对着他们,光着脚踩在梯子上,手里拿着小吸盘,正在小心地把外面的灯罩取下来。
两人走过去,发现她的高跟鞋还在梯子旁边放着。
“先生,麻烦搭把手。”程九珠只看见了王培源,她将拆下来的灯罩朝他递过去。
王培源伸手接过,搁在吧台上,抱着手臂仰头看着梯子上的她:“小心点儿。”
“谢谢。”
程九珠将led灯里的驱动拆下来,再将驱动和电源重新连接,最后用胶布将重接的部分密封好。
最后将灯和驱动重新连接。
“麻烦按一下开关。”程九珠喊了一声,下一秒只听见一声很轻的“啪”声,灯亮了。
“哇哦。”王培源挑了挑眉。
程九珠满意的点点头,向下伸手,王培源伸手送上灯罩,她接过,将灯罩缓缓放回原位。
“搞定!”她拍了拍手,俯身爬下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