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说这些,我就会相信吗？”
程九珠认真听完了王维娜说的话,却对内容的真实性产生怀疑。
“事实上我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个姐姐。”王维娜眼神看上去也很无奈,“尤其我还是你的粉丝。”
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本书放在桌面上，推到程九珠的面前，“这是两年前你出版的画集,当时粉丝认购了两百本签名版，这是其中的一本。我从四年前就开始关注你的微博,我叫‘娜娜豆豆’，经常和你互动的。”
娜娜豆豆，程九珠当然知道。
是她的铁粉，从她刚开始画插图不久久关注了她,还经常吹她的彩虹屁，从前几乎每次程九珠发新图她都会和几个老粉抢沙发。而中间有几个月,具体是什么时间程九珠不记得了，但娜娜豆豆确实消失过一阵子,程九珠还以为她爬墙去了别的画手那里。后来娜娜豆豆再次出现是几个月后,她在粉丝群里说自己家里出了点事,大家都没有再追问,没想到竟然是出了车祸，还双腿截肢。
程九珠翻开面前那本明显被翻过很多次的画集,扉页有她当时写给娜娜豆豆的to签。
她看着自己两年前对她写下的祝福——祝身体健康，阖家幸福。
心里的情绪有些复杂。
“我和我妈不一样，我知道这件是完全是我爸的错。我妈离过婚这件事我们全家人都是知道的,但他却隐瞒了自己的婚史，让我妈这些年一直都为自己曾经是别人的妻子而对他产生愧疚；是他一直没有让我们知道，原来他曾经有个家庭，有个女儿，我竟然还有个姐姐。”王维娜笑了笑，“其实当我知道你就是我姐姐之后，我的心情突然就没有那么糟糕了，可能这就是粉丝心理吧。”
“刚发现离婚证的那段时间，我妈和我爸天天在家里吵架，我爸也知道这件事是他有错，可也禁不住我妈说话句句带刺——最近你和我妈打交道，也应该领略过她的毒舌了吧？她一直就是那样，嘴上得理不饶人，其实在单位也和同事相处不是很融洽，有时候大家包容她，也是看在我爸的面子上。”
“后来终于有一天她说她想通了，以后不会把情绪带回家，然后还提出要我爸帮她加入一个设计项目。我爸以为她是要以工作散心，想着让她转换一下心情也好，就打电话给了你们公司，让我妈强行加入了你的项目。”王维娜顿了一下，“这都是我这几天了解到的情况。昨天晚上我和我爸谈了一晚上，他刚开始不赞同我来找你，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瞒着我妈，并不是想期盼他，而是为了保护你们。”她耸耸肩，“我妈年轻时候脾气更火爆，但对人还算真诚，最近疯狂针对你，大概也是多重原因共同导致的吧。”
“那我该怎么办？”程九珠轻叹口气，“难道她压力大、脾气火爆，我就要让着她吗？说句你可能不喜欢听的，现在不仅是我一个，是整个办公区都被她搅得没有宁日。现在这个项目不是我自己的项目，是市政工程，甚至省政府都很重视，再这么下去，恐怕整个盛光天河都要受牵连。”
“我和我爸的意思，是由他出面先把我妈从项目里撤下来，我妈的思想工作也由他来做，公司那边会给一个临时任务调岗的理由，如果有人问起，希望你不要把今天我们聊天的内容告诉别人。”王维娜用恳求的语气说道，“看在我们也算是有血缘的份上，帮我们这个忙，好吗？”
“只要能解决问题就好。”程九珠实在是厌倦了“冯文希”这三个字。
但就像是王维娜说的，虽然她讨厌王国跃这个人，可面对眼前和自己身上流着一半相同血液，还是自己粉丝的女孩，她实在是讨厌不起来。
“这是你们的家事，从头到尾都不会打扰到我和我妈是吗？”程九珠又确认了一遍。
王维娜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忙不迭点头：“当然！我知道，毕竟二十多年了，我们两边都有自己的生活，这次要不是我妈她……算了。”
程九珠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她的请求。
这样总比她主动去找冯文希面对面摊牌要来的平和得多。
“对了。”
王维娜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问，“我以后还能继续关注你的微博吗？”她说完又慌张地解释道，“我不是想窥探你的生活，只是自从车祸之后，我就很难找到合适的工作，就想如果能找一份不用出门的工作当然最好，之前我也很喜欢画画，就也开始慢慢练习画一些插图和人物。你经常会在微博上发一些教程和小技巧，那些对我这种新手来说真的很有用……”
“不会把你移除粉丝的。”程九珠生硬地说，“你爱关注就关注好了。”
只是有这层关系在，她不能保证自己还会不会和之前一样和她互动。
可王维娜却高兴地像捡到宝贝似的：“谢谢你！”
说完这个，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呃，时间不早了，我请你吃饭吧？”王维娜主动打破僵局。
程九珠这才注意到外面的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下来。她低头看了眼时间，原来两人竟然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我晚上还有事。”想起还躺在副驾驶座上的礼物，她拒绝了王维娜。
“哦哦，耽误你工作了吧！”王维娜忙说道，“我听说你们那个项目很急也很重要，平时一定也很忙，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程九珠不自在地点了点头，拿着自己的起身准备离开，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又回头皱着眉问道：“你……”
她的目光落在王维娜的腿上。
王维娜顺着看过去，立刻懂了她的意思，笑眯眯地说：“没事，我朋友会来把我送回去的，他的车有装斜坡，我可以自己操控轮椅上车。”
“那就好。”程九珠点了点头，“再见。”
程九珠转身离开甜品店，走到停在对面的车前拉开车门坐进去。
隔着车窗，她看向甜品店内，两人刚才坐的位置，王维娜还在那里，而店员也在她离开之后走了过去，两人看上去正在聊天。王维娜眉飞色舞，看上去相当开心。
王国跃和冯文希怎么会培养出一个这样的女儿？
阳光、开朗，即使经历了车祸双腿截肢，但依然能这么积极地看待生活。如果六年前的自己能有她一半积极，在面对当时的情形的时候，恐怕都只会一笑了之。
真让人羡慕，又有些敬佩。
好吧。
程九珠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想。
就看在王维娜这个女儿的面子上，只要冯文希撤出酒店项目，以后不再找事作妖，她就也不再和她计较。
呼……
她长舒一口气——
一件大事终于解决，现在还有另一件事。
程九珠开车回到盛光天河，往常展浩在这个时候一定还没下班，她提着礼物盒下车，还没等走进公司大楼，就看见梁超站在楼下。
她步伐轻松地走过去：“超哥！”
梁超听见她的声音，浑身一抖，随后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怎么了啊？”程九珠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紧张地搓着手的样子，纳闷道，“怎么了，开会的时候被领导批评了？”说完还朝周围望去，“展浩呢，还在楼上加班吗？”
看梁超还不说话，程九珠虽然有些不解，但找展浩要紧，她摇摇头，转身朝公司大门走去。
“哎！等一下！”梁超见状一跺脚，赶紧叫住她。
程九珠停下，疑惑地转身看向他：“到底怎么了？”
梁超支支吾吾：“你交代给我的事儿，我办砸了……”
“我交代给你什么事了？”程九珠先是一愣，随后想了起来，“哦，你说开会的时候让你帮忙看展浩脸色那事儿吧，你不看得挺好的吗？是我临时有事没能把握最好的道歉时机而已，不怪你，你帮了我很大的忙了。”
“不，不是这个。”梁超眼神躲闪。
“不是这个？那还有哪个？”连程九珠自己也不记得还交代了梁超办什么事。
梁超咬咬牙：“就是后来，你不是发了个短信过来，说你暂时来不了了吗？”
“对啊。”
“我开会的时候没注意，拿错手机了，拿的是另一只专门用来上网打游戏的手机……”他不敢看程九珠，“所以等我看到你那条短信的时候，已经是开完会很久之后了。”
“那也无所谓吧——”程九珠说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变，“不会是展浩开完会之后等了我很久吧？”
虽然很不情愿，但梁超还是点了点头：“我们在会议室门口等了你半个多小时，我偷偷去茶水间想给你打电话才发现拿错了手机，飞奔到楼上拿到手机才看到你的短信。等我下来的时候，展浩就已经走了……”
“去哪了？”程九珠没时间怪他，只是着急地问。
“应该……还在办公室吧。”梁超挠挠头，说。
“我先上去找他。”程九珠听完，急匆匆转身冲进公司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