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九珠狂奔到电梯前,电梯一到就冲进去,按下六之后,才想起自己应该先给展浩打个电话。
拿出手拨通号码,却得到对方已关机的提示。
“叮——”
电梯到了六楼，程九珠快步走出电梯。
大家都在忙，没人注意到她,她悄悄靠近展浩的办公室，办公室旁边的电子显示屏告诉她,展浩并不在里面。
以程九珠对展浩的了解，他不会幼稚到用这种方式报复他，她点开办公软件，找到展浩的名字点开他的日程——果然,他又去开会了。
他是车辆工程这边的组长，除了自己手头的项目,其他项目组的case都要拿给他签字，他的工作很忙,她也知道。
程九珠找到他开会的会议室,隔着玻璃从外面看了一眼,见他正站在屏幕前指着设计图对下面坐着的人认真讲解着。
他一只手插着腰,西装外套自然地撩起压在手腕下面，另一只手在屏幕上指点着,程九珠站在门外，也能听到他条理分明、清晰深刻的分析。
而他的下属们也听得认真，偶尔也会打断他的话,对某个有争议的地方展开讨论，他会认真倾听所有人的想法，然后一针见血地提出问题所在。
他的声音磁性，微微有些沙哑，普通话清楚干脆不黏腻，听他在讲话真的是一种享受。
程九珠靠在门口听了一会儿，才转身走进了会议室对面的茶水间坐下——在这里正好能看到会议室的门口，虽然看不清会议室里面的情况，但会议一结束，她就能在门打开的第一时间冲上去叫住展浩。
向他道歉。
梁超气喘吁吁地追上六楼，问了一圈人，最后在会议室对面的茶水间找到了程九珠。
过来之前他朝会议室里望了一眼，确定展浩在里面，才松了口气。
程九珠瞥了他一眼，拍拍自己旁边的椅子：“过来坐吧，一把年纪了还跑跑跳跳，小心累着自个儿。”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毒舌呢？”梁超在她旁边坐下。
“有冯主任这么高段位的人做我的陪练，想不进步也不可能啊。”程九珠撑着下巴盯着会议室的门，“还有啊，短信的事我其实没有怪你，你不用自责，是我自己临时有事。而且选择了发短信这种方法也是糟糕透了，我已经吸取了教训，下次会记得打电话。”
说完半天没等到回应。
程九珠转头一看，梁超正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着自己。
“我知道我很美，别爱上我哦。”
“去你的。”梁超撇嘴，“我只是在想，你和展浩经历了这么多依然能够选择在一起，恐怕也是因为你们俩都是很理智的性格吧。不会情绪了事，遇到矛盾先反省自己——有时候我都觉得，你们不像是在谈恋爱。”
程九珠一愣：“怎么呢？”
“谈恋爱需要激情，需要热血，你看你们俩平时相处就很平淡，明明才在一起不到半年，就像老夫老妻似的，中午吃饭的时候一坐下，聊天的内容竟然是新闻和工作。”梁超纳闷，“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程九珠笑着摇了摇头：“我和展浩一个二十个二十九，又不是高中生谈恋爱，哪来那么多激情？”
“我都三十多了还是很有激情啊！”梁超一挺胸，不过他很快就泄了气，眼神躲闪，“当然我这个激情也不是单指激情，意思是——情绪的波动，你懂吗？”他瘪瘪嘴，“不过今天我倒是觉得，你们两个有谈恋爱的样子了。会吵架，会赌气——你知道吗，今天下午展浩在等着你的时候，脸就一直阴沉着，我很少看到他这么生气。”
程九珠听到这话心里有些忐忑：“真的？”她眉头一皱，“会不会是别的原因？”
“哪能啊，开会的时候刚被领导表扬，那时候还笑得挺开心呢，后来开完会听说你要来找他的时候，脸色虽然没有那么好，但也还算平淡，后来越等越久，表情就越来越不好看了……”
“哈……”程九珠扶着额头，恨不得现在立刻变出一颗后悔药吃下去穿越到中午见到展浩之前。
“不过展浩那小子也不是记仇的人，只要你诚恳道歉，应该就是没事了。”梁超起身，抚了抚外套，“我先下班走了，不陪你在这儿等他了。”
“快回去休息吧。”程九珠也有些不好意思。
梁超走后，程九珠继续对着会议室的门发呆。
本来只觉得中午的自己只是一时嘴贱，被冯文希气疯了从而不小心株连了展浩的父母，可是现在想想，自从冯文希出现之后，自己整个人似乎都充满了戾气，随时随地都像一只刺猬，和展浩在一起的时候也从不收敛，伤人的话就这么不经大脑冲出口。这一次是展浩有了明显反应，而她也意识到自己出口伤人，那么从前呢？有没有过她伤人而不自知的情况呢？
程九珠越想越觉得自己作为女朋友根本不及格，把男朋友当做情绪垃圾桶，还不顾他的感受揭别人伤疤。
等会儿可要很诚恳、很诚恳地道歉才可以。
这样沉浸在内疚自责的情绪中不知道过了多久，会议室里终于传来了桌椅相碰的声音，程九珠一个激灵站了起来，看着会议室的门打开，开会的人从里面走出来。他们看上去表情还蛮轻松，一边走一边聊天。
而程九珠则是翘着脚在他们中急切地寻找展浩的身影。
展浩最后一个走出会议室。
他手里提着电脑包，还侧头和旁边的同事说着什么。
程九珠朝他挥了挥手，发现他并没有看见茶水间里的自己，而是和同事转身一边说话一边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她见状连忙跑出茶水间，跟在后面，可又怕自己冷不丁叫他打扰了他工作，于是就这么隔着一段距离跟在后面。
其他同事都在等电梯，有人注意到她，对着展浩指了指他身后，他转身，看到站在后面的程九珠，明显愣了一下。
身边的同事也识趣地暂停了和展浩的交谈。
程九珠深吸一口气：“展浩，我——”
“今晚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了。”展浩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晚上部门聚餐。”
他的表情倒是看不出什么，只是程九珠却觉得两人之间突然有了疏离。
于是她主动上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飞快地说：“展浩，中午的事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那么说的，还有，下午本来想赶在你开完大会回来，谁知道临时有事，所以才——”
“我明白。”展浩第二次打断了她。
“你……真的明白？”程九珠小心地问。
“嗯。”展浩面色平淡如常。
“不对。”程九珠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她放软了声音，想伸手过去拉他的衣袖，却在即将碰到他袖扣的时候，身后的电梯响了，展浩转身，程九珠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中。
“我先走了。”他走进电梯里，转身看着电梯外面的她。
身后都是他的同事，程九珠也只好强撑着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好，玩得开心点。”
他还在生气。
程九珠看着电梯门在眼前关闭，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这下她该怎么办？
刚才他看她的时候，眼里那种光彩消失了。
以前都有的，现在没有了。
另一边，电梯向下走。
“老大，咱们的聚餐又不是不让带家属，怎么刚才不叫女朋友一起去啊？”同事开口问道。
“部门聚餐，她去了一个人都不认识，也会不自在。”展浩回答道。
“但是女朋友都希望自己男朋友把自己介绍给同事们认识吧？再说老大你和程大美女好了之后，我们还没正式和她见一面呢。聚餐又不是什么正式场合，程大美女也不像内向的人，吃一次饭就熟悉了啊，不会不自在的。”
电梯门打开，一行人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不过刚才看程大美女的脸色好像不太好，他们是不是吵架了？”一个年轻的女同事在后面小声对另一个人说。
“你说什么？”走在前面的展浩突然停了下来，转身问道。
那女同事立刻摇头：“没什么，没什么！”不过她还是忍不住八卦之心，小心地问，“老大，你和女朋友吵架了？”
“……没有。”
“哦，我刚才看她脸色好像不太好，可能是看错了吧。”女同事自言自语。
“她表情不好吗？”展浩眉头一皱。
“也不是不好，就是……”女同事也说不上来，只能猜测道，“会不会是身体不舒服或者工作太累了？”
展浩向前走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
“你们先去点菜，我晚一会儿过去。”说完就转身朝公司大门走去。
“啧啧，感情真好，真羡慕他们。”女同事感叹了一句，想起自家那个只会让自己喝热水的男人，叹了口气，转头快步跟上前面的其他人。
“叮——”
展浩冲出电梯，六楼的电梯外空无一人，他又快步走到茶水间，也没看到程九珠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