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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三章 冥婚(1 / 1)

“有佛曾说,万般皆苦,唯有自渡。可我倒是认为,欢苦喜悲,才是人生百味。”宿莳指尖轻捻着一根狗尾巴草,对着宿槐侧眸挑眉,勾唇痞笑。

宿槐一愣,盯着他看了一会,倏而也笑了,“是啊,人生百味,左不过酸甜苦辣,欢苦喜悲罢了。”

五指四散开,指间的萤火虫便盘旋而起,伴着一闪一熄的萤光向着遥远的前方前进。两人相视而笑,纷乱的心便也就此安静不语了。

“呼~呼~”

忽有冷风哭啸,凛冽刺骨,隐约间夹杂着丝丝寒意自身后飘射而来,吹得二人发丝凌乱。宿槐的一头青丝被吹至身前,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宿槐目光一凛,蓦地转身望向身后,目光冷凝。宿莳亦发觉来者不善,转身的同时手指微动,本隐于指间的槐花颂此时也已蓄势待发。

面前一片漆黑,唯有雪花白茫茫一片。空气很是安静,唯有暗处某些东西在蠢蠢欲动,似是很想猎到心爱的猎物,按捺不住却又只得强自忍住欲/望,自以为斯文而隐秘。虽然极力掩饰满身的欲/望,然而狰狞的贪婪早已流溢于空气当中,只堪堪维持着这表面的平和。

宿槐眯着眼,衣袖微动,一丝红线自指间瞬间弹出,在空荡荡的前方虚空缠绕了几圈。

整个过程速度极快,宿莳还没反应过来,便见随着红线的收紧,线圈里便隐有几个魂魄的模样,正在剧烈地拉扯着束缚住他们的红线。估摸着皆是在猝不及防之下,还未及反应便已落入宿槐掌心了。他无奈苦笑,摇摇头便将手中的槐花颂纳入掌心里了。

有宿槐在的时候,哪里还用得着他出手?自己安静地在旁边看着就好了。宿莳恍恍惚惚觉得自己仿佛get到了真相。

宿槐见着红线缠着的几个魂魄,却是有些讶然。

出乎她意料,这群死魂她都认识,或者该说是见过——在褚枯的幻境里。

“你们……生前可是这里的人?”她眯眼沉声问着大概是领头的死魂。

那死魂是个黄毛少年,满脸苍白,肤色死灰,身上皆是死魂特有的碎裂纹路。

只是他看起来浑浑噩噩的,与其他的死魂一般,皆是双目死沉地在胡乱挣扎。或许是因着成为亡灵许久了,且又被长久地困在哭龄村这种满被阴气覆盖,神灵舍开的死村,故而至此神智皆失,又因入不得轮回,只得一直徘徊在此,直至烟消云散,结局也不过一个魂飞魄散可言。

只是,这些死魂出现不奇怪,奇怪的是如此脆弱的死魂竟敢在此时出现,且还如此胆肥敢觊觎她,实在是不可思议呀…更何况,这些死魂生前可与褚枯关系匪浅。褚枯的死,说到底估摸着也与这些人脱不了干系。

等不到这鬼的回答,宿槐又问了几个问题,皆是沉默。

宿槐歇气了。她不耐地啧了一声,红线一缠便准备将几人收入槐花颂中。

只是此时那黄毛嘴唇却是倏地微微蠕动,似是在吐露什么话语。然而他的声音实在是过小了,即便是宿槐,也无法全部听清,只依稀听得见几个词:“救…偶…鬼…枯…”

宿槐与宿莳对视一眼,正准备走近身去细听,便被宿莳拦住了。

“别过去,万一有诈呢!”宿莳皱眉,沉声道。

宿槐轻哂一笑,“莫担心,奴家知道分寸。”说着脚步轻抬便欲走去,下一秒却被宿莳背身挡住。

“我去。”宿莳语气很是坚定,说完也不理宿槐的反应,兀自走了过去。

宿槐挑眉,兴味的看着挡在她身前的少年挺拔的背影。

少年体形偏瘦,个子算高,约摸有一米八几,行为处事已隐约可以看得出成熟稳重了,与初玖颇有几分相似,皆是同样的少年老成。

只是平时相处,宿槐总下意识地就将他当做从前那个总喜欢窝在她怀里撒娇的小孩子了。她总习惯性地将他当做需要呵护的弟弟来看待,时常会忘了这个少年如今已是能独挡一方的大人了。他早已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哭鼻虫,正如初玖也不再是那个对她毫无保留的少年了。

而如今的他们似被一道无形的鸿沟隔开了,他们各自都被困在了早已被布局者划分好的领域,互不相干。若非她还保留着记忆,恐怕她们便要遂了那布局者的愿了。

也不知为何如今初玖和初莳对她毫无印象,虽说恍惚还残留着对她不自觉的亲昵,可她与他们之间已不复从前那般亲密,终究是隔了一道深渊。

如此一想,宿槐更是满腹心酸,无处可诉。

夜间的萤火,远观犹如散碎之星辰,点点烁烁,于黑夜中独自摸索,正如此时的宿槐,前路漫漫,不见光芒,唯有偶尔得来的几丝暖意得以慰藉。

宿槐叹了口气,细细地打量着背对着她的宿莳。

眼前的这个沉稳的傲娇少年与记忆里那个天真傻甜的小公子却是有些重合了。他与从前似乎并无二别,只是,终究还是在某些地方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小时候的初莳是个胆小鬼,也很爱哭鼻子。宿槐每次见着他那副小可怜的模样,总会忍不住地就欺负他。

有时是在他吃糕点时,指间捏着虫子在他眼前晃荡,然后作势要给他加餐,任凭小孩儿死命求饶都不管用,待逗得小孩儿眼泛泪花抽噎不止,被板起脸的初玖暴力制止后,她才会停手。

再或者在小孩儿犯困打盹的时候,趁着初玖不在,偷偷凑到他耳边,双手掩唇做喇叭状,忽地大声呼喊‘着火了!着火了!小阿莳快快跑~’待初莳猛的被惊醒后,哈哈大笑,乐不可支。等他反应过来她在逗他时,便又要委屈巴巴地噘着个小嘴儿,一脸的欲哭将泪。

诸如此类,宿槐总是玩得不亦乐乎。每次小孩儿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之后的表情,都会让宿槐觉得很是有趣。

从前的初莳和初玖,是被宿槐当做亲弟弟看待的。在遇见他们之前,她是随性地四处漂泊,得过且过;而与他们作伴后,她便只觉自己的前半生过得都是些什么混账日子,简直无趣至极。

她一开始只是本着‘他俩算是她的救命恩妖,自己怎么着也该报答下救命之恩才是’这种无所谓的想法与他们相处的。只是,俗话说‘不怕只看中皮相的一见钟情,就怕望穿骨相的的日久生情。’果然有理,诚不欺我。与这二妖相处了不过短短百年的时间,她便已完全地将初玖与初莳当做她的弟弟,她的亲人来看待了。

本为浮木,何枝可依;盛夏之后,只余寒冬凄凄。

她孤独的时间实在太过漫长了,实在贪恋尘间烟火。本来只是准备着与他们相处个三两年时间便要离开的,只是每逢时辰将近时,又都会为自己寻各式各样的借口为离开的行程无限延期,迟迟不愿离去,直至最后索性也不离开了。

他们青梅竹马,相依为命。她与初玖已是身处黑暗,万丈红尘,已无意义。唯有初莳,是她黑暗生命中的一束光。她希望能保留住他的童真与无忧,或许是因着这个少年的身上有着她未曾拥有的善良与真心。而为了能保存住他的这种真心,她很愿意拥抱死亡。

她想,她与两个少年的羁绊,或许是前世未完故而今生来续,命里早已注定。在从前那些无尽黑暗的逃杀日子里,在无数次被绝望覆影,死亡随行的亡途中,初玖和初莳便是支撑着宿槐咬牙坚持扛下去的动力。

只是每当坚持不住了,索性想要拥抱死亡时,她便又会想:自己若是死了,那他俩又该如何呢?若是失了她的庇佑,想必也活不了多久罢?他们用两条命换回来的这条命,无论如何也不该就这样安静地死去,自己总该去跟他们道别一下的,总该…告别的…

便是靠着这种道别的信念,支撑着她逃过无数次阎王的追击,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直至如今。

眼前的少年身姿挺拔,她才恍然发现,如今的他们,皆已不再是当年的模样了。

……

而这边的宿莳小心谨慎地走了过去后,便在离黄毛少年几步远的距离停下。

他面容冷肃,手里紧攥着槐花颂,言简意赅道:“说吧。”

那黄毛忽地抬头盯着他,嘴唇无意识地蠕动了一下,本覆盖着白翳的瞳孔忽地上下翻动,嘴角渐渐弯起,弧度愈大,咧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宿莳暗道不好,后退几步便要祭出槐花颂。只是说时迟那时快,即便宿莳反应迅速,终究慢了一步——

从黄毛口中瞬间窜出了无数的白色光点,速度极快地包围住宿莳,将他严严实实地围成了一个圈。随后光芒散去,露出了里面的庐山真面目来——竟是迷你版的白槐。

而此刻正被密密麻麻的白槐包围着的宿莳脑子有些发蒙,满目的白槐不断转动,绕得他眼花缭乱。但只一瞬他便立刻反应过来,赶忙稳住心神后祭出槐花颂便开始指使着它去寻找阵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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