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说完这一句话,转头就跑了。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小姑娘,这个世界的主怨灵？”哈士奇说。
钟蔷点了点头。
“什么叫穿错了衣服？”
孔翌直接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们刚才走了一路，并没有看见穿着现代服装的玩家。通过正规途径进入了玩家大概在进入游戏世界的同时就换上了古装。”
路上的行人对他们纷纷侧目。的确,他们现在的衣服太夸张明显了。
钟蔷抬头对他们说：“我们先去找找有没有什么地方能换上古装吧。这样实在太明显了。”
沿街的小店都非常热闹,他们一行人很快找到了卖成衣的店。
不过，问题来了。
他们没有这个世界的通行货币。
这里的npc一个个都和真人没有差别，面对这样的人总拉不下面子去抢劫。他们只能继续为这个苦恼。
“不穿古装会有问题吗？”哈士奇溜达在他们脚边，抬起头问。
钟蔷想了想：“她故意来说这样的话应该有用意。”
但现在他们没有办法解决衣服的事情,只能先从其他地方探查起。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看到前面有很多人排队。
“庙会走到头了,前面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孔翌的目力好：“是座庙。”
他们三人对视。
应该是地藏王菩萨的庙宇了。
到了自然是要走进去看看的。
庙前的善男信女非常有素质地自动排起了队，队伍长到了庙的外面。
这只是一座很小的庙，容纳不了多少人,每次只有两三个人一起进去，拜了之后出来，后面的人才能进去。
哈士奇留在了外面,钟蔷和孔翌排进了香客的队伍，和他们一样进庙参拜。
但是，等他们进入了这座小庙，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座庙里没有佛像。
不仅没有佛像,还没有牌匾、经文和一切能体现庙主人身份的东西。
这座小庙里只有一个大大的坐台,本该是放佛像的地方，而坐台前有一个香炉，里面燃着三炷香。前面放着两个供香客参拜的蒲团。
再无其他东西。
后面的香客见他们两个在里面磨磨蹭蹭,不由得产生了意见。但在佛前不能行粗鲁之事，只能面色不善地盯着二人。
他们在庙里再无可以收集到的信息，后面的人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很夸张的情绪，但他们二人还是尽快地出来了。
哈士奇在外面等着他们，看到他们的表情好奇地问：“怎么了？”
“这座庙里面没有佛像。”钟蔷说。
哈士奇挠了挠头：“我不记得有这么一茬啊？”
钟蔷：“系统自动封闭后变化出来的事情，和原来完全不一样了。”
孔翌突然出声：“陛下，还有一个奇怪的点。”
哈士奇一下子竖起了耳朵：“还有什么发现？”
“这里排队的香客。”钟蔷同样也一下子抓住了重点，“太年轻了。”
“额，都说烧香老太婆，但……这也不能刻板印象不是吗？哈哈。”哈士奇摇了摇尾巴。
钟蔷摇摇头：“你看庙会那边的人群和庙前排队的人群。”
哈士奇转头。
庙会热闹地方，摆摊的、买东西的、玩闹的，年纪竟然都偏大，一眼望去最年轻的大概是个四十几岁秃顶的男人。
而庙前排队的，却一个个都胶原蛋白饱满，看样子最多二十来岁。
“这……怎么一回事？”
而他们又见到了更奇怪的事情。年轻人从庙里拜完后，竟然又回到了队伍的后面，重新排队进庙。
这就像不断的循环。
就在这个时候，孔翌突然抓住钟蔷的手臂：“快跟我来。”
钟蔷还没反应过来，直接被孔翌拉着跑起来：“怎么了？”
她在跑动的时候总算发觉了怪异之处。
脚下太粘了，像是沼泽地。
孔翌拉着她绕到庙的后面，站到了庙的石基座上。哈士奇屁颠屁颠地跟着两人。
哈士奇气喘吁吁：“孔老弟，你往这边跑怎么回事？咱们经验也足够了，庙这种地方，有时的确是安全所，但也可能是最危险的地方啊！”
孔翌没有理它，拉着钟蔷跳到屋顶。两人躲在屋顶的坡后面探出头，不让自己的身形太明显。
哈士奇也跟着跳上来：“你别不理我啊！”
两人还是没有说话。
哈士奇正想叨逼叨，钟蔷终于忍不住回头：“你闭嘴行吗？自己看看周围。”
“没啥问题啊。”
哈士奇话音刚落，回头一看，突然炸毛了。
这座庙在庙会的尽头。庙会的确灯火通明热热闹闹，但是庙会之外的地方并不是这样。
从庙的背面看后面的小山，这在庙会之外的地方被黑暗笼罩，而借由远处庙会的灯火可以将暗处的东西微微照亮。
这是炼狱。
从庙的顶端望去，灯火所及之处无比安详，而黑暗之处全为炼狱，被枷锁困住的饿鬼狰狞地盯着灯火照亮的地方。
这条庙会的街像是一叶漂浮在无边狱海里的小舟，里面的人能有托身之所，但四周黑暗里发红的眼睛时时都盯着烟火俗尘的幸福。
哈士奇夹着尾巴把自己塞进了钟蔷的怀抱：“这个世界……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钟蔷没有说话。
从他们进到这个小世界开始，虽然怪事一件接一件，但至始至终都没有受到过真实的攻击。然而，这些奇怪的事情却越来越多，越来越超出他们多预期。
这时候，他们往下看，刚才站着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个凸起。泥泞的土地里，像是有东西要冲出来。
他们躲在庙的顶上，观察地上的变化。
这几个凸起越来越大，逐渐变成了一只只手。接着是胳膊、身子、头……
一个个人从土里钻了出来。
他们看到，当这些人完全从土里爬出来的时候，在庙前排队的善男信女里有人惊喜地叫出了声，一下子脱离的队伍，抱住了土人。
然后，年轻的信徒逐渐融化成一滩水，水包裹住了土人，土人身上的脏污变不见了，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中年人。中年人走入了热闹的庙会，与各人言笑晏晏，仿佛在这里生活了很久。
“这像是，年轻人在庙里祈福召唤，然后把这些土人从地里召唤了出来。原来庙会里的中老年人都是这么来的。”
哈士奇说。
“原来如此。”钟蔷轻声说。
“嗯？”
钟蔷说：“这个庙会是地藏诞辰的庙会，这座庙也是地藏王的庙。而地藏王永生秽土，所以这里是秽土，是地狱。地藏得道时发大愿，幽冥空方休，愿望是度化所有落魔之人。”
“那和这些年轻人有什么关系？”
“地藏王的母亲曾不信佛，不信善，修行魔道，因此落入地狱，而地藏王见此景，用自己的信念度自己的母亲出地狱，同时发下大愿要度尽地狱，因此得道。所以，这里的年轻人在度他们的长辈。这些土人恐怕原先就是在黑暗里的厉鬼，因为年轻人的度化而进入了庙会这一片安详之地。”
钟蔷说完这段话后自己顿住了：“这个游戏过于平和了。照这样说，这条庙街是被佛度化的，玩家在这里应该不会遇上性命之忧……那任务是什么？”
还有那个提醒他们穿错衣服的小姑娘，和这背景故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会不会是这佛……”哈士奇欲说还休，露出了你懂的表情。
孔翌打断了它：“不会。”
“为什么？”
孔翌看向了钟蔷。钟蔷一愣。
“游戏系统的本源和陛下在冥冥之中相关。”孔翌说，“一些角度来看，它是陛下此时的投影。现在的陛下不会渎佛。所以我刚才毫不犹豫地跑向了这座庙，在这个游戏里，这座庙一定属于光明的那边。”
而事实证明他想的是对的，泥泞的地上不断有土人冒出来，土地像是地狱的培养基，而只有当庙的石基上是干净的。
哈士奇嘟囔：“陛下本身的存在就是神，又不是信徒……”
钟蔷的侧脸被灯火照亮，微微眯起眼睛，声音带着朦胧：“佛不是神，佛是因果。孔翌说得对，我无法否认因果。那一天，你把他带回城堡，结果我们现在就变成了这样。”
孔翌的眼神一下就变了。
这是钟蔷第一次自己主动提起之前的事情。
“哈士奇说的对，没什么有资格让我偶像崇拜。”钟蔷看着庙会的繁荣，倒影出温暖的光，“但我对这种因缘果充满敬畏，虽然和人类相比我对未知世界多了那么一点点了解，但是对我而言，这种奇妙的因果和未知世界一样，将我带到了现在的境地。孔翌，不是吗？”
她转过头，抬起头，对上了孔翌的双眼。
她看到了孔翌瞳孔里的自己，在烟火的映衬下脸红扑扑的。
她也看到了那双永远保持着距离和温柔、无懈可击的眼睛中露出了一点点裂痕，将他心里一直隐藏着的东西流露了出来。
那双眼睛永远是服从的，是温柔的，同时也是疏离的。
他对钟蔷绝对服从，但没将自己袒露出来。就像他来到王宫那天，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执意要见主神。
少女勾起了嘴角，她想要的，从来不只是绝对的服从而已。
一声惨叫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氛，也将哈士奇从电灯泡的尴尬中解救出来。
他们接着高度优势很快找到了惨叫发出的源头。
庙会的人群里，先前提醒他们穿错衣服的小姑娘静静站在那里。
她的身边，一个玩家穿着全身黑衣，满脸惊恐，他的身体像是不受控制一样，直挺挺、硬邦邦在人群里对着小姑娘跪下去、站起来……不断重复。每一次跪下时，骨头撞击地面发出巨大的响声，仿佛震动了旁边的地
他的膝盖已经全碎了，血肉模糊。他全身只有头属于自己控制，在不断挣扎乱转，但只能在这具身体上无助挣扎。
他身边还有两个玩家，架着他想要阻止，但控制身体的力量异常大，连带他们两人都被带倒，他们只能放手。
“求求你，让我停下吧！”
“求求你！”
那个不断下跪的玩家表情扭曲，满脸惊恐。
惨叫声越来越小。
小姑娘没有看他，而是抬起头，目光穿过几百米的距离，准确捕捉到了钟蔷的眼睛。
“你们，穿错衣服了。”
此时，砰地一声。
那名玩家停了下来。
只不过，他永远站不起来了。
他跪小姑娘，却跪死了自己。
小姑娘此时才转头看向地上的死人，脸上带上了笑容：“你拜我做什么？我又度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