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骅和孟丽君的科学实验稳步推进,两人的默契度也越来越高。虽然两人都开始了朝堂生活,但她们总会挤时间出来做实验。有时候天色过晚,孟丽君也就留宿在皇甫府的西厢客房。
第一次留宿,孟丽君心中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怕发生些什么,又怕不发生些什么。
果然,在亥时时分,邵骅来敲西厢房的门。
邵骅给孟丽君送来了睡衣,还带来了牙刷还有牙膏。牙刷是邵骅让人定做的,牙刷柄是玉石的,很温润。不管怎么样,孟丽君肯帮自己,就当是还情。牙膏是在牙粉行买的最好的上品,是用柳枝、槐枝、桑枝加水熬制成膏,再加入姜汁、细辛等物混合而成的。
邵骅的贴心很温暖,孟丽君道完谢,两人却似乎找不到话题。
再坐了一会儿,邵骅说要走了。
孟丽君送她到门口。
“晚安。”邵骅很有礼貌地道别。
“晚……安。”孟丽君唇角上扬,默默在心里又补上一句,早点安歇。
孟丽君的笑意邵骅尽收眼底,作为女人,她能敏感捕捉到孟丽君对自己的情愫,只是,她喜欢的人是小筠。而且为了小筠,她或多或少是在利用孟丽君对她的爱对她的好。
对不起,邵骅心里也默默地说。
孟丽君隔三差五不回家留宿,让苏映雪和荣兰都感到意外。让苏映雪更不适应的是,她晚上竟然会失眠。好容易睡着了,也很容易惊醒。半夜看着身边空着的半张床,心中很不是滋味。
“小姐会不会跟皇甫公子已经……”荣兰咽下去后半句话。
苏映雪心中咯噔一下,但还是轻蹙了眉,说:“不可胡言乱语。”
“我就是随口说说,”荣兰摇头,都快要把脑袋摇掉了,“小姐知书达理,不会做傻事。”
“那是自然。”苏映雪说,但仍是满脸掩饰不了的忧心忡忡。
“明堂这几日是不是不住在府中?”
某天清晨,苏映雪去给九王妃请安,九王妃问。
“她最近和皇甫将军一起研究医术,跑来跑去不方便,有时就会留宿在将军府。”苏映雪低眉回答。
“哎,少年夫妻,怎么能这样。让娇妻独守空房,总是他不对。”九王妃叹气,跟着牵住苏映雪的手,“素云,你也要多费点心思,把他的心留住,可千万别让人给带坏了。”
苏映雪微笑着替孟丽君辩解:“娘亲放心,明堂不是那种拈花惹草的人。”
九王妃微微哂笑,说:“谁没年轻过?你爹爹年轻的时候也犯过糊涂,后来可总算把心收回来了。素云,很多事要未雨绸缪,别像娘亲一样,得事后补救。”
苏映雪浅笑,点头道:“女儿记住了。”
“你要尽快生个孩子,才能牢牢拴住他的人,再拴住他的心。”九王妃语重心长。
“是。”苏映雪的脸变得绯红,要让她跟孟丽君生孩子,这可比登天还难。
回房后的苏映雪正在纠结如何策略地把九王妃的不满传达给孟丽君,男子装扮的荣兰呼哧呼哧跑来了,上气不接下气。
“郡主,我家少爷让人传话,请你出府一趟。”
“没什么事吧?”苏映雪吓了一跳。
“好像是郦公子出事了。”
“那我们快走。”苏映雪的脸刷地变白了。
不用说,这个郦公子就是真正的郦明堂。
邵骅和孟丽君此刻都在郦明堂家中,郦明堂脸上沁出豆大的汗粒,疼痛已经转移到右下腹。几个郎中在一旁默不作声,孟士元拈着胡须在一旁走来走去。
邵骅通过用手按压腹部,初步判定为急性阑尾炎。这个判定跟孟士元、孟丽君的诊断基本是一致的,只是叫法不同,名为“腹症”。孟丽君在一旁拿过金针,分别在天枢、中脘,关元、足三里、阑尾等穴位走针,并开了几副汤药。要说金针还是管用的,郦明堂上了几次大号,疼痛感不再十分敏感。
郦明堂的父亲力郦远山舒了口长气,邵骅和孟丽君的脸色却还是格外严肃。邵骅明白,有时候疼痛感减弱也不是一件好事,如果穿孔了的话,疼痛会减少一点。但是暂时性的缓解时间不会很长,一般经过一段时间,患者的腹痛仍会加重,而且比之前的还要剧烈,患者会出现严重的腹腔感染情况,甚至有的时候会出现弥漫性的腹膜炎。全腹部的压痛、反跳痛或者是肌紧张,而且肠鸣音减弱或者消失。如果不马上进行手术治疗,就会发生感染性休克导致死亡。而对于阑尾炎穿孔,一般进行手术切除阑尾的同时,要对患者的腹腔进行彻底的冲洗,这样患者术后才有利于恢复,而且抗感染治疗要始终贯穿在治疗的过程当中,否则患者还会因感染导致死亡。
果然,没半个时辰,郦明堂已是疼痛加剧,昏死过去。
孟丽君拉过郦明堂的手,细细看了看他的掌纹,轻轻摇了摇头。
此刻,苏映雪已经赶到,看到孟丽君微微摇头,一把抱住孟丽君:“他怎么样?”
孟丽君不语。
“你倒是说话呀。”苏映雪快抓狂了,使劲摇着孟丽君的手臂。
“已经出现棺材纹了。”孟丽君沙哑着嗓子说。
棺材纹是指在小鱼际内缘从3线斜伸向小指下方的长方格形样纹。古书有记载,这种纹出现时表示大难临头,人要死了,进棺材了。从命相学上说,掌上出现棺材纹是大凶之象。
邵骅对中医的崇敬之情又加深了一分,虽然从掌纹看生死,在她觉得并没有什么科学道理,但现在至少与她的判断是吻合的。
“小姐,求求你了,你一定要救他。”苏映雪彻底失态了。
“小姐?”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孟丽君中了状元之后,曾经排列鼓乐仪仗游街,是为“夸官”,有不少百姓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刚才的这几位郎中就认出来他了,以为她与生病的郦公子同宗。加之后来她又被九王爷招了郡马,记忆更是深刻。只是适才,这位蒙古贵族装扮的女子跟她关系好像很不寻常,但为何又对病塌之上的郦公子又如此上心?还有,刚才她拉着“郦大人”叫什么?
孟丽君此刻也后悔莫及,她让人接苏映雪来,只是为了让她再见郦明堂一面,也许是最后一面。但是此刻那个冷静沉稳的苏映雪已经不见了,已经忘记了什么叫掩饰。没想到感情是这么不可琢磨的东西,真的会让一个人变得不再是自己。
“嗯,我会尽力的。”说话的人却是邵骅。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她那张雌雄莫辨的脸上。
“女子外出行医,总是不便的。”邵骅笑着说,“尤其是我这种动不动就要拿刀划开病人肚子的大夫。”
孟士元、苏映雪一脸惊愕,皇甫少华是女人瞬间就被雷的外焦里嫩。
孟丽君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是她?她不是他还是他在骗大家?
邵骅呵呵笑着,将腰带收紧些,并将微微含胸的腰板挺直了,隐约现出玲珑身线。
孟丽君像是被大棒击中了,几欲站不稳身子。皇甫少华是女人,为什么还要比武求亲,欺骗她的感情甚至夺取她的初吻?猛若间,气血上涌,嗓子感到腥甜。
邵骅却放下了心头大石,暴露了自己的女儿身,孟丽君就不再对她一往情深,真心错付。
邵骅鼓起勇气瞧了孟丽君一眼,孟丽君的眸子沉若湖底,波澜不惊。
“哦,你是要给郦公子做手术吗?”孟丽君语气平常,问邵骅。
孟士元在一旁猛叹气,女儿春心错付,此刻表面神态自若,只怕内心倒海翻江。
“没有十足把握。”邵骅回答。
“只要能救明堂,我什么法子都要试试。”郦远山只差跪下来求邵骅了。
邵骅询问的目光看向孟丽君,孟丽君胸中一疼,却是浅笑安然,说:“皇甫……小姐,我们一起试试。”
手术室在将军府,邵骅、孟丽君、孟士元、郦远山、苏映雪等人带着郦明堂去了将军府,虽然那几个郎中很想跟着去瞧瞧传说中只有扁鹊华佗才有的医术,但人家不让去,也没办法,只能暗自猜测这位皇甫小姐是谁,跟将军府有什么关系。
到了将军府,众人更不敢耽搁,看着邵骅和孟丽君将郦明堂送入手术室。苏映雪也要跟着进去,邵骅把她挡在门口。手术室要尽可能减少污染,不能感情用事。
郦明堂被邵骅和孟丽君搬上了手术台。邵骅脱掉了郦明堂身上所有的衣物,换上了干净的手术服。孟丽君面有赧颜,从小到大,她还从未如此真切见到过男子身体。
邵骅手速却并不放慢,把郦明堂的裤子褪到小腿处,再在他腿上盖上一条白色床单,从容地给郦明堂备皮。
“这个叫备皮,”邵骅拿着剃刀一边给郦明堂剃去毛发,一边小声给孟丽君解释,“是为了方便手术,剔除相应位置的毛发并进行表面清洁。做阑尾手术,一定要剃除阴·毛和手术刀口旁边的毛发,方便伤口的消毒、缝合。”
孟丽君微微点头,凝神静气。
“接下来,需要你用麻沸散了。”邵骅备完皮,用烧酒给郦明堂的腹部消完毒,吩咐孟丽君。
孟丽君点头,将汤药灌入郦明堂牙关。这时的郦明堂还有点意识,配合地喝下汤药。
过了一刻钟,邵骅的手术刀轻轻划向郦明堂右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