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西有一片梅林，下山时，又开始下了雪，赏梅的游人倒是很多，尤其到了梅林深处。
踩到青石板的尽头，两人才止步，又慢慢地原路返回。
枝头的雪落无声，出了梅林后，景行舟看了看天色，搓着手道：“这个时辰，该回去了。”
叶清目光凝视着他，突然抬手将景行舟的衣领拉开些许，鼻尖蹭在他脖颈处，幽幽叹息道：“你的身体还是和从前一样。”
景行舟微微一颤，步子移了移，刚要躲开，头顶上的油纸伞却突然掉在地上。
叶清另一手握上了他的脖子。
叶清的手不是冷的，他掌心的温度甚至比景行舟的体温还要高，但景行舟这次却真的是狠狠打了个冷颤，险些没站稳。
他右手扶着一旁的树干，稳住身子，脖子这个要命的位置，景行舟自己寻常都不敢动，还别说被人拿捏在手。
景行舟闭上眼，手上力度之大，甚至抓掉了背后树干的一层皮，他说：“尚未走远，不是我身上的味道。”
“是吗？”
叶清喃喃自语，放开他后退了半步。
景行舟顿时松了口气，抬手拉好衣领，弯腰就要去捡那把油纸伞，手腕蓦地被人抓住。
叶清带他飞快进了一家客栈内，景行舟还没看清掌柜是什么模样，便被拉着上了二楼，衣袖一挥，敞开的门便合在一起，他将景行舟身上最厚的披风扔在地上，然后把人压在桌前。
叶清一手揽着他的腰，另一手揉捏着他的后脖颈，在景行舟身上挑弄一番，直看他眼尾一抹桃色勾人，嘴微微张着开始低喘，才抵住他鼻尖，低低笑了一声，“是哪里来的梅花香？”
景行舟的手死死抓着叶清的衣袖，咬牙道：“我的。”
叶清右手按在景行舟的腿上，在他耳边也开始短促地喘息着，嗓音沙哑，轻轻呢喃：“先生，你是不是又想要我了啊先生？”
一声一声的软语低唤，却没有得到回答，叶清一口含住他的耳垂，只是咬了咬，便觉得舌燥口干。
两人一同砸到床榻之上，叶清将景行舟翻过身，整个人也覆了上去，细碎的吻落在他肩头。
景行舟的腰在发软，他指尖掐住锦被，呢喃道：“你饶过我好不好？”
叶清抓过景行舟的下巴，啄着他的唇，温柔地揽着他，说：“好啊。”
他就着这样的姿势在景行舟腿间蹭了好久，然后才拉着人面对面地侧躺在床榻上，依旧缠着，绕着，连气息都变得潮湿黏腻。
景行舟脚背紧绷，趾头蜷缩在一起，鬓发湿透了，他十分难堪地闭上了眼，喘息道：“叶清，你又发疯。”
“你不想要我时总是一声‘清儿’都不会叫。”叶清咬开他的衣服，用手指轻轻拨弄，听枕边人的低吟声，他叹了口气：“只是这种程度便受不住了？”
景行舟抬手，没什么力气地扇了他一巴掌，跟猫儿挠人差不多。
叶清亲了亲他的手指，与怀中的雪色交互着，磨到紧处，更舍不得松开。
还未到酉时，屋内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叶清盥漱过后，又换了盆干净的热水进来，拧干一条布巾，坐在床前仔细为景行舟清理。
叶清动作轻柔，似乎怕吵醒他，只是在为景行舟擦拭手指时，床上人还是睁开了眼。
叶清俯身，亲了亲他的眉目，低声道：“你饿不饿，我刚去问了问店小二，他们店里有些菜品比较合你胃口。”
景行舟躺着没动，长睫微微颤动，“今日初几了？”
“初五。”叶清起身，去将布条重新浸湿。
“我记得入住太渊宫的弟子都有生辰来历记录在册，你之前在满西镇是个孤儿，仆参他们去问时，刚好那天正是十二月初五……”
叶清身子一僵，把布条放下，转身时神色有些慌乱，似乎是要找什么。
景行舟说：“你随口定下了，自己应当也没认真过，我想着续断峰上也没什么……”
“够了！”
叶清看向他，双目血红，景行舟缓缓起身，与他相视着。
心口突然一阵剧痛，叶清拿起火折子，又点燃了一根蜡，他手发颤，这支蜡点了好几次才点亮。
屋内的昏暗再次褪去一半，叶清坐在木凳上，缓了口气。
景行舟从床上起来，穿戴好后，声音依旧很软，“我去问问掌柜的厨房能借用不，你不用跟过来了。”
叶清张了张嘴，看着景行舟离开的身影，喉咙发紧，他趴在桌上，许久以后，才发出一声哽咽来。
后厨已经没有人了，好在做长寿面的食材都能看到，净手以后，景行舟找到面粉，先揉了个面团放在一旁醒着，借这个时间开始处理几样食材。
做面条还是好多年前跟人学的，虽然后来没再下过厨，不过好在手法不算太生硬。
景行舟还在小沧界时，每年生辰也会得一碗长寿面，离开后，便再也没吃过，到了如今，甚至连生辰是哪一天都记不起来。
他微微叹了口气，面条扯好后，景行舟把案板上的尖刀拿起，眼睛都不眨，在掌心一划。
鲜血缓缓滴落到地上，房内的气息顷刻间有了变化，黑色的雾气从门窗瓦缝中渗透进来，缓缓凝聚，最后将景行舟包围了起来。
最前面的影子化成一半人形，匍匐在地，伸出了手。
刀噌地一声，插入地中。
黑影迅速缩了回去，微微战栗。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们，作为报酬……”景行舟手一扬，血珠泼洒出去，原本安静下的影子再次躁动起来，他说：“可以再给你们一些。”
影子慢慢又聚拢过来。
景行舟道：“乐天现在在哪里？”
影子一动。
“你们都不知道吗？”景行舟眸色一深，沉吟片刻，“那承山的下一任掌门人现在在哪？”
“锦玉镇。”景行舟突然一愣，“仆参带回了两个人？”
应无择这个人，虽修行远不及他人，可心思向来缜密，这次选定两位掌门人，是想让他们彼此牵制，还是对承山某些峰主有所震慑？
景行舟顿了顿，又问：“妖族秘境是真的打开了吗？”
看着影子，景行舟目色更深了，他屈膝蹲了下来，左手抬起，“最后一件事，得要你们帮忙传个话。”
“告诉妖族的人，乐天得到恩赐反而苟活人世间，不死林，要选一位新主人了。”
他话音刚落，影子便扑了上来，景行舟起身，从袖中取出帕子，缠绕在掌心，垂眸看着它们将地上的一滩血吸食干净，才冷声道：“退下吧。”
影子缓缓消失，房内恢复了明亮，景行舟将面条煮进锅里，有些失神。
小孩儿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并不是刚出现的，很久以前便有，只不过那时还会很懂地藏起来，就像狼崽子，虽然也有很强的领地意识，但还知道示弱。
而现在，狼崽子长成头狼，有能力独占自己喜爱的人和东西了，旁人便碰不得，但是不论是狼崽子还是头狼，在景行舟眼里，都是一样的存在。
景行舟有过心魔，但不幸的是，他随便一唬，那低智玩意儿就马不停蹄地跑没影了，因此在这方面，他并没有多少经验，更不知道心魔由本心而生该如何应对，他能察觉到，叶清的记忆已经开始混乱，甚至对于前几日发生过的事都能忘得彻底。
可惜时间不对，否则一个小小的赤翎云凤不至于将叶清折磨成这样，甚至连共生都无法做到。
不过因为他那样一番话，小孩儿大概很自责，景行舟重重叹了口气，心道：果然还是蠢了些。
端着一碗长寿面回到房间时，小孩儿依旧蔫巴巴地趴在桌子上，景行舟坐在他对面，手指扣了扣，“你不吃，我现在就倒了。”
叶清动了动，伸手将那一碗长寿面端了过来，动了动筷子，不过脸一直保持着几乎埋在碗里的姿态，景行舟也看不到他的神情。
回程时，天色十分灰蒙，好在没有雪了。
到了竹舍，景行舟冷到四肢几乎已经没有知觉了，他蜷缩在被褥里，叶清把火盆放在榻前，呆坐片刻，还是褪了鞋袜，掀开被子，钻进去后把景行舟抱在怀里，用灵力来帮他暖身。
景行舟靠在他怀里，闭着眼睛，有些困意。
“行舟。”叶清叫了他的名字。
景行舟应了声。
“对不起。”叶清将他埋在他脖颈处，浑身发颤，“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景行舟没说话，他实在是太累了，尤其背后还靠着个大暖炉，眼皮儿重重耷拉着，根本掀不开，直到脖子处一凉，身后人在低低哽咽时，他才动了动。
叶清声音沙哑：“你是不是已经不想理我了？”
孩子，我很困呐。
景行舟在他怀里翻了个身，强行把眼皮子掰开，双手捧着叶清的脸。
这个动作实在是失策，景行舟觉得，只有他十分迷糊时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果不其然，叶清发现他手上还有伤。
然而不待景行舟开口解释，叶清的脑子便飞快一转，自觉将前因后果联系起来了。
叶清忍不住低声啜泣道：“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受伤的……”
天可怜见的，眼睛都要哭成核桃了。
“清儿。”景行舟拇指抹去他的眼泪，用比较完好的那只手摸向他后背，轻轻拍着，“乖，我没事儿啊。”
“骗子，你一直骗我。”叶清嘴唇微微发抖，“如今连身上的伤也要骗我！”
“我没有。”景行舟无奈，“是我拿刀的时候没有小心，跟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叶清抬头，眼眶里盈着泪，唇瓣都咬破了，“你现在，连一点儿关系也不想同我有了吗？”
景行舟：“……”
好大一口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