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
月明星稀的夜空下,三千白芷坐在空阔的院落里,专心致志地拔着手里抓着的野鹤身上的白毛,口中念念有词。
在她的正前方上空,一个又一个御剑而行的修仙弟子从山脉间鱼跃而出,化作道道如流星般璀璨的光芒,消失于四面八方。壮丽的景色实为神奇罕见,令人叹为观止。
三千白芷显然无心欣赏美景,她更在意还要多久才能把这只野鹤身上的毛拔光,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忽然,身后传来无比熟悉以至于让她忍不住欢喜的声音。
“深更半夜的,为何与一只野鹤过不去?”
她连忙转身,只见黑暗里走出一个身着黑衣、手持黑扇的美丽男子。微卷的发丝下,正值盛年的绝世容颜足以让世间一切黯淡无光。
正是她的师父,亦是她所在的修仙门派,众生门的五大长老之一,江慕。
“师父,你终于回来了。”她道,声音忍不住发抖。
江慕原本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来到她面前,抬起扇子敲了敲她的额头,道:“众生门发生这么大的事,为师怎么能够不回来看看。”
三千白芷瞬间释放了近日来所承受的悲伤难过,啜泣道:“一个月前,掌门父亲因与凶兽莫奇战斗,死于与凶兽同归于尽。丧事才将将办完,看守试魔石的弟子突然说他让试魔石发了黑光。后来长老们也都碰了那试魔石,竟然都让试魔石发了黑光。再后来,所有人,众生门的所有弟子,都让试魔石发了黑光,包括我。试魔石是分辨人魔的石头,只有魔碰了才会发黑光,我们竟然都被判入了魔。”
江慕叹了叹,“我不过才离开一个多月,众生门竟然便遭如此变故。”
三千白芷已然泣不成声,继续道:“大师兄说,自两千多年前,天神将修仙之道传于人世,也加大了对魔的追杀力度。他们会每隔二十年降下一次天祸,用来毁灭世间的魔。天祸之下,天崩地裂,海枯石烂,无论人魔,皆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为了众生门不就此毁于一旦,也为了所有人能够存活下去,我们只有选择重生。重生之后,我们会失去记忆化作无知婴孩,但也会因此重新做回人类,不被天祸威胁。”
江慕闻此眼神微颤,道:“这些你大师兄在信中都与我说了。所以我才连夜赶回来,与你们道别。”
三千白芷连忙道:“可我不想与师父道别,我不想失去此生拥有的一切,更不想忘记师父。”
江慕面色颓然道:“然而你还是让你大师兄在你身上种下了重生术不是吗?”
三千白芷愣了愣,默然。
固然不想失去此生,可是若失去了性命,便一切都失去了。说到底,她是怕死的。
江慕报以理解的心情笑了笑,看向夜空中璀璨如流星的光芒,晓得那是众生门弟子重生时的景色,亦是他们此生最后一幕的光景。
他们会伴着那重生之术散发的光芒,前往天涯海角,在他们此生最想要去的地方,化为婴儿,或被人收为儿女,或自生自灭。
想到此,江慕又看向三千白芷,语重心长道:“一生为师终生为师。待你重生为婴儿之后,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继续做你的师父。”
三千白芷含着泪光道:“师父要说话算数。”
江慕道:“那是自然。为师要去与其他几位长老道别,你要一起吗?”
三千白芷摇了摇头,“我还想一个人多待会,便不去了。”
江慕道:“对了,你还没告诉为师,你手上的那只野鹤如何得罪了你,教你拔了它那么多毛。”
三千白芷低头看向被自己倒提着正瑟瑟发抖的秃了半个身子的野鹤,不解气道:“自半个月前,我便一直察觉有一双眼睛处处盯着我,教我毛骨悚然了好些时日。直到一个时辰前,我才找到那眼睛的主人,便是这只好似成了精的野鹤。为了惩罚它,我便想拔光他的毛,教他再也不敢跟踪我。”
江慕乐道:“你若把他的衣服都拔光了,他岂止不敢再跟踪你,连出门大约都不敢了。”
三千白芷道:“那岂不是更好?”
江慕再次抬扇打了打她的脑袋,道:“得饶人处且饶人。”
三千白芷哼道:“前提他得是人。”
江慕无奈摇头,拂袖御扇离去。
三千白芷正想继续坐下拔那野鹤的毛,不料野鹤突然化作了一道流光,从她手中滑落,紧接着那道流光在她面前迅速长大,竟化作了一个衣服被撕了一半的年轻男子。而她先前所拔下来的羽毛变成了无数衣服碎片。
男子一边努力地扯着剩余的布料企图遮羞,一边用眼角余光扫视目瞪口呆的她,眉头紧锁道:“我怎么不是人?”
三千白芷愣愣地看着这个仿佛被自己撕了一半衣服的男子,看着他如画的剑眉,白皙的面庞,如倒映着星河的眼眸,还有暴露的完美身材,觉得无比熟悉的同时,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这个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师侄,众生门另一位长老苍古鉴的大弟子,清墨承彧。
“你,你不是与你师父下山历练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何化作一只野鹤处处盯着我?”她回过神上前逼问道。
清墨承彧放弃了扯衣服遮羞,因身子高出三千白芷一截,故用着居高临下的眼神打量着她,不仅不回答她先前的问话,反用温柔的语气逼问起她来。
“师叔方才一边撕着承彧的衣服,一边说喜欢和不喜欢。可否请师叔告诉承彧,师叔所谓的喜欢和不喜欢是什么意思?难道师叔喜欢上了什么人?只是还不能确定心意?”
三千白芷心中一慌,正想否认,忽然看到清墨承彧那张近在眼前的面孔,心跳陡然加速,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出不了口。因为她喜欢上的人,就在眼前。
清墨承彧虽未得到回答,却好似早已看穿了她的心意,继续道:“这几日,承彧经常看到师叔往承彧的住处跑,还看到师叔坐在承彧的房间发呆。师叔……是不是喜欢上承彧了?”
三千白芷顿时脸上红了一片,双拳微握,下一刻,踮起脚尖,一把搂住清墨承彧的脖子,按着他的嘴唇狠狠地亲了下去。
那一刻,周围所有的声音似乎都消失了,耳边只留下他的呼吸声,以及自己狂热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