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清明境中初见,她十二岁。他是被封印在一朵巨大桃花之中的罪人,沉睡的模样,安静祥和,宛如青天白日里缓缓落下的仙者,如风如云,梦幻般的美好。
一眼万年,不过是在她看到他时,心随眼动的那刻。
她趴在桃花外的结界上,轻启红唇,“醒一醒。”
桃花中的男子仿佛应着她的心愿,睁开了眼睛。
她欣喜不已,“我叫三千白芷,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只是冲她淡淡一笑,道:“你若能救我出去,我便告诉你。”
于是,她生平第一次向严肃而可怕的掌门父亲请求,请求父亲放了那个被关在清明境桃花里的男子。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五次……
终于,掌门父亲答应了她的请求,前提却是要在他的胸膛上刺下八十一剑,将他的力量连同爱恨情仇一起于剑中封印。至于生死,便看他的造化。
她立即把这个不知是好还是坏的消息告诉了他。
他却回答她,“你听好,我的名字叫清墨承彧。总有一天,我会娶你。”
那是个大雪纷纷扬扬的冬天。
她站在高高的阁楼上,俯视着大雪中被绑在梧天台上的他,看着掌门父亲一次又一次将冰冷的长剑刺入他的胸膛。鲜红的血液染红了飘飞的雪花,惊心动魄地倒映在她的眼中,她的心里。
她第一次,因为别人受伤,哭红了眼睛。
后来,他拜入了众生门,成为众生门长老苍古鉴的徒弟。他刻苦修行,斩妖除魔,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同时,他也变了,变得陌生而冰冷,甚至几乎不再理会她。
她以为他是因为受了掌门父亲的八十一剑,所以多少连带着恨了她。所以,她没事便往他的住处跑,给他送吃的,送穿的,为他诵读她所喜欢的故事。
终于,他的冷漠渐渐融化,眼中开始有了她的影子。以至于有一阵子她因为被师父带下山历练,好些日子没能去给他讲故事,他便每日每夜地跑到她平时居住的宫殿,远远地看着她的房间发呆。当他的师弟告诉她此事时,可把她乐坏了。
此后,她很少再与师父下山历练。
掌门父亲和师父都说,不会强求她修行。待她满十六岁后,若是有喜欢的人,可嫁给他。
她年年盼,日日盼,时时盼,终于盼来了十六岁。可是,她都还没来得及与掌门父亲说出嫁人的愿望,便眼睁睁看着掌门父亲与一头凶兽同归于尽。接踵而至的事,更是她始料未及。
事已至此,她也没有时间再去探明他的心意,但是她又忍不住地好奇,才做出拔毛问他心意的荒唐举动。
喜欢和不喜欢,不是她不能确定自己的心意,而是她不能确定他的心意。
如今,他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她都要把自己的心意传达给他。
喜欢你,爱你,想要你,一生一世,永生永世。
清墨承彧在她的攻势下,渐渐从震惊转化为接受,直到她离开他的唇,依然抱着她,不舍得她离去。
“承彧,我爱你,从见你的第一眼开始,就爱上了你。”三千白芷终于说出了多年来隐藏的心意,纵然说得不够风情,却是她在语言匮乏至极时,唯一能表达她的爱慕之情的方法。
清墨承彧凝望着她的眼眸,嘴角扬起,道:“何其有幸,我爱着的人,也爱着我。”
因着忽然而至的幸福感,三千白芷忽视了他脸上有些阴郁的表情,忽视了他语气之中的冰冷,甚至忽视了他眼中深不见底的黑暗。
她悲伤道:“可我很快便要重生了。此生,最大的遗憾,便是不能与你结一世姻缘。待我重生后,不知是否还能与你再续此缘。”
清墨承彧默了一瞬,道:“今夜,我们便成婚吧。”
三千白芷惊愕,却无法抗拒。
爱教人幸福,也使人盲目。
她与他当夜对着星空大地拜了夫妻,各自发了誓言。
“我三千白芷,今日与清墨承彧结为夫妇,今生今世,永生永世,只爱他一人。天地同鉴。”
“我清墨承彧,今日与三千白芷结为夫妇,无论前世今生,心中所爱唯她一人。如有一天,我不再爱她,那定是我死了,不,定是我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了。”
如此誓言,二人心中最后一点的隔阂也消失殆尽。
他们一起回到了最初见面的桃林下,在那朵依然绽放在空中的硕大桃花中,脱下了尘世间一切阻碍,毫无顾忌地向彼此展露无遗。
她摸着他胸前滚烫的剑痕,想着他所承受的八十一剑,心疼得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