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郁金3(1 / 1)

林今棠在梦里踩空,一下子惊醒。

便察觉身边有人,他转头望去,纪潇的睡颜便落在眼中。

外面天色依旧暗着,恐怕离他们入睡的时间过去不久,林今棠安心地闭上眼,又忽然想到什么,微微撑起了身。

直到现在,他还有一丝不真实感,怕这只是自己的一段绮梦。

大晏唯一的亲王,礼同储君的皇长子,竟然是个女子。

而自己倒了十八年的霉,竟忽然转了运,与这个人结为夫妻——真正的夫妻。

非但占了齐王的光,还能享受合家之乐,且她这人还是他的阿鱼,并亲口向他要一个……

咳咳。

林今棠想起昨晚,终究有些按捺不住。

他如同做贼般,缓缓凑近,红着脸在纪潇唇上亲了一下。

便是这么一下,他都有一种做了坏事的感觉。

昨夜纪潇光是欺负他,可没有亲过他来着,自己这样擅自……

想是这么想着,又没忍住再凑近一回。

被突然睁眼的纪潇抓了个正着。

林今棠忙躺回去,转了个身背对纪潇,不敢看她的反应。

身后绕来一只手,抱住了他的腰,纪潇的脑袋在他后颈蹭了几下,又不动了。

林今棠便又僵成了雕塑,动也不敢动。

纪潇感到了他的紧张,微带笑意地低喃:“林三郎,亲就亲了,你身为我夫君,不是天经地义?”

这话嘲笑意味太深,林今棠却反而有些高兴:“我以为……我不能擅自作为。”

纪潇这回只是笑了声,没有回应。

林今棠怀疑自己又被嘲笑了,他想了想,转过身来,将手试探地贴上她的手臂,见她没介意,又进一步拥入怀里。

纪潇只是“唔”了一声,便随他了。

单是能这样无所顾忌、光明正大地抱她,他就感到幸福无比。

两人相拥至天明,纪潇一醒来,便不客气地把林今棠推醒。

不用她说,他也知道是要他伺候的意思。

林今棠先慢条斯理地把衣衫系好,开门时便对上笑眯眯的唐鸠。

虽说林正君也不是第一次宿在云山殿了,只是云山殿伺候的人们心里都有数——昨夜过三更屋中灯还亮着。

林今棠让人把东西备好,忽而发现此前两人虽不是实际的夫妻,却早已熟悉夫妻间这一套流程了。

穿衣洗漱纪潇本都不需要人帮助,只是贪图这点有夫君照顾的快乐,因此每回林今棠在云山殿借住,她都一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矜贵皇子样。

纪潇离开后,便是唐鸠替他安排起了搬住处的事。

林今棠大部分物件和仆人还是在梧桐苑,只需搬些贴身常用的东西过来,厢房专门腾了一处摆他的衣箱书本等。

唐中贵做事比他自己都周到,林今棠便也不用操心,跟司棋说好了要带的东西后,便在纪潇屋中外间的矮案上提笔写毒方。

等他写完出门,唐鸠已在外侯着了:“正君,都安排好了。”

林今棠道了声谢,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院外小亭,荆雀正与几个暗卫衣着的人说着什么。

他本是无意中看了一眼,唐鸠却顺便解释了一下:“哦,那是郎君吩咐的,要他们去刨个坟。”

林今棠奇道:“刨坟?谁的坟?”

唐鸠笑着:“宋州林闲墓。”

林今棠:“……”

他竟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随后心里又竟有些酸涩。

这世上唯一位肯为他出头的,年少时是她,此时亦是她。

时辰未过午,昨夜那随巫医一同前来的南蛮使臣便上门来找人。

林今棠知道的时候,唐鸠已经先带人过去了,又让人给他捎话说“暂且不必露面”。

林今棠便在堂外,听那使臣说着偏西南口音的蹩脚的晏话与唐鸠争辩。

昨夜王府同这位使臣说府上有人中毒,巫医愿意留下来照看一夜。

此时唐鸠只反复一句:“巫医已经离开了王府,请去别处寻吧。”

而那使臣问到“他可有说过去哪里了”,唐鸠便只笑而不语地摇头。

林今棠想,可不是已经离开王府了吗,尸体都不知裹到哪里去了。

唐鸠虽然说这些一语双关的话,神色态度却不加掩饰,那使臣隐隐辨认出了这里头有不对劲的地方,正妄想硬闯,被早有准备的卫兵拦了下来。

卫兵只留出一条路——通向大门,坚定而不容拒绝。

那位南蛮使臣离开后,转头便去了皇宫求见。

恰纪潇也在皇帝身边,当场承认:“是我杀的。”

成康帝不觉得死了一个巫医有什么,南蛮势力错综复杂,五部各自为政,互相牵制,所以掌权者势力其实并没有多强。虽然那边的毒瘴麻烦得很,但是对大晏也构不上什么威胁,使臣地位也自然不能跟吐蕃的比。

只是还得装装样子,怒气腾腾地摔了杯盏,质问纪潇为何。

纪潇先跪下叩首,再答:“陛下,昨日王府饭菜里被人下了毒,当时我未吃那盘菜,反赏给了仆从,仆从昏厥后才使人察觉,而仆从中毒时,那人恰好便到了我府上,后来假模假样地说为仆从诊治从而混进内宅,却是儿臣的正君察觉不对,臣擅作主张搜了其身,果然发现他身上藏了许多毒粉,那人见暴露,狗急跳墙,欲将毒粉遍洒,儿臣不敢确认那些毒粉效果如何,只能当即诛杀。试问,带毒粉入王府又千方百计混入内宅,究竟是何居心?”

南蛮使臣辩道:“我部巫医从来都是身上带毒,并非针对您王府,您所说之事,也是您一面之词,无人作证!”

纪潇却又道:“那入王府前搜身盘问时,他又为何故意隐瞒?”

南蛮使臣一时说不上来。

纪潇乘胜追击:“你要人证,大可去我王府问问实情,若担心我们串通一气,也可以把尸体挖出来,他身上带来的东西我未动,你倒可以去确认那些是不是他的东西!”

纪潇见他神情尴尬,便知自己赌对了。

使臣或许是真有事要与自己说,但那巫医未必,那人显然是冲着林今棠来的,目标明确,很可能是主动提出要来王府的。

而南蛮的巫医在部落中的地位一般较高,使臣自然不可能特地去查巫医身上都带了些什么。

那巫医其实身上什么也没有,便是随身的佩刀,也在搜查时被没收了,却不妨碍纪潇编出这么一段来。

只要使臣不敢确定她话里的真假,那么死无对证,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使臣忍不住又道:“我部欲与大晏交好,献礼无数,巫医为何害您?”

纪潇轻“哼”一声,眼泪带着以假乱真的敌意:“说来我也想知道,你们一面送礼,一面又潜入王府欲加害我,究竟是何居心?难不成送礼只是个叫人掉以轻心的幌子不成?”

使臣蛮地出身,哪里辩得过纪潇,顿时又是哑言干着急。

成康帝听了一阵,神色已重归平和,道:“若果真如此,意图毒害我朝皇子,死不足惜,便是当场毙命也是应该。只是尸体何在,出了此事,又为何不与朕说?”

纪潇道:“儿臣正要禀告陛下,使臣便求见了。尸首暂且埋在西城门边上,想此人毕竟是南蛮的巫医,又未得逞,应得一个入土为安。”

成康帝骂:“胡闹!南蛮习俗与我朝不同,你怎能擅自做主埋葬!”

这话连眼观鼻鼻观心的御前大太监卢公公都忍不住偷偷觑了一眼,心想:重点在这吗?

这其中的维护之意,连南蛮使臣都听了出来,一时竟不敢再多言。

最终成康帝从身边派出两波人,一波领南蛮人去纪潇说的埋尸地挖人,一波领去王府探查。

埋尸体里的人身上果然藏了毒,那是纪潇高瞻远瞩,昨夜便让人潜入那巫医住处取了他装药的囊。

王府这边更不必说,司棋司雁还昏迷不醒,下人口径也一致。

林今棠也是这时才知道,原来昨晚他沉浸在胡思乱想中的时候,纪潇已经安排了这么多。

她甚至不说那巫医真正想毒杀的是他,因为这样便容易给林今棠招麻烦,所以她说是要毒自己,明明这个谎太曲折,需要无数个细节来圆,一个晚上的准备未必能充足,她却还是这么说了,只为了不会牵扯他分毫,为了堵住每一方的嘴。

禁军离开,纪潇却是回来了。

她轻轻松了口气,坐下来给自己倒杯热茶。

倒完又觉得哪里不对——怎么还得自己倒,她体贴又温柔的小夫君呢?昨夜都那么旖旎了,这会儿最该是亲亲蜜蜜的时候,难道不该亲自喂到她嘴边吗!

一转头,见到身边林今棠垂首沉思的样子。她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呢。”

林今棠抬眼,认真地问:“你一点也不与我追究吗?”

纪潇意味深长:“我昨晚不是跟你追究过了?”

林今棠别过脸,佯装清了清嗓子:“说……说正经的。”

“我便是在说正经的,不然又如何?”纪潇问,“把你押到阿爹面前,让你自己与他请罪,领个什么罚……我虽气你擅自作为惹了祸,可到底也在我能摆平的范围内,还不至于把你推出去。”

“我的人,凭什么交给别人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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