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打听兵部侍郎有没有贪腐？
林朝华同一代的交际圈，那是不要想的。
林朝华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交际的人。
漂泊江湖的时候没认识两个朋友，还都是江湖人。这几年倒是在长平，但林朝华还要练曲看书呢，哪有那么多时间交际。
就是那两位公主，还是作为郡主参加宫宴的时候认识的。
这两公主邀她的时候，远比她找她们的时候多。
至于朝廷的那些大小官员……
林朝华倒是知道那些高官的名字，但和他们没交情啊！
所以她的方法是，跑到了秦国公府，先找到了正经的舅公秦国公，打听晋国公府的事情。
秦国公早年的时候，是夏盟的副将。
跟着他跑前跑后的，对前晋国公夏盟家里的事，应该也比较了解。
秦国公府人口简单，就饶慕的妻子那边有不少人手。
自从白夫人去世之后，饶靖身边就只带着个老仆伺候。
林朝华到的时候，老人家正在练孙神医教的养生拳。
看到林朝华过来，虽然知道她是有事要问，依然很高兴的直接从饶慕夫人那儿端了一盘糕点给她。
林朝华捏着糕点，确认不好直接打听晋国公。
林朝华名义上问的就是夏钰。
“二娘你来打听夏家三郎的事情？”听见了林朝华的来意，秦国公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十分微妙。
林朝华：？？？
都已经“上古复苏”了，就用不着总是想着她之前议亲的事情了吧？
“舅公，我是来打听他小时候被您救的那件事。”林朝华睁大眼睛，非常严肃正经。
行吧。
饶靖也正经起来，“那他自己是怎么说的？”
林朝华就将夏钰的话说了。
“对那孩子来说，那就是事实了。”饶靖如此说道。
林朝华瞪大了眼——这样的说法是说？
“但其实那不是事实？”
“他只是晕倒了，后来又病了。没看到后续。”
饶靖纠正，“这种事，放在半个月前，我都不好说。但现在来看，应该和陨晶有关？那条大蛇在被我杀死之后，尸体就在我和那个家丁的面前，消失了。变成白色的光，消失了。”
林朝华愣了，“……这样稀奇的事，您从未说过？”
“若非大蛇尸体消失，我又怎能把这件事轻轻放过？”
饶靖叹了口气，“那毕竟是夏兄，最觉愧疚的孩子。”
撇开夏钰曾经经历的玄幻属性不谈，夏家本身的情况，也是林朝华想要打听的。
闻言立刻追问道，“为什么啊？和谢家有关吗？”
饶靖于是又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眼神。
偏偏他又不说出来，林朝华也很无奈。这连反驳都没法反驳好吗？
所以舅公你对我的眼光是有什么误解！
那夏钰的评价明明是纨绔子弟、小白脸，至今也没变过啊！
天资再高，不自己努力也是要废掉的！
饶靖轻咳一声，语气正经，“夏三郎的母亲谢氏，她所在的谢家，你该是知道的。你自己来说说。”
行吧，长辈的考较。
林朝华在心里整理了一下自己看过的那些记录，有些还是孤本的心得笔记之类，是她祖父收集的。
“谢夫人所属的谢氏，是原本顶尖世家谢氏的旁支，在乱世之前就已经成为商贾，更接近于琅嬛谢氏的附庸。北蛮之乱，琅嬛谢氏首当其中，几乎满门被屠。而这个谢氏得到了本家的部分财富，趁势崛起。”
“但这个谢家似乎缺乏野心，乱世之中成为巨富，却没有自称一方诸侯。养的军队也称作护卫。他们嫁予嫡女的小诸侯被灭，护卫队也先后在北蛮军和长平乱军手中遭受重创。
“在这之后，谢氏就想要再找一个诸侯投靠。恰好这时□□赶走乱军占领长平，不愿长平雪上加霜，也是十分缺乏军资。前晋国公就奉命拉拢谢氏。”
“后来的说法十分不一，不少人认为前晋国公屠谢氏满门不过是要收缴谢氏财富，罪名是欲加之罪。但就当时的情形而言——大周与华氏的实力有很大差距，谢氏想要投靠华氏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他们只是无法带着巨额财富通过长平。
“前晋国公为次子迎娶寡居的谢氏嫡女，确实是为了安定谢氏人心，但谢氏将逃回家中的嫡女嫁出，却也未必不是为了迷惑前晋国公。又或者，是将自己的嫡女当做买路财，甚至就是两边下注的赌资。”
林朝华的这些话，无疑是有倾向的。
她是真的对谢氏不以为然。
谢夫人韶华之年，先被谢氏嫁给一个垂垂老矣的小诸侯，给谢氏崛起提供了时间。
那个小诸侯死后，前晋国公提亲，谢氏又立刻将她嫁给了年纪小她好几岁的，前晋国公的次子。
将一个乱世中的弱女子反复利用，足够她看不起了。
林朝华是觉得，“前晋国公拦截了谢氏转移的大批财宝粮食，后以通敌之名杀叛逃中的谢氏满门”的说法，是比较接近事实的。
但因为前晋国公没有在那之后杀死或者驱逐嫁进夏家的谢夫人，也被不少人恶意揣摩，认为是心虚的表现。
“你看，你都说得很明白了。”
饶靖叹息道，“就因为一开始就知道，谢氏不会改变‘投靠华氏’的想法，知道谢氏想要借着清平华氏与琅嬛谢氏之间的交情攀附，夏兄才替次子娶了谢氏女，安抚谢氏。让他们以为，他已经相信他们的投靠。他夫人是世家女。他也知道夫人、二子都对这个儿媳不满，却又害这儿媳没了娘家……他曾说过，他这一生，最愧对的就是这个儿媳。”
喝了口茶，饶靖继续道，“截获谢氏的财富之后，夏兄曾奏请留下儿媳的嫁妆给她，得太/祖同意。并且抄录了一份嫁妆清单上交，又早早立下遗训，谢氏的嫁妆只能由她自己或者她日后的孩子掌握。”
林朝华：！！！
林朝华相信前晋国公是真愧疚了。他这做法……这是摆明了防着自己的妻儿啊！
就是晋国公太夫人和夏二郎本来对谢夫人没意见，听见这事，保不定都要心生芥蒂。
当然更多的可能，确实是晋国公看明白了他妻儿的不满。
“谢夫人的嫁妆多么？”
“你不都说了？这是谢氏的买路财、下注的赌资。”
饶靖吐槽了一句，“和夏兄这一辈子拼杀所得相比，自然不算什么。但夏氏两房分家，可是按照古制，按九一分割的家财，对夏氏二房来说，可就很不少了。”
但夏钰是夏氏二房的嫡长子，原配主母的唯一孩子。
按照现在约定俗成改回来的，“保主枝家财不散”的分家规矩，他本来就应该得到母亲的所有嫁妆，和二房家财的大半。
林朝华叹了口气。
哪怕她对宅斗涉猎不多，却也知道，夏钰这些年并不好过。
亲生母亲不被长辈所喜，继母有自己的亲生子女。
再涉及到巨额家财……
然后，她也明白了饶靖之前所说的话。
如果不是大蛇尸体消失，饶靖肯定会认为，这是夏氏二房要谋财害命。
就算是大蛇尸体消失……
“舅公您还是做了什么的吧？大蛇的事情之后。将生病的孩子单独放到偏僻院落，怎么想也不能是善意。”
“哦，我和他们说，孩子都病得生了癔症了，你们居然一点不知道？虽然世间多有幼儿夭折之事，也不是哪个幼儿夭折了，都会无声无息被下葬的。”
饶靖到底是武将，也说不出来什么曲折婉转的话。
这番话，简直就是彻头彻尾的威胁！
林朝华简直可以想到，听到这番话的夏二爷和夏氏太夫人，脸上是怎样的表情了。不由得笑出声来。
——夏钰能平安长到十几岁，其实也多亏了这番威胁吧？
饶律会从小去和夏钰做朋友，又将他引去丰实书院读书，只怕也有她这个舅公的手笔！
所以夏钰才能长成“虽然怂但还没歪”的形状。
可这么一来……夏钰要是杀了饶慕……
一个怂怂的精致贵公子，变成浑身剑痕的鬼人，一年间踏入天梯三层（按照林朝云的说法，夏家二房是宣盛十三年被流放），也同样很难想象，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舅公，照您这么说，晋国公府长房会不会是大周勋贵之中最豪富的？”林朝华收拾了一下心情，转变话题。
饶靖道，“夏家本来就是世家，有些积蓄。这个我们比不了。只是传承也重要，他家豪富归豪富。大郎却是整日里游手好闲，四处宴客。若往后交到他手上，能撑上百年就不错了。不是世家绵延之相。”
听听！游手好闲四处宴客，做主了还能撑上百年。
这底蕴……
“现在可是上古复苏了。”林朝华也一副闲聊的态度，“过往的经验还能作数吗？”
“这倒是。”饶靖也沉吟起来，“现在太多未知。”
老人家捻着胡须自嘲的笑了一声，“好不容易天下平定……”
他忽然又反应过来，“不过，夏三不是已经有传承了么？他人也不差。我看他几个兄弟，就夏二出息点。其他的，复不复苏都没什么差别。”
林朝华：……
林朝华：行吧，看得出舅公您维护这盛世平安的决心。
但是……为什么就非得觉得我这是看上了夏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