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秦珍睡了一大下午午觉,晚上精神头好,也没闹肚子饿,等着秦良庆回家吃晚饭。
她耳朵灵,当听见外面秦良庆的声音时,就跑出去,高兴的大声叫他,“阿庆,阿庆。”
秦良庆比了个“嘘”的手势,方忆正在说电话,他刚才听了几句,她公司似乎出了点不小的麻烦。
秦珍噤声了,好奇的看向方忆。她觉得她的衣服很好看,便盯着不转眼。
方忆也看向秦珍,脑子里闪过疑惑的念头。
秦珍咧嘴笑,方忆也笑了笑,她对秦良庆遥遥指了指,走开了。
秦珍目光跟随着方忆,然后突然朝着屋里喊,“妈,阿庆带女朋友回家啦!”
秦良庆惊住了,下意识瞧了眼远处的方忆,她站在灯光稀薄的阴影里,背对着他们,应该没听见,他松了口气。
他说,“妈,不是我女朋友。”
外婆已经喜气洋洋的走出来了,乐呵呵的,声音里带着点不可置信,“阿庆,你咋招呼都不打就带人回来了?看我都没好好准备。”
外婆心里想,这小子,一声不吭就谈女朋友了。
秦良庆嘴脸一抽,“……”
外婆没见到人,问,“哪儿呢?”
秦珍一脸兴奋,手一指,“那儿呢,那儿。”
外婆顺着投去目光,她眼神不太好,眯起来,姑娘背影苗条。
她张嘴,秦良庆先开口,“外婆,没有女朋友,那是小方,我和她一起从葡萄园回来的。”
“小方……”外婆愣,又盯着仔细瞧了一分钟,认出来了,“是小方啊,难怪我觉得怪眼熟。”
秦良庆说,“嗯。”
秦珍没听他们说话,“阿庆女朋友,我儿媳妇,我们过去……”
秦良庆哭笑不得,伸手拉住秦珍,“妈,她不是我女朋友,是我们家的客人。”
秦珍说,“就是你的女朋友,我的儿媳妇,大家都是这么跟我说的。”
秦良庆问,“谁这么跟你说的?”
秦珍边想边说,“谢超,杨林,何……”
“好了,别想了。”外婆笑,告诉秦良庆,“村里那些人喜欢跟你妈开玩笑,他们跟她说,哪天你带姑娘回家了,那就是你的女朋友,是她的儿媳妇,她当真了。”
秦良庆皱眉,“那些人欺负我妈不知事,哪时候我碰见了警告一下,让他们别这么说。”
外婆“嗐”了声,“警告什么,人家没有恶意,你不要小题大做咯。”
她哄秦珍,“珍,我们进屋吧,妈给你做了红烧肉,可好吃了。”
即使有自己最爱吃的红烧肉,秦珍还是有点伤心,“他们骗我,阿庆带回来的不是我儿媳妇。”
秦良庆心一软,长臂一伸,揽了秦珍的肩膀,“以后我会给你带一个儿媳妇回家。”
秦珍眼睛一亮,“真的?”
秦良庆笑,“我不骗你。”
秦珍点头,“对,阿庆不会骗我的。”
她情绪变化快,瞬间开心起来,“我要吃红烧肉。”
外婆说,“好,没人抢你的红烧肉。”
他们一家三口人进了屋。
方忆浑然不觉,听着电话里的回报,拧了眉头。
是公司驻扎在另一个城市的工程部经理打过来的,上月刚接手的高档小区绿化工程,正在做沥青公路铺设,前面谈的合作商全都没音信了。另外,因为某些内部原因,导致兄弟不和影响了工作,进度一拖再拖。
四百多万的单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出现的问题,也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沥青公路材料合作商好解决,无非是价格问题。方忆说,“你再去联系几个商家,报个价上来,贵点就贵点,我定一家合适的签合同。”
令她生气的是,这个团队都是并肩作战五六年的兄弟,竟然还会发生内部矛盾,并且因为私人恩怨做不走工作,不像话。
“张工和林工的事,你和项目经理都难辞其咎,我不插手,你俩自己去调解,不要让大家带着情绪工作。我希望看到的是兄弟们精诚团结,共同努力,顺利完成这个项目,我们甲乙双方皆大欢喜,二期、三期工程水到渠成。”
挂了电话,方忆吐口气,想,今早右眼皮跳得厉害,果然一天没啥好事。
她平复好心情进屋,饭菜已经上桌了,他们都等着她。
秦珍见到她,眉开眼笑,“小方,快过来吃饭。”
他们说小方是客人,她要等着和客人一起动筷子。
虽然方忆心中有所疑惑,但她被女人天真无杂质的笑容感染了,不由弯唇,“我洗个手,你们先吃。”
等到方忆上了饭桌,大家才开始吃饭。
吃饭的时候外婆问,“小方,我听阿庆说杨林他们去找你闹事了。”
方忆夹菜的手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杨林是今天带头的那个老头。
她说,“算不上闹事,他们就是不理解,想来葡萄园做事。”
“那杨林有没有为难你?”外婆问。
“没有,多亏了阿庆来得及时,他把他们说服了。”方忆说。
说完这话,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今天也不完全是啥好事都没有。
她朝秦良庆看去,他正专心的大口吃饭,方忆翘起嘴角。
外婆说,“那就好,我跟你讲,杨林在我们这儿是出了名的浑不讲理,又欺软怕硬,要是以后他再闹,你态度强硬点,他就会收敛。”
方忆点头,“好,我知道了。”
外婆见她不吃肉,便给她夹了一块红烧肉,“这是五花肉,一点都不腻人的。”
秦良庆刚好见到外婆的筷子落到她碗里,已经来不及阻止了,他不由把目光移到她脸上,似乎捕捉到了一丝僵硬。
一闪而逝,她愉快的笑了起来,“谢谢外婆。”
她把肉吃了,“真的不腻,很好吃,您厨艺简直没话说。”
外婆被夸得心花怒放,“好吃你就多吃点,不要客气。”
秦良庆又捕捉到她精致脸庞上的僵硬,她说“好”,然后伸出筷子,夹了一坨小到可怜的肉。
秦良庆没忍住,低头,眼里含了笑意。
方忆不着痕迹瞥了他一眼。
外婆话还没说完,她接着讲,“小方,你没经常和农村百姓打交道,像我这个年纪的很多都没多少文化水平,可能说话不大好听,你听听就过了,别放心上。如果以后碰上不讲理的,你就让阿庆去帮你说,他跟他们熟,好说话。”
方忆光明正大看向秦良庆,笑意盈盈,“好,那就靠阿庆哥多多照应了。”
她这句阿庆哥完全是无意识的,不仅秦良庆愣住了,连方忆自己都愣神了。
秦良庆心脏狠狠一紧,连头皮都麻了一下。
他还从来没听过这么甜软的“阿庆哥。”
啧。
外婆见秦良庆不说话,提醒,“阿庆,你跟小方表个态。”
表态?表什么态?
哦,有事帮她应付一下。
秦良庆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方忆也被老人口中的“表态”逗乐了,面上装得一本正经,“那就要给你们添麻烦了。”
外婆笑呵呵,“不麻烦,不麻烦。”
吃过饭,方忆把葡萄洗干净,这是她特意给他们摘的——
葡萄园虽然荒废了,但整个园区都有铁栏围网,没人进的去,所以当地百姓也吃不到葡萄。
她也给对面何清家拿了两串过去,谢谢第一晚上她借的洗面奶。
外婆越看方忆越喜欢,觉得这姑娘第一眼瞧着冷,接触过后就能感受到,她很有礼貌,分寸拿捏极好,待人也非常有心。
秦珍小孩子心性,葡萄味道甜,她吃着好吃,就很喜欢。爱屋及乌,也喜欢上方忆。
于是她又有点不开心了,问她,“小方,你怎么不是我们阿庆的女朋友?”
方忆以为自己听错了,“……”
秦良庆吓了一跳,“……”
外婆连忙解释,“阿庆他妈妈误会了,她说话没顾忌,你别介意。”
方忆压根不明白啥情况,她当然不会问,笑笑,“不会的。”
外婆哄着秦珍去洗漱睡觉了,剩下方忆和秦良庆。
短暂的安静,秦良庆打破沉默,“你公司的事情解决好了?”
方忆说,“嗯,差不多解决了。”
“解决了就好。”秦良庆笑,看了下手表,“现在八点五十三,可以休息了。”
方忆好奇,“你一直都睡这么早?”
秦良庆:“早?”
方忆:“……”
也对,他应该是那种没有夜生活的男人。
方忆跟着秦良庆上楼,她问他,“刚才吃饭那会儿,你是不是笑我了?”
秦良庆想起来了,他说,“你不喜欢吃就直接拒绝,不要勉强。”
方忆不承认,“我喜欢吃。”
老人一片关心,她不忍拂了她的好意。
秦良庆知道她嘴硬,倒也不拆穿。
二楼第一扇门前,秦良庆停下来,摸出钥匙。
方忆继续向前,经过在第三扇门时,她转身,叫他,“阿庆。”
秦良庆拧开门,然后望向她。
此时黑夜沉沉,幸得星空照耀,披上朦胧温柔的白纱。
她眼睛明亮,映着星光。
她认真的说,“今天真的谢谢你。”
秦良庆有一瞬的失神。
他使自己声音沉稳,“忙了一天,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