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有一段时间,岁寒一听到敲门声,便下意识地觉得是不是乔知鹤又来蹭饭了,过了一两秒后又反应过来,乔知鹤已经不在这儿了。下班结束后煤球扑到他脚边求抱抱,岁寒也只敢蹲下来摸摸它,不敢把它抱在怀中,或许是因为这只猫是乔知鹤送的,以至于他一看到煤球,便会想到是自己亲手将乔知鹤送到了他父母身边。
他觉得自己对不起乔知鹤,所以连乔知鹤临走前抱在怀里亲的煤球也不敢抱。那种愧疚一直缠绕着他,就好像刚刚与柏穆辰重逢的时候,对柏穆辰的那份愧疚也一直缠绕着他。
柏穆辰在乔知鹤走后没过多久便来了,这一次,岁寒难得地为他开了门,且没有把他赶出去。
只不过进门后,岁寒也没拿正眼瞧他,更是懒得和他打招呼,直接问:“是你把我和乔知鹤的事情告诉他父母的?”
“是。”柏穆辰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连日来郁结于心的烦恼与悲愤,仿佛在这一刻爆发了,他一拳头朝着柏穆辰挥了过去,重重砸在他脸上。柏穆辰被打得向后倒了几步,他摸了一下被打的那边脸,嘴角勾了勾:“怎么,我只不过是说了实话罢了。”
“你好卑鄙……”
“卑鄙?我不过是在与乔董事长见面的时候顺口提了一句,说他儿子最近似乎与男人有些过度亲密了,剩下的,可就和我没关系了。”柏穆辰朝前迈了两步,缓缓抬起手,想触碰岁寒的脸颊,却被他一掌拍开。他也无所谓,接着说,“就算我不说又能怎么样,难道你打算躲一辈子吗?不可能的,他的父母迟早会知道你俩的事,到时候不还是一样的结果?你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长痛不如短痛,我帮你早点结束这段本来就不可能的恋情,有什么错?”
“就算是那样也和你没关系,我的事不用你管。”他转过身,烦躁地抓了一下头发,想让自己尽量冷静一些,可似乎起不了任何作用。他用力地锤了一下墙,咬着牙说,“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明白,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不管说什么做什么和谁在一起,都和你没关系了!”
“怎么可能没有关系,那么深的感情,我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难道你这么容易就忘掉了我们之间的感情了吗?”
这话在岁寒听来简直是好笑,究竟是谁毁了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的,难道是他自己吗?明明是背叛者,却要装出一副被辜负的模样,着实令人讨厌,他朝柏穆辰摆了摆手,说,“对,我就是这么绝情的一个人,我老早就不爱你了,所以你赶紧走吧,不要再在我面前晃悠了,免得脏了我的眼。”
岁寒认为柏穆辰之所以会像现在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找自己,大抵就是吃准了自己心里还有他,与其让柏穆辰怀着这种心思,倒不如把话说得绝一些,最好是能绝了他的念想。
“没关系,我不在意,”柏穆辰就像是丝毫没有被岁寒的话触动到一般,如是说,“就算你不爱我了也没关系,你和那个乔知鹤在一起过也没关系,我不会介意你们两人发生过什么,只要你回到我身边就行。我相信,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我们就会变回以前的样子。”
岁寒望着他,微微皱眉:“真够贱的。”
“就算是吧,”柏穆辰轻轻牵起嘴角,走到岁寒面前,将他圈在怀中:“再给我一次机会,回到我身边吧,让我来爱你好不好?我向你保证,这一次我是真心的,我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被一个欺骗过自己多次,劣迹斑斑的男人说出‘我向你保证’之类的话,有多少人会愿意相信呢?至少岁寒不愿意相信。
被骗了那么多次了,他也想反击一下了。
他嘴角勾了勾,轻拍了一下柏穆辰的肩,说:“好啊。”
柏穆辰没想到岁寒会答应得如此爽快,巨大的喜悦一下子充斥内心,他眉头微蹙,像是要哭出来一样,可很快地又欣喜若狂地笑了起来,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岁寒,问:“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岁寒点了点头,轻轻抬起手,贴上柏穆辰刚才被他打过的那边脸颊,说:“那你等我三天,三天之后我给你答复。”
“三,三天?”柏穆辰不想等三天,他恨不得现在就把人带回家,可他怕自己心急了反而会惹得岁寒不高兴,便说,“好,就三天,三天后我来接你。”
像是放不下心似得,他在岁寒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想吻他的唇时,又被躲开了,柏穆辰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说:“你等我,一定要等我。”
岁寒会说出让柏穆辰等三天自然不是打算用来思考自己和柏穆辰的未来,而是为了拖延时间。
第二天,他便去酒吧辞了工作,说来这份工作除却昼夜颠倒这一点外,其他的还算是不错的,工资比较高,且客人少的时候也很轻松,可惜又是干了没几个月就辞了,酒吧老板也表示很惋惜。
接着他去了苏绍南那儿一趟,给了苏绍南一大笔钱,麻烦他日后每个月按时转给自己家里人当生活费。
苏绍南对于岁寒要走这一事儿感到很惊讶,他俩好歹是多年的好友了,苏绍南自然是有点儿舍不得,便对岁寒说:“非走不可吗?”
岁寒点了点头:“嗯,省得他再来烦我。”
“你这,你这真是……”苏绍南本想说出‘那你要不跟他和好算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一个外人实在不好插手人家的私事,而且这种事放在自己身上,他好像也没法原谅对方。便又对岁寒说,“那你打算去哪儿?”
“还不清楚,反正还有一天时间,随便去哪儿吧。”他甚至还没想好要不要离开b市,对于他这个年纪的人而言,要前往其他城市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似乎也是一种挑战。
苏绍南自认拦不住他,便说:“这……也成吧,你好好保重啊,记得有时间了要多和我联系。”
“好,我爸还有我妹妹,就拜托你了。”
离开苏绍南家后,岁寒又没忍住,去看望了年璐。
这个时间年璐正在上课,他在校门口登记完之后便溜进了教学楼,找到年璐所在的教室后便一直站在门口等他们下课。小学生最是有活力,下课铃一响便一窝蜂地闹了起来,岁寒看到年璐在座位上跟同学聊天,便没去打扰。直到年璐前排的女生指了指窗口,和她说了什么,年璐才注意到岁寒。
她立马从座位上蹦下来,跑到教室外一把将岁寒抱住,奶声奶气地说:“哥哥,你怎么过来了呀?”
“想你了,就过来了。”岁寒微微弯腰,摸了摸年璐的头发,“璐璐啊,哥哥可能要有很长时间不能见你了。”
年璐歪着脑袋看他:“为什么啊?”
“这个……很难说清楚,你现在也不适合知道这些事。”
年璐内心实在有些疑惑,她现在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了,有些事只要说给她听,她就能明白。年璐隐约觉得这事儿和自己哥哥那个男朋友有关,于是她望着岁寒温柔的笑脸,问:“哥哥,你和那个人分手了吗?”
岁寒愣了愣,没想到年璐会这样问。他点了点头:“是,分手了,不过这和他没关系,你只要好好学习,乖乖听爸爸和刘叔的话就可以。”
年璐用力点了点头:“好!”
之后岁寒又去房东太太处推了房子,实际上按照他之前交的房租,他还可以再住大半个月,不过这些钱对于他而言已经无所谓了,他只想赶紧离开。
房东太太对他突然要走一事十分在意,他不认识柏穆辰,不过见过几次,第一次是岁寒搬去柏穆辰家那次,柏穆辰来帮着搬家,再之后便是柏穆辰跑到岁寒家楼下等人的时候她见到的。房东太太隐约觉得这两人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不过碍于这是人家的私事,便没有多问。
退完房子后岁寒便回到家中收拾行李,这次和上次不一样,这次只住了几个月,因此行李并不算太多——如果不算上煤球的话。
对于自己主子经历了什么事,煤球一概不知,它还是跟往常一样没心没肺地躺在地上,将和后背一样漆黑的肚子露出来撒娇,岁寒蹲下来轻轻揉它的肚子,看着它舒服得眯起眼睛。
还是当一只猫好啊。他这样想。
岁寒将煤球抱了起来,放在怀中,一边揉它的脑袋,说道:“对不起,我们不能在这儿住了。”
可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
他在这个地方出生,在这个地方生活了二十八年,所有好的坏的回忆,全都存在于这里,他的家人朋友也都在这儿,即便要走,他能去哪儿呢?他走了,他的家人要怎么办?
又有什么地方,是柏穆辰找不到的呢?
……
三天之后柏穆辰再次来到岁寒家的时候,那里已经被搬空了。
当他怀着满心欢喜来到岁寒的家,以为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的时候,等待他的却是一个空空荡荡的屋子,他这时才明白,三天之前岁寒说的会答应他,根本就是谎言。
在来之前他还做了很多美好的幻想,想着或许岁寒真的原谅了他,他们可以回到以前的生活,即便岁寒不原谅他也没关系,他愿意用余生来求一个原谅。只要岁寒能在他身边,怎么样都可以。
柏穆辰甚至还想过结婚,既然国内不能结婚那么他就带岁寒去国外,如果岁寒不愿意结婚也没关系,他会一直陪着岁寒。
可这一切都落空了。
岁寒铺下了一个甜蜜的陷阱,引诱他掉进去,然后笑着看他被陷阱中的尖刀刺得浑身是伤。
柏穆辰发了疯一般地找岁寒,给岁寒打电话,那边显示的是空号,他去岁寒可能去的任何地方找都找不到,问了苏绍南苏绍南却说什么也不知道,还被苏绍南冷嘲热讽一番后赶出来了。
这时候柏穆辰体会到了,绝望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