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只是虚构的故事,而无尘道长是真实的大活人,让大活人像话本里那样当上大将军,这样的事儿就连皇帝都不可能随随便便就答应。
要是旁人说出这话,雷鸣安肯定会直接说出“那就去衙门帮你改个名字,直接叫将军好了”这样的话,但面对着人人都说脾气暴躁的无尘道长,雷鸣安觉得他还是不要皮那一下子了。
搞不好真的会断腿儿……
“道长,您瞧着这个故事可还满意?”雷鸣安不能直接应下这件事情,只好顾左右而言他,看看能不能寻找到其他的突破口,让无尘道长答应下来这件事情。
故事确实是个好故事,读完以后让人热血沸腾。而且故事里淡化了自己被骗,强化了贪官污吏的狡诈,这是让无尘道长尤为满意的一点。另外故事里用的是化名,知道当年事情的人差不多都入了土,对他本人的影响其实谈不上多大。
无尘道长只是见雷鸣安从加入红花会,到忽悠天地会开设酒楼,这一路上都太顺利了,得让这毛头小子知道一下什么叫做“世道艰难”才行。以免得意地飘上了天,经受打击以后再一蹶不振。
“故事尚可,但你小子休要转移话题,老实告诉我你能不能做得到。”
要是能答应就全都好说,要是不答应那就一切免谈。雷鸣安见一直打坐的无尘道长又合上了双眼,感觉太阳穴跳得头都开始有些疼了。
这种“非黑即白”脾气的人,是雷鸣安心中的小本本里最难搞定的一类人,可周旋的余地特别的小,一句话没说到位,很有可能就会落个被“扫地出门”的结局。
“您心系国家,小子佩服得很,但道长您看我就是个小屁孩,连将军的面儿都没见过。不过这事儿我可以借我爹的折子里点地方,直接向皇上问一问。西南三藩搞事情,西北也谈不上太平,您的机会还是蛮大的……”
雷鸣安没直接说行或是不行,但给无尘道长营造出来的氛围就是这事儿有戏,而且可能性还不低。
在前方名为“希望”的吸引下,或许无尘道长就同意了。
然而无尘道长是闯荡了多少年的老江湖,又经历过多少起起落落,雷鸣安画大饼的把戏能忽悠得了天地会的陈近南,到无尘道长这儿就失了效。无尘道长非但不吃雷鸣安画的大饼,还要把“饼”拿起当成手绢,在手指上转上两圈玩一玩。
毫无生趣了许多年,好不容易来了个有趣之人,怎能不逗一逗?无尘道长打坐沉思,开始琢磨怎么个逗法。
屋内沉寂了许久,雷鸣安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但也只听到了他自己的呼吸声。
就在雷鸣安思索无尘道长要是再不同意,应该换哪个角度再次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时候,无尘道长突然睁开了眼睛。
“小子,我暂且答应你,你莫要食言,否则你躲到天涯海角,再穿三层软甲都无用。”无尘道长盯着雷鸣安的眼睛说完,又瞥了一眼站在雷鸣安身旁的陆小凤接着说道:“他的轻功也就那样,自己逃命还差不多,你不能太依靠他。另外以后每写完两章就让人送过来我瞧一瞧,出去吧。”
无尘道长又毫不客气地往外撵人了。
虽然事情看似办成功,话本可以接着往下续写了。但雷鸣安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连陆小凤脸上也没了平日里一直都有的笑意。
“能说动无尘道长,鸣安你的嘴巴简直就是开过光啊。”陆小凤故作轻松地说着,但并没起到多少明显的效果,于是快步跑到雷鸣安身前,抱住雷鸣安的肩膀郑重地说道:“要是有危险,我是绝对不会抛下兄弟一个人逃命的。”
一个老江湖对刚闯荡江湖没两年的少年说,我觉得你这个人对朋友不够义气,这是多么大的刺激。
雷鸣安顺势抱住了陆小凤,拍了拍他的后背:“咱们都掉到无尘道长的棋盘上了……”
陆小凤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声音,随即松开胳膊,运用轻功带着雷鸣安迅速离开了庄子,确保他们二人接下来的对话就算无尘道长再长十个耳朵也听不到。
“我刚才中了无尘道长的激将法,但鸣安你说你也掉到了他的棋盘上,是何意思?”陆小凤驾着马车,迫不及待地问着。
雷鸣安在心中反复推敲无尘道长所说过的每一句话,渐渐生出一个较为模糊的想法:“无尘道长许是见我一路上都太顺利了,故意出个难题考验我。”
要是回去以后装作无事发生,那他雷鸣安日后肯定会落个言而无信的恶名。但要是和皇上说这件事情,皇上会怎样看待他?自古没一个皇帝不多疑,一旦种下了怀疑的种子,日后势必有一天会尝到“苦果”。
反观无尘道长,完全是稳赚不赔。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个世道难啊……”雷鸣安说着向后一倒,躺在马车里摆出了生无可恋的样子。
凡事哪能全都随人心愿,必然要见招拆招,化险为夷。陆小凤回头瞧了眼,一巴掌拍到雷鸣安的小腿上:“但你已经上了这条船,再想下去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了,除非跳船。”
说到跳船,陆小凤提议道:“等过了晌午,咱们去泅水啊。”
原本雷鸣安想说“我爹说过,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不让我下河游泳。”,但一想到他都这么大了还没下过河呢,再说身边还有陆小凤,他也不去河中间,应该没什么危险。
“去!先斩后奏!”
玩归玩闹归闹,该办正事也不能马虎。雷鸣安回去以后立即向雷应元完完整整地讲述了一遍,写折子这事儿他爹应该最拿手了。
“那无尘道长本就是皇上一手扶持的人,如今他又想为国效力,这是件两全其美的事情,只是儿子琢磨着这份折子不好写,搞不好像为无尘道长讨要官职似的。”
太平年间武官难做,然而一旦赶上几场战事,平叛以后积攒了不少军功,武官升迁的速度就像坐了窜天猴一般。从大头兵坐到大将军的位置,自古以来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例子。
如今三藩那边正是时机,雷应元捋了捋没有多长的胡子,觉得这件事情没有儿子想的那样困难:“提是可以提的,但过后还是要看皇上的安排。毕竟是皇上的意见,无尘道长也不好太过为难你。”
既然自己爹说没什么问题,刨去其中的安慰成分,应该是真的问题不大。
雷应元见儿子松了口气,起身到书架中挑了本折子递过去说道:“你的酒楼即将开业,也该写一本折子向皇上总结一些,顺便说说日后的计划,让皇上心中有数,你做起来心中也踏实。这本折子拿回去好好看,有不懂的地方及时过来问。你若是手头还有事,就先忙你的。”
既然亲爹这般说了,雷鸣安就毫无负担地在午后随陆小凤出府去游泳了,走之前还留了封信,让仆人在一个时辰以后交给他爹,省得他老人家担心。
“等一个时辰以后咱们就差不多回来了,我爹见我安然无恙,也就跺跺脚说下不为例。”雷鸣安说完便整个人进水里游了一段。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陆小凤很快就发现雷鸣安气息不够,在水里潜不了多久就得上来。
“回去以后得多加练习,气吸足了才能游得更远。”陆小凤说着便给雷鸣安来了个示范。
就在二人玩得正起劲的时候,同样是在玩水的孩子见有不少衙役沿河边寻人,于是嚷了一句“官差来抓人啦!”。
雷鸣安望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爹派人抓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