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江宇霖脸色一沉，但他认得陆明萱，咬着牙硬是将骂人的话咽了回去。
“陆总，你这是不是就有点过分了。”江宇霖憋着一口气说道，“江月离怎么说也是我们江家人，我们也只是要她跟我们回家而已，这不关你的事吧。”
陆明萱捏着笔等了半天也只等来这么一句话，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啊。”陆明萱清了清嗓子，帮江宇霖回忆前情，“‘别做梦了，你永远不可能真的成为江家人，我妹妹永远也只有恬恬一个人’，什么的。”
陆明萱故意掐着嗓子，散漫的脸配上那做作的激昂的语调，显得有些滑稽。
说完，陆明萱还一脸嫌恶地吐了吐舌头：“啧，是这么说的没错吧。”
江月离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陆明萱拿眼睛去斜她，不太能理解这个人为什么到现在还能摆出一副局外人的表情来。
这心大的，怕是堪比宇宙黑洞了吧。
江月离注意到陆明萱的视线，连忙收住脸上一闪即逝的笑，一本正经地点头应道：“没错，他刚刚是这么说的。”
看着眼前两人一唱一和，江宇霖的脸都绿了，看着江月离的视线有些阴沉。
江夫人不经手生意场上的事，对陆明萱并不熟悉，她凑过来，看了陆明萱一眼，问道：“你是什么人？我接我女儿回家有什么问题吗？”
陆明萱靠着柜门，双手环着胸，换了条腿支撑自己的身体，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前的妇人一眼。
她直接无视了她的前半句，镇定地接道：“当然有问题。”
“江月离好歹也是个成年人了，回不回家，至少也要问过她自己的意见吧。”陆明萱慢悠悠地说道，“我看你们这样的，比较像是准备拐卖人口的恐|怖|分|子。”
听到这明显是指责嘲讽的话，江夫人脸色也不好看了。
江宇霖担心母亲失控跟陆明萱闹出什么冲突，便低声在她耳边提醒道：“那是陆明萱，那个陆家的陆总，你和爸爸去年不是才跟他们家走动过吗，不过这个陆总脾气不太好，你少说一点。”
带回江月离确实是他们的目的，但为此惹怒陆明萱也并没有必要。
毕竟陆总“声名在外”，某些时候十分不讲道理，跟街头霸王没什么差别。圈内维持面上和平的潜规则在陆明萱面前就是一堆乱码，压根没有任何作用，要真的惹恼了她，下场大多都很简单粗暴，要么进医院要么破产。
如果没有必要，圈里是没多少人愿意跟陆明萱打交道的，江宇霖也不例外。
他本意是将江夫人劝住，却不料后者闻言却像是被什么关键词戳中了肺管一般，整个人都变得狂躁起来，带着怨恨朝陆明萱扑过去。
“陆家......陆家，没错，是陆家，是你们害死我女儿！你怎么还不去死！你怎么敢、怎么敢、你、你们害死她，都怪你们，你们怎么不去死！”
江夫人神色狰狞，两句话颠三倒四地重复，语调愈发的尖锐高昂，像是锐器相互刮擦的声音，听得在场的人牙齿都一阵阵发酸。
江宇霖一惊，连忙过去抱住江夫人，阻止她往陆明萱身上撞，却反被发疯的江夫人挠了好几下脸，霎时就出现好几道血印。
“医生！医生呢，茜茜快去叫医生来，叫卢医生来！”
江宇霖扭头对着女友吼道，乔茜茜害怕地后退了一步，终于反应过来，连忙转身，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了。
陆明萱也是一愣，眉头微微皱起，并不明白眼前的情况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她过去跟江家压根没有任何来往，就算是前面有过几次合作也不是她亲自出面，自然也谈不上什么恩怨。
江夫人话里的意思就更令人费解，她最宠爱的那个女儿江玉恬还好好地待在国外，身边几个护花使者自然也会保护好她，而另一个——
别说她压根不在意江月离，就算她在意，这人不是还好好地坐在这里吗。
被别人当做杀人犯一般看待的感觉并不舒服，周围人投过来的目光中也带着审视的意味。
陆明萱可没有那么好的脾气，见陆夫人还在用仇恨的目光瞪视着自己，她眉头一挑，当即冷声呛了回去。
“青天白日的眼睛瞎了就别随便跑出来碰瓷了。”陆明萱凉凉地说道，“你再这样我可要报警了。”
江夫人动作一顿，随即更加用力地挣扎起来，声音都高了八度，尖锐得刺耳：“不行！不可以！不能报警！绝对不能报警！”
陆明萱没有兴趣跟一个疯子交流，警告性地扫了江宇霖一眼。
江宇霖制服发狂一般的江夫人已经花费很大的力气，没心思再去多想，但从他脸上透露出的意外和茫然来看，他也不清楚这当中的因果。
陆明萱视线扫过他，落到人群之外的江月离身上。
眼前的闹剧对于江月离来说就像是一出荒诞的戏码，本是作为事件中心她却置身事外，她头发上的水还在往下落，滑过脸颊，没入衣领，本该是狼狈可怜的模样，但她的神情却有一种骇人的平静。
陆明萱看着她，目光穿过她脸上带着水珠的镜片，看到她眼中的冷静与了然。
有那么一瞬间，陆明萱忽然觉得江月离才是最奇怪的那个人，她看起来似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在意。
为什么呢？
陆明萱还没有想明白，却见江月离突然站了起来，对着还在发疯的江夫人说道：“我跟你们回去。”
她起身的时候有些站立不稳，身子轻微的摇晃了一下，她伸手扶住了床头的柜子才勉强撑住身体。
只有陆明萱注意到了这一点，但她只是往后退了一步，目光停留在江月离的身上，并没有再说话。
听到江月离的话之后，原本还神色狰狞的江夫人几乎是立刻受到了安抚，逐渐平静了下来，望着她期期艾艾地问道：“月离，真的吗？我们回家好不好？”
江月离看起来并不是那么乐意，但还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等到医生来时，现场几乎已经呈现出一片皆大欢喜的结局。
医生大约早就被嘱咐过不要将内情外传，见江夫人眼下还算平静，便没有再说什么，只叮嘱江宇霖看着江夫人按时吃药，并且千万不要让她再受刺激。
江宇霖给江月离办了出院手续。
先前陆明萱还说着要问过江月离自己的意见，转眼之间便立刻被啪啪打脸。
陆明萱心下多少有些不爽，新仇旧恨加起来让她看江月离越发不顺眼，她对江月离可远没有到“关心”的地步。
难得她有闲暇发一次善心，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被迫退回到陌生人的界限以外，冷眼旁观。
她总不能将人拦下来，说要带江月离去离婚。
别说这种被敌视的关系了，哪怕他们之间是一般的朋友，陆明萱也不可能当众将这种糗事说出来，给其他人平增笑料。
但不爽归不爽，陆明萱心头的疑惑也依然存在。
江月离跟江家人的关系并不好，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而且江月离自己看起来也不像是一个受虐狂，之前也是不要命一样地逃离江家，几次三番换造型八成也是为了躲避他们——后者当中大概还有她的几分功劳。
谁知道不过在医院一觉睡醒了，江月离就突然改变了主意呢。
也许是半路上被撞傻了脑子。
陆明萱最后如此做出了判断，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压制回心底的情绪大概叫做恼羞成怒。
与此同时，江月离的心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江家对于她而言，一向跟妖魔鬼怪的大本营没什么区别，之前她靠着跳窗跳得出其不意才勉强得以逃生。
这次一回去，她就未必能再那么轻松的离开了。
但是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她也不得不回去——毕竟她脖子上到现在还挂着一个催命符呢。
路过陆明萱身边的时候，江月离感觉到她视线中的冷然之意，像是被触犯之后的怒火一般。
江月离脚步一顿，思考了两秒当场跪地抱大腿叫爸爸谢罪能不能让陆总对自己的仇恨值减轻一点。
结论是不能，大概率陆总还有可能恼羞成怒当场弄死她。
于是江月离决定目不斜视，越过陆明萱直接离开，却没想到没走出两步，后者的声音就在她身后响起来。
“为什么？”陆明萱没头没尾地问道，语气是单纯的困惑与不解。
江月离听懂了陆明萱问题中隐藏的含义。
但对于这个问题，江月离也只能叹气，她推了推眼镜，默默远目，声音里都透着一股生无可恋。
“唉，要是不跟他们回去的话，我就得跟你生孩子了。”
“？？！”
陆明萱脚下一滑，差点从墙上跌到地上去。
季涵雨办完手续出来，就看到陆明萱一头撞到墙上，连忙紧张地将她拉起来，却只看到一张神情空白的脸。
“明萱，怎么了？”季涵雨看了看前方，江月离跟着江家人的背景已经远去了，“他们已经回去了吗？”
陆明萱好一会儿才回神，她往走道上的凳子上一坐，伸手掏了掏耳朵，转头看了季涵雨一眼。
“现在的技术已经先进到两个同性就可以单独生孩子了吗？”陆明萱问道。
季涵雨：？？？
看着季涵雨那一脸“你是不是脑子被撞坏了”的表情，陆明萱沉默了片刻。
“等等，我是不是被调戏了？”陆明萱又忍不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