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岚离（钟雨岚x江月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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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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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的午后,蝉鸣未歇，窗外的风还带着暖热的暑意。
钟雨岚跟在老师的身后,走进教室，她低着头，耳边是聒噪缥缈的噪音,让人无端烦躁。
老师拍了拍讲台，示意喧闹的同学安静下来。
“这位是钟雨岚，从隔壁市里转过来的，以后就是我们班的同学了，希望大家好好相处。”
学生们好奇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各忙各的了，老师对此也毫不意外,她抬头扫视了教室一圈,最终目光定格在了后排靠窗的位置。
“钟雨岚,你个子高，就先坐在那边的空位上吧。江月离，手举一下。”
老师指着那个举起手的女生,对钟雨岚说道：“就坐在她旁边吧，课本明天给你送过来，你先跟江月离合看吧。”
钟雨岚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抬头看过去，便见到一个坐得端端正正的女生。
第一反应就是头发好乱——虽然有被好好扎好，但是或许是自然卷得太厉害,垂落的马尾依然有一种蓬松感。
第二感觉则是这个人看起来好乖，坐姿标准得堪比小学生，看起来就是无趣的乖乖□□等生的典范模样。
从老师进来起她就没有说过话，而是认认真真地看着老师介绍转学生。
目光专注得让钟雨岚恍惚都有种被一直关注着的错觉。
钟雨岚微怔，微微偏开头，在老师的提醒下走到了空位上。
空位就在窗边，是教室的最后一排，右手边的位置就坐着江月离。
钟雨岚放下书包，在位置上坐好之后，台上老师就已经翻开教案，拍拍讲台示意开始上课了。
原本各自分散的学生也回到原本的座位上坐好，不过当中也不乏一些开小差到处传纸条的学生。
不过只要他们不发出声音影响听课的学生，老师也就视若无睹。
钟雨岚有些奇怪地打量了这个班级片刻，很快又兴致缺缺地移回了视线。
在她发呆的时候，旁边的人已经主动将单人课桌挪向了她的位置。
江月离尽可能发轻了动作，连声音都没有发出多少，好一会儿才将两张桌子拼起来。
一转头对上钟雨岚的视线，江月离立刻红了脸，有些无措地低下头，随后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度，又慢慢抬起头，对钟雨岚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
然后她又飞快地从课桌里掏出了课本，放在了两张桌子的中间，低头盯着书看，一边小声提醒道：“我们班的进度比别的班快，前半部分上学期就讲过了。如果你需要笔记的话，我可以借给你……”
江月离越说声音越小，头也越埋越低，看起来已经尴尬得快要昏过去了，耳朵上都是通红的一片。
钟雨岚撑着下巴看着她，刚从她上一个笑里回神，见她这么一副模样，不由觉得有点好笑。
看起来真的是超级容易害羞的人啊……
不过，并不让人讨厌。
这么想着，钟雨岚也对江月离露出了一个微笑：“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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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钟雨岚就明白老师为什么要让她坐在江月离身边了。
这个班上的人都是怪咖，在老师的角度来说是难管教，偏偏大部分人都很聪明，成绩也名列前茅，到最后老师也只能对他们睁只眼闭只眼。
相对于其他同学来说，这些人都很排外，钟雨岚转过来的时候是下半学期，班上的各个小团体都已经成型，并不会主动去接纳这个转学生。
好奇善意的人当然也有，但新奇也只有一时，钟雨岚性子比较清冷，几个星期的时间过去也没跟谁混熟了。
只除了江月离。
但即便面对着这位邻桌，钟雨岚也并不多热切，她们能熟起来全在于江月离的热心帮忙。
江月离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好到过于软和，只要是别人拜托的事她几乎都不会拒绝。
老师让她照顾新同学，她便当做一桩重要的任务来认认真真地完成。
教室、厕所、操场、食堂、图书馆，乃至偶尔才会踏进去一次的大礼堂，江月离也依次带她认过去。
钟雨岚对此没有太多的热情，却也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
教室总是过于吵闹，江月离会在午休的时候坐在操场旁边看书，一个人坐到午休结束再回到教室，谁也不会问她去哪里。
直到钟雨岚转学过来，她也习惯性地跟在江月离身后，从此就在对方的“秘密基地”扎了根。
这样一来一回，两个人已经比班上任何人都熟悉了。
成为可以日常聊天的朋友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偶然有一次提到“朋友”两个字的时候，钟雨岚只是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江月离的反应却出乎她的预料。
这个总是过分沉默且害羞的女生再次红了脸，抬起头看她，眼中全是意外与忐忑。
钟雨岚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话，却听到江月离胆怯地看她，小心翼翼地问：“我们可以算是朋友吗？”
难道她们这样还不算朋友吗？
钟雨岚有点生气，有种真心被辜负的感觉，便反问道：“难道你从来没有把我当做朋友吗？”
明明她们已经认识了这么久了，同进同出，再怎么说也不至于配不上“朋友”两个字。
没等钟雨岚将自己的不高兴表现出来，她便见江月离的眼睛陡然亮起来，就好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
“我只是……只是很开心。”江月离弯起嘴角笑起来，眼角却有点湿，“嗯……你是我第一个朋友呢。”
江月离看起来很高兴，有一个词叫什么来着的——喜极而泣，虽然不太恰当，但确实是高兴到忍不住哭出来。
钟雨岚觉得不可思议：“你以前都没有朋友吗？”
江月离摇了摇头，低头将下巴靠在膝盖上，有些低落：“没有。”
钟雨岚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她很快反应过来，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江月离并不是看不起她，只是太过胆怯，胆怯瑟缩到连最简单的“朋友”两个字都不敢认。
她觉得江月离很可怜，也觉得心头有点堵。
大概是为了她而难过。
这么温柔的人为什么会没有朋友呢？
钟雨岚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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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们开始谈论起自己家庭的时候，钟雨岚才有点理解江月离这样的性格源于何处。
钟雨岚是那种典型的缺爱的孩子——
她的家庭条件不差，然而父母总是忙于工作，只将她丢给保姆照顾，一个月也见不了几次面。
等到钟雨岚长到叛逆期的时候，便自己竖起了一层刺，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偶尔才用愤世嫉俗的视线看着外面。
而在遇到江月离之后，她才露出了柔软的肚皮，向她敞开了心扉。
然后她就发现，比起江月离所遭受的一切，她的所有烦恼与痛苦都不值一提。
江月离是孤儿，幸运、也是不幸的，被江家所收养，却没有一个人给她应有的爱。
也没有一个人尽到作为父母、兄长该尽到的责任，他们冷眼看她，任由她在外被人欺负，故意排挤她、孤立她。
就连在学校里的时候也不曾放过她。
谁都知道江月离是江家的养女，也都知道江家没有人喜欢她。
这个年纪的孩子恶意纯粹得可怕，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引得他们对一个无辜的人群起而攻之。
幸而江月离所在的班上都是一群怪咖，虽然冷漠排外，但不会主动去欺负她，这才让她安稳地度过了大部分的校园时光。
据说是江月离的班主任特地将她调到这个班的——也就是让江月离多关照新同学的那个老师。
老师果然是个好人。钟雨岚忍不住感慨着。
不过这种方式不过是饮鸩止渴，治标不治本，江月离的日子并没有好转太多。
在长久的冷|暴|力之下，她变得敏感而沉默，连最平常的交朋友都会因为自卑而不敢踏出一步。
钟雨岚看着江月离，想到自己的父母。
虽然他们总是过分忙碌，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同桌吃饭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但他们每天都会抽空打电话回来询问她的情况，哪怕只是简单的一句“晚饭吃了吗”，直到确认她安好才放下心。
每到工作结束的时候，他们宁愿推掉与朋友的应酬聚会，也要赶夜路匆匆回到家，哪怕也仅仅只能给她准备一顿早饭，便又出门投入工作。
他们见面相处的时间确实太少太少，少到连与女儿促膝谈心的时间都没有。
但……他们无疑是真心爱着自己的女儿的。
她的父母是爱着她的。
了解到江月离的身世之后，钟雨岚心底生出许多的酸涩与难过，却也意识到了什么。
钟雨岚的叛逆期飞快地在这个学期里结束了。
在这个学期结束的时候，钟雨岚拉住江月离的手，郑重地承诺：“没关系，如果他们不喜欢你，那就我来喜欢你，他们不爱你，我会爱你，你缺的东西，我都可以全部给你。”
江月离呆愣着歪歪脑袋，似乎有些不解。
钟雨岚朝她笑：“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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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后的钟雨岚回想起那一幕，突然意识到自己立了一个多么久远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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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埋下了种子，然后一日一日地洒下一壶水，一点点破土发芽，最终在不知不觉间就长成了参天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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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认识江月离之前，钟雨岚从来没想到自己还有做不良少女的潜质。
逃课、翻窗、打架，混成一方大佬。
除了抽烟喝酒烫头纹身，她可谓已经身经百战。
但这并非出于她的自愿。
江月离在学校的日子并不好过，即便她已经足够低调，平常走在路上都会低着头不看人，但仍然挡不住各种看她不顺眼的人找上门来。
丢书、丢作业本、丢书包，在桌椅上涂胶水的事比比皆是，直到换了班偶尔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直到钟雨岚亲眼看到了一次，她直接去了始作俑者的班级将人揪出来，拖进厕所里狠揍了一顿，两人都鼻青脸肿地出来，分别被警告批评了一次。
经此一次之后，再没人敢在班上对江月离动手脚。
而放学之后的围堵依然是照常，江月离以前闭着眼睛缩着脖子被嘲讽一通，再严重点被踢几脚就算过去了。
但认识钟雨岚之后，那样的情况却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看到江月离被骂，钟雨岚就已经气得受不了了，更别提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揍。
第一次遇到之后，钟雨岚直接把书包一甩，想也不想就冲上去跟那一群男生扭打了起来。
这个时期女生发育要比男生快得多，钟雨岚占了身高优势，却也寡不敌众。
一向默默咬牙忍耐的江月离也第一次学会了“反抗”两个字。
在钟雨岚被其中一人推倒之后，她就直接扑了过去，挡在钟雨岚面前，挡着前面挥舞着拳头的男生。
她的力气不够大，就用上了牙，一口咬上了那个男生的手，用力到一圈牙印都见了血。
这些人都是常常欺负江月离的人，过去从未见过她这么凶狠到不顾一切的模样，一个个都惊疑不定。
几人灰溜溜地退走了，留下满身狼狈的两人，勉强算是胜利。
但事情并没有这样结束。
江月离的恶名传了出去，那些人都是颠倒黑白的高手，扭曲事实的同时，也没放弃找她的麻烦。
为此，钟雨岚回去之后就报了跆拳道的班，在毕业之前，总算可以凭一己之力就将那些找麻烦的家伙打得屁滚尿流了。
可以保护江月离当然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关于她为什么总是吸引到这么多麻烦的疑问依然存在。
一开始钟雨岚还以为江月离就是那种天生的麻烦体质，但随着调查了解的深入，她才发现这一切麻烦的根源实际全部来自于江月离的家人。
最直接的源头自然是来自于江月离那个小公主妹妹，江玉恬。
江玉恬跟江月离原本是同班，一个是光鲜亮丽的小公主，还有宠爱她的帅气哥哥和青梅竹马，从进校起就是众人关注的焦点。
而相较之下，江月离就完全是衬托她的那片绿叶了——甚至很多人嘲讽她连“绿叶”这样的称号都配不上。
江月离并不喜欢那个妹妹，一是自卑和嫉妒，二是她总觉得对方看着自己的视线不怀好意。
小孩子还没有那么善于伪装，尤其是针对她敌视的对象的时候。
江月离对视线本就敏感，自然也能感觉得出来。
但对于大部分被小公主漂亮表象所迷惑的人来说，江月离就是那个妒忌她的恶毒姐姐。
江玉恬这么漂亮可爱，这么善良单纯，你怎么可以不喜欢她呢？
她都已经屈尊来跟你讲话了，你为什么不感恩戴德，反而要故意无视她给她难堪？
她这么善良大度，愿意容纳你这个养女，你怎么这么不知感激呢？
不接话是错，不摆出恭维的笑脸是错，不去夸奖她的善良单纯更是罪大恶极。
江月离是会咬牙默默忍痛的人，却也是骨子里带着倔强的人。
她不喜欢江玉恬，便无论如何也不会贴上去拍自己厌恶的人马屁。
更何况江月离连多看江玉恬一眼都觉得不舒服。
江玉恬便总是摆出一副委屈的嘴脸，和哥哥同学们哭诉着自己想要和姐姐好好相处，却没想到姐姐这么讨厌自己之类的话。
于是喜欢她的小男生们便将江月离视为最大的敌人，总是要看到她凄惨的模样才觉得舒心。
偶尔江家上面几个哥哥也会来看望家里的小妹妹，百般的温柔宠溺，然而一转头看到江月离，便冷冷地批评她没有保护好妹妹，当着众人的面给她难堪也是常有的事。
江家人都已经摆出了这样的态度，旁人自然也就变本加厉。
最后还是学校的老师看不下去，找过一次家长就看出对方的态度跟那几个儿子一样，对改善江月离的处境没有任何益处。
于是老师便跟校长商量着以成绩分班为理由，将江月离分了到了成绩最好的班，与江玉恬的班隔了整整一栋教学楼。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她们一整天也不会碰到面。
虽然仍然有人看江月离不顺眼，将欺负她当成习惯，但分班以后总也比过去被几乎全班的人排挤欺负的情况好多了。
再后来江月离遇到了钟雨岚，终于有了可以保护她的人，也逐渐开始懂得保护自己。
有时候看到钟雨岚满身狼狈地迟到早退翻墙上树，只要没影响到成绩和其他学生，老师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帮她们糊弄了过去。
了解前因后果之后，钟雨岚气得恨不得把江玉恬拖出来打一顿，但最终理智阻止了她。
针对江玉恬对江月离没有任何好处，反而还会让江家人对她的厌恶排挤变本加厉，她所做的一切都会被清算到江月离身上。
而且钟雨岚不得不挫败地承认，面对江家这样的家世，她这种家境也只能说是普通，根本没有对抗他们的实力。
所以……大概也只能选择避让了吧。
钟雨岚觉得憋屈，却也无可奈何，比起让自己舒爽，她更不希望伤害到江月离。
她所能做的一切，就只是在自己视线范围以内，尽可能地保护江月离。
如果能天降正义使者，让江家人得到报应就好了。
那一年生日的时候，钟雨岚第一次许了“让父母多陪陪自己”以外的愿望——
然后，她以后一定要带着江月离走，远走高飞，到没有江家的地方去。
到毕业的时候，班上本不算特别熟悉的同学也多了点依依惜别的情绪，纷纷在教室的各个角落留下自己存在过的痕迹。
墙壁下端是受灾最严重的的区域，各种水笔写着无数的告别的语句和愿望署名。
原本坐在窗边的钟雨岚也不得不搬开桌子让开位置。
江月离并没有凑这个热闹，这也并不奇怪，她本就是个内敛的人，看着那些激动地挤来挤去的人群抿着唇角笑，就已经算得上是鲜少外露的情绪了。
钟雨岚撑着下巴盯着她看。
江月离觉察到她的视线，便扭过头去看她，笑着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钟雨岚摇了摇头，转了转笔，又低下头去，“我在想毕业留言……”
然后看着江月离的时候，她就想到了。
钟雨岚在快毕业的时候做了一件坏事，她拿出小刀在桌角上刻了一行小字，一笔一划地写出了自己当时的愿望。
【以后一定要带着她远走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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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的时光比初中漫长一些，却并没有好过多少。
两人早就约定好考进了同一所学校，并且成功在开学考试之后被分入了同一个班级，依然还是同桌。
谁都知道钟雨岚和江月离关系最好。
这一次江玉恬一开始就跟江月离不在一个班，有些过去的同学也早就被钟雨岚揍怕了，而且长大后心智也成熟一些，对江月离动手的人几乎已经没有了。
在某一次与别的班合上的体育课上，江月离甚至还收到了一个过去欺负过她的男生的道歉。
江玉恬依然和过去一样，是个可爱天真的小仙女，依然有很多人喜欢她爱护她。
但高中正是少年少女们心智成长最快的时候，也开始将目光更多地投向“帅气”的人。
多少还是有一些人觉察到了江玉恬那副可爱单纯表象之下的违和。
江玉恬的人气不如过去一样一呼百应，这让她感觉很挫败且难以接受，也就更加开始针对江月离。
在学校行不通，那就在家里欺负。
哥哥们是绝对无条件宠溺着妹妹的人，上了大学的人甚至还会特地请假回到高中校园，只因为江玉恬说自己难受。
江月离从来都是被“家人”集中火力的那个，在学校里上课的时候也会被哥哥叫出去当众批评。
高中的老师颇为严厉，对此只觉得这个学生事多，数次拐弯抹角地批评她。
时间久了次数多了，虽然越来越多的人都对她报以同情，去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跟江家作对，只能选择远离。
于是江月离依然只有钟雨岚一个朋友。
升入高中的钟雨岚摆脱了过去的阴霾重新开始，性格恢复了曾经的开朗热情，逐渐有了许多朋友，也自然而然成为了视线的焦点。
有时候江月离隔着人群看她，总觉得有点陌生、有点远。
她曾想悄悄地转身离去，但就在她转身的刹那，钟雨岚便已经奋力拨开人群，及时跑到她的面前，拉起她的手，走向她要去的地方。
江月离悄悄抬头，看着钟雨岚那张好像发着光的侧脸，想要偷偷挣开她的手，却被更紧地握住。
钟雨岚转头看她，像是一眼就看出了她内心的犹豫与怯懦，认真地说道：“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是啊，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啊。
江月离停下了挣扎，愣愣地点头，半晌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就像是她们第一次说起“朋友”两个字的时候那样。
“嗯。”江月离说道，“我们是好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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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雨岚觉得自己不应该总是强调“朋友”两个字的。
明明她们一开始的约定就是“喜欢”与“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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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是江月离最难熬的三年。
大约是在黑暗中行走太久，明明已经窥见了光明的模样，脚下的路程却还有很远，怎么走也没到尽头。
她想离开江家，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想了。
只是那时她孑然一身，孤身走在这世上，便本能地寻求群体的陪伴。
她仍然对她的“家人”抱有期待。
但离开家的想法也日益强烈，因为江月离遇到了钟雨岚。
她说我们是好朋友啊。
她说我会保护你的。
她说我会一直喜欢你和爱你。
这世上终于有了一个可以牵着她的手走下去的人。
江月离便有了更多的勇气。
她们讨论过高考后要一起去哪一所大学，该怎样规划自己的未来。
她们甚至还约好了，等到大学毕业之后一定要一起出国旅游一个月的时间。
那时候，在她们想象里，未来是一片光明的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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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毕业的时候，钟雨岚向江月离告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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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离问过钟雨岚为什么会喜欢她。
她们是好朋友，陪伴着彼此走过了漫长的光阴，是世上最了解彼此的人，是彼此在世界上的半身。
江月离一直将钟雨岚放在“家人”的位置上。
在她看来，世界上再没有第二种关系能够像家人这样稳固而长久。
家人是理所当然地可以陪伴彼此一生的存在。
而钟雨岚却说她喜欢江月离，她爱她。
是会脸红心跳的喜欢，是爱情的爱。
江月离并不能理解二者的差别，更无法明白为何钟雨岚会对她产生爱意。
钟雨岚思索了很久，从已发生的过去到还未来临的未来。
她们成为朋友是自然而然的事，形影不离也是顺势而为的发展。
等她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们就已经是极为亲密的朋友了。
亲密到无法忍受想象失去对方的场景。
但若是要问到爱意产生的契机，钟雨岚能想到无数个她们相处的画面，却唯独说不出哪一刻才是有那样鲜明的变化的转折点。
就好像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自然而然地在一起，自然而然地产生喜欢产生爱，也自然而然地希望与对方共度余下的半生。
找不出答案的钟雨岚便从记忆的最初开始寻觅，最后她说道：“因为我们约定好了呀。”
我会喜欢你，我会爱你。
我们早就约好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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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
钟雨岚踩着初夏的晨光回到了初中校园，找到了她们曾经的教室。
这个时节恰是中考已经结束，初一二年纪的学生还没有放暑假的时候。
中考结束的毕业生的教室空了出来，透过窗户还能听到低年级的学生朗读课文的声音。
教室的门虚掩着，钟雨岚踏进这间充斥着回忆的地方。
刹那间便好像时光真的倒流，眼前隐约浮现出同学们嬉笑打闹的画面。
她循着记忆走到原本的座位上坐下来，坐在旁边的人正扬着熟悉的笑容看她。
侧过头时，余光便扫到墙壁下方写满了的字，那是毕业的时候班上的同学留下的“纪念”。
显然，往后几届的学生也遵循了这个良好的传统。
钟雨岚心头微动，指尖拂过课桌的边角，最终在某一个角落位置停下来。
【以后一定要带着她远走高飞】
她曾经刻下的字早已被时光磨得模糊，只有指尖还能依稀摸出原本的字眼。
真正吸引了钟雨岚的目光的是下面那句话，大约是后来的学生刻下的，痕迹还很清晰，似乎是针对这句话的吐槽。
【私奔吗？】
现在的学生都这么善于透过现象看本质吗？
看着那行字，钟雨岚就忍不住想笑，她下意识扭过头去看身边的人：“阿离阿离——”
余光里扫过的脸是在笑着的，一如记忆中那样温柔腼腆。
一阵风透过窗户吹进来，扬起厚重地窗帘，挡住了钟雨岚的视野，也阻隔了她剩下的话语。
眼前深蓝色的布料很快又落回去，钟雨岚指着桌上的字，想要叫身边的人去看。
“你看这个——”
她伸出手去，却只抓到一阵空气。
“……阿离？”
她呆愣着，眼前的幻影如同潮水一般褪去，只剩下空荡荡的教室。
身边的座位空无一人。
钟雨岚眨了眨眼，滚烫的泪滑落下来。
她早就不在了啊。
怎么又忘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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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时光可以重来，我一定将所有的“朋友”都换成“我爱你”。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我一定不会在放开你的手。
fin.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的投喂~么么哒
雪花勿心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9-10-2111:57: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