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忱轻哼了一声,林予夏见他半天都没动作而且都不讲话,没有推拒她,但是也没有回抱过来,她假装没发现多抱了一会,才和穆忱分开。
她这才看清楚穆忱的脸,他嘴角有一块淤青,眼角那边也是,好像肿起来了。
他没在看她,低着头,绕过她,关上了背后的大门。
毛线在这个时候跑了过来,蹭在林予夏脚边,林予夏没理毛线喵呜呜的叫声。
“你嘴巴怎么了?”林予夏视线追逐过去,又看到他关门的手上面有好些擦伤的小伤口,“手怎么了?”
穆忱转过来,还是不看她,紧绷着唇线,过了好大一会,才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我和人打架了。”
他的声音像砂纸磨砺过,林予夏下意识就认定他没喝水,才把嗓音弄成这样。
“还伤到哪里了?上药了没有?”林予夏扯着他袖子,把他拉到沙发那边坐下来,仔细看着他手上的创口,他的掌指关节处伤得厉害,不知道是砸到了什么硬物上,创口繁多,血迹应该被他自己处理掉了,看起来创口很干净,就是没有包扎。
“我帮你弄。”林予夏有经验,这种常用部位要做好消毒,不然很容易感染,“你家有药箱吗?纱布和消毒药水?没有我出去买。”
穆忱听她语气焦急,讷讷出声:“有。”
“在哪?我去拿。”
“浴室进去的壁柜里面,最下面。”
林予夏没换鞋,皮鞋踩着地板发出“哒哒”的响声,忙进忙出似的,捧着药箱坐到了他旁边,以娴熟的手势给他上药包扎。
穆忱感觉到林予夏动作极轻,她捧着他的手,一下都没碰到伤口,他生出些窘迫,“小伤。”
林予夏看得出来,他很低落,他一直回避着自己的视线,话也很少,身体紧绷着,她在穆忱手上缠绕了几圈绷带,然后固定住。
“脸上我贴一下胶布,尽量贴好看一点。”她拿着剪刀将医用胶布剪成很小的块状,撩开穆忱额上的碎发,他伤在靠近眉骨的位置,贴在那里显得有些奇怪,她又扒弄了两下刘海,把胶布挡住。
嘴角的伤口泛着紫,破了些,比眉骨那个严重少许,林予夏有点怕弄疼穆忱,她靠得极近,能感受到穆忱的鼻息,他眼睛看着他自己的手,睫毛纤长,轻轻颤着。
林予夏贴上去的那一下,穆忱眉头微动,嘴唇也跟着微张,没发出声音,她一下动了心思,手滑到他肩膀,跟着靠近过去……
穆忱第一次在林予夏亲过来的时候把脖子往后仰,贴到沙发靠背上,一仰头便和林予夏的视线对上了,他看见林予夏顿住在那,跟着抿着唇往后挪了些,她将自己的发丝往耳后挽,看了会地板,便开始收拾药箱。
她是不是受伤了?她是不是生气了?
这样的念头充斥着大脑,他很紧张,又很惶恐,惊慌失措,根本无法线性思考,脑子一片纷乱。
林予夏动作很快,将拿出来的剪刀纱布和碘酒统统放回原位,合上药箱,准备放回壁柜里。
“林予夏!”穆忱看着林予夏站了起来,心脏吵得不像话,他伸手去拉她,握着手腕,他意识不到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林予夏直接跌坐了下来,发出惊呼。
林予夏跌在了穆忱身上,她下意识想起身,穆忱却把手臂压到她膝盖上,跟着她被穆忱用另一只手按住肩膀推倒了,他的手臂就撑在她耳侧,眼睛里蓄满了难受的情绪。
他在难受什么?
林予夏在这个问题上花费的思考时间不到一秒,因为穆忱的亲吻落了下来,他有点蛮横,不过她也不讨厌,只是舌根发酸的感觉不大好受。
穆忱没什么章法,不过是掠夺她的气息,打乱两个人的呼吸节奏,林予夏因为种种陌生的感觉而微微颤抖,身体发烫。
新奇而又隐秘的体验。
她一直睁着眼,所以她看到穆忱墨色的眸子里,一直弥漫着难受,最后他闭上了眼,重重吮吸了一下,才停了下来。
他略微撑起身体,俯视着她,呼吸有些粗重,嘴巴被刚才激烈的行为染得水润,可嗓音比之前还要沙哑,“我不是那个意思……”
之后他没有起身,反而把脸埋了下去,埋到她颈侧,喷出热气:“予夏,对不起……”
好像是第一次没有叫她全名。
“为什么道歉?”林予夏看不到他的表情,没有get到他道歉的点,她不知道穆忱说的是哪个意思,“我,我还蛮喜欢的,接吻。”
她有点喘,声音变了调,掺杂着娇慵,是她自己都没听过的声音。
“予夏,今天我一直在,大礼堂的后台,我一直在。”穆忱在她耳边说话,一息深一息浅,两人贴得近,他胸腔的震动全传了过来。
林予夏看着他搭在自己下巴上面的黑发,毛茸茸的,随着他的轻微动作给她带来一串痒,她想,他很不稳定。
“我怎么没找到你?”
“我躲起来了。”
林予夏抿了下嘴唇,很快问了出来:“你不想见我吗?”
“不是……”穆忱快速否认后顿了许久,林予夏被他的呼吸弄得耳根发麻他才接着说了下去,“顾北均骂你了,我明明在,我都听到了,我一句话也没有帮你说。”
林予夏好像没听见他后半句话,说着别的:“我今天还穿道具服去找你,想着你可能开心会亲我下。”
穆忱执拗地将话题拉了回来:“不是,他骂你了。”
“嗯?”林予夏已经有点忘记顾北均说了什么了。
“你被欺负了……”
“嗯?没有吧?”林予夏皱着眉,试图理解穆忱所说的“欺负”。
穆忱都听见了,那些人的难听话全是冲着他的,“因为我,你才被人欺负,我还没帮你。”
他理解顾北均他们所抱有的情感,以前也遇到过……
“他们也没有打我啊……”那算不上什么欺负,林予夏联想到了些什么,问:“你是不是,和顾北均他们打架了?”
“嗯。”穆忱涩然承认,之后声音渐小,带着些压抑,“我没有看不上你,真的没有,秦栋说要追你的时候,我就是觉得……觉得你对我来说无所谓。”
谁要追林予夏他都无所谓,甚至当时可能还觉得能少一个人来找自己会轻松些。
明明是两个人还没开始时候的事情,他却一点都不想林予夏知道,即便他当时是真的对她没意思。
林予夏轻易便把事情挑明:“我知道你没有看不上我,你只是不喜欢我。”
就算是穆忱最不想她靠近的那段时间,他都是当面找她说,礼貌地看着她的眼睛。
穆忱的眼睛很漂亮,总是像少年般清澈。
林予夏知道什么是看不上,顾北均那种眼神才是看不上她,不过她根本不在意。
“你和秦栋说对我没意思,我早就知道了,但是我对你有意思。”
林予夏感觉自己脖子被热乎乎的水滴打湿,她瞥见穆忱的耳廓微红,她有些无措,小心地把自己弓起的腿放下去,“你怎么了?我碰到你伤口了吗?”
“不是,没有。”穆忱从她身上起来,他踢掉了拖鞋,弓起了腿,用衣袖在脸上擦拭着。
等他擦完了,只见他眼眶发红,刚贴上去的胶布也全被他弄得移了位置,有一块粘到了他的袖口,林予夏伸手给撕掉了。
他花了一小会平静下来,表情郑重又严肃:“予夏,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什么?”
穆忱语调平稳,他极认真看着林予夏的眼睛,“我早就应该和你说的,我在吃西酞普兰。”
“嗯?”林予夏没有很好理解到他说的词汇。
穆忱解释:“抗抑郁的药物,我之前有很严重的抑郁症。”
专业一点来说,是中度抑郁,他一直在吃药和接受心理治疗,休学那段时间有几个月都在住院。
穆忱眼里的水光闪烁着,眼白处有几根碍眼的红血丝蔓延到他的瞳孔,他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让泪水滴落,似是叹息般:“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为什么讨厌?”林予夏不明白,她很喜欢穆忱,即便不用她的标准,世俗的标准下面穆忱也是很容易引起人好感那挂的。
温和礼貌,专业领域天分高,加上一张顶配脸,她想不出来他除了招人妒忌之外还有哪里能让人讨厌的。
穆忱偏头看着林予夏,接着他闭上眼,因为眼泪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滚落,滴到他因为紧张交叠的双手上,他用一种自暴自弃的语气回答着问题:“我会因为很小的事情情绪崩溃,会莫名其妙开始难受,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也没法像正常人一样开心,敏感又脆弱。”
说完他哽咽了,头也埋到自己的手臂上,他蜷缩着。
穆忱烦透了自己,因为季节更迭都会影响到他的情绪,他必须一个人待一会。
这种情景太多,秦栋生日他因为见到太多陌生人,回去的时候又控制不住自己,当时刚开始减少药量,他在电影院哭过之后回家又哭了次。
之后是没吃药,被林予夏看到那次。
艺术节弹钢琴他也情绪不好,又被林予夏碰到了,每次都能被她碰到。
今天也是,在后台打了个盹,就听到些不该听到的。
那些话语让他想起难堪的过去。
没关系啊,你开心点嘛,有什么事情过不去的。
你想想你家有钱,你钢琴弹得也好,都保送了,还有什么好烦恼的?
你像我,爸妈离婚了,还不是照样过,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这些话慢慢变成别的话。
你怎么又不开心了?
别老说这些负能量的话了,你这样想问题,没法好了。
我觉得他就是矫情的,一点苦都没吃过,有钱家少爷的富贵病。
我挺烦的,要不是他家钱给的多,我真不想当情绪垃圾桶,无病呻吟,影响我心情。
穆忱他有病,我不想和他玩了,一下就低气压了,怎么哄都哄不好。
抑郁是不是容易自杀啊,他怎么那么脆弱?
……
他有病,他已经很努力调整自己了,只是没法和人交心,他没有看不起人,他就是怕受伤,怕被人说他矫情,说他脆弱,说他负面。
好像他不配活着一样。
他可能是不配吧,林予夏都被顾北均那样说了,骂她舔狗,他却连为她出面的勇气都没有,她还那么维护他。
他不敢见林予夏,他躲起来了,他怕林予夏知道之后对他失望。
恐惧完了接踵而来的情绪是愤怒,他不知道他是在气自己还是气顾北均。
许医生最开始就和他说过,抑郁可能会导致易怒,但是他不怎么会,他大多数情况都是自厌,然后被难受的情绪淹没。
但是这次,他生平第一次打了架,他不会打架,只是靠着自己身高和打篮球锻炼下来的体格打赢了,然后又迅速开始自我厌恶。
林予夏一定很不喜欢他打架,那和他温柔的一面完全冲突,加上他根本没在第一时间维护她,变得愈发害怕。
他又快要陷入泥沼。
作者有话要说: 我超爱忱哥的,真的_(:3)∠)_
他负面思考是生病的原因,他会患得患失,然后自我厌恶非常严重,大部分情况还好,受了刺激就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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