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欢颜挽着李氏回家,方奶奶也凑趣跟上来会会故人。李氏完全不像老爷子那样患得患失,只是表情有些惆怅。她还没想明白要怎么面对他。
还没走到家,远远就看到一道清癯瘦削的人影倚在院门边,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脚步声,他抬头,一眼就看到那个在心里存了大半辈子的人。就算已经过去半个多世纪,彼此的头发染上白霜,脸上有了沟壑。他们还是一眼都认出对方。仿佛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那消失的青年和中年时期本来就不存在。
就在两人愣愣看着对方的时候,方奶奶走到两人中间打趣:“我这么个大活人站在这里,兰舟你都没看见吗?太伤我的心了。我们的关系当年可不一般。”
“簟秋,这么多年不见,你风采依旧。”桂老爷子轻轻一弯腰算是道歉。嘴角含笑恭维道。
“呵呵,算你会说话。”方奶奶露齿一笑,推着两人往她家的方向走:“还是去我家叙旧吧。那里就我们老两口,清静。燕子,你自己回家玩儿吧。”
说完三人头也不回地走了,期间李氏一直很沉默,桂老爷子不错眼地看她,还要回答方奶奶的各种问题。气氛却又无比的和谐,像是他们一直就是这样相处的。
沈欢颜笑看着他们的背影。那是属于老一辈人的感情和记忆,不是她能插手的。她没看漏奶奶见到老爷子时眼里的情绪。时代造就的遗憾,希望现在能有个圆满的结局。
“燕子,我要马上就要回部队复职。爹娘这里麻烦你多照应一下。”在她神游太虚的时候,温梁从屋里走出来,拍拍她的肩沉声说。
“回部队复职?怎么这么快?陈总理不是放你二十天的假吗?”沈欢颜听完他的话一脸急切地问。好不容易有二十天假期呢,这才休息几天?温梁被关小黑屋那么久,也不知道心理有没有出现什么阴影。如果就这样走了,出了事谁负责。
“放心,我没事。在那里我正好有时间回想在梦中看到的那些事。在梦里我学过心理辅导,还曾给战后应激症的战士做过心理疏导。我自己什么情况我自己最了解,不会逞强的。这里因为有你变得很强大。”温梁用拳头捶捶自己的心脏位置,强调:“我还没有和你结婚,没有和你过一辈子,怎么舍得让自己出事?”
说到最后,温梁的声音无比的认真,双目郑重地与她对视。
这个男人在前世因为职业,放弃了自己所有的私生活,成了老光棍。由此可知他有多喜爱这身军装。她不想成为那个拖他后腿的人。就算有再多的不舍,她也会同意。“温梁哥,你要记得你自己说的话。我等你回来娶我。”
对上她盈盈欲滴地双目,温梁的心都化了。最理解他的就是这个小姑娘了。忍住吻她的冲动,揉揉她的头说好。
“我和爹娘他们解释。你快去吧。别让首长们就等了。”沈欢颜伸出爪子和他告别。
温梁大步往前走,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那个姑娘就算满心不舍,双目含泪,还是会向他挥手告别。他又跑回来,一把把她抱进怀里,像是要把她揉进血肉里,一起带走。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对上她,他只有缴械投降的份儿。
沈欢颜等到完全看不到他的身影才进屋。不小心看到隔壁的窗户里隐着一张惨白的脸。她吓到捂住狂跳的心脏,定睛仔细看,才发现是白如玉。她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说不上来是善意还是恶意。见她终于发现她,白如玉咧嘴一笑,那细长的嘴角又让她想起梦里的哪条美人蛇。她匆匆和对方打个招呼后进屋了。
从白如玉在窗户边窥视他们,温梁就已经察觉。其实除了她,还有别人在偷窥他们。因为感受不到恶意,他也就没有理会。上次营区泄密事件发生后,他把所有的战士和家属都查了个遍,像白如玉这种有在欧洲留学过经历的,更是重点彻查对象。而白如玉回国后人际交往简单到只和亲近的家人接触。和邓政委结婚后,更是深居简出,除了回娘家基本不和人接触。他们查很久也没查出问题也就作罢。
他此时心里有事,也就放下这点疑虑。先去29师师部报道。
沈欢颜回去后,屋里只剩下沈家几个妇孺。沈建业回部队了,沈友三在隔壁打磨柜子,只有沈建国翘着二郎腿喝茶吃点心。大嫂陈梅香就开始发飙了。从沈建业家四口的衣食住行到沈欢颜拉回来的那些嫁妆。全都是她大骂的理由。本来能住上新盖的红砖大瓦房,她已经认为自己是最有福气的了。结果来到这里才发现,她就是个井底之蛙。部队统一分配的房子都是红砖造的,厨房卫生间都是独立的,干净又舒适,还都通上了电。燕子住的地方竟然还有电视冰箱这样的稀罕。这得花多少钱呐。和人家一比,她家的大瓦房算个啥。
沈欢颜是要嫁出去的赔钱货,两个小姑子是赔钱货,老二两口子生的全都是赔钱货。以后都是要嫁出去的。现在都是他们花的,用的都是她家一鸣的。如果风铃在这里真要被气笑了,她吃的,用的都是他们自己挣的,管她什么事?
沈欢颜皱着眉头听着陈梅香一口一个赔钱货的叫骂,烦躁不已。这活脱脱就是去年的刘桂兰呐。她大嫂别的没学会,倒是把她娘的不讲理学了个十成十。
“哐啷”一声瓷器摔碎的声音从隔壁屋里传来。紧接着沈友三披着一件外套走进来。他脸色阴沉地对陈梅香说:“老大家的,不想过了,现在就给我滚回去。我第一次嫁闺女,谁触我霉头,我决不轻饶谁。”
陈梅香应该是第一次见沈友三对着她发脾气,吓的一缩脖子,有些胆怯。就在这时候沈一鸣突然哭了起来,陈梅香抱着他坐在地上声泪俱下:“儿啊,就算是个带把儿的又怎么样?爷奶不疼。偏你爹娘没本事,不能给你买新衣服穿,买好吃的吃。有本事二叔也不管你。你咋就这么命苦。”
沈友三脑门上的青筋跳了几下。以前老大家的还不敢在他面前耍混。现在有了儿子,胆子变大了。他没理他,拿起一个扫帚就打沈建国。儿媳妇不能打,打儿子总可以吧。“就知道吃吃吃,让你看笑话,看我不打死你。”
打的沈建国上蹿下跳,大呼冤枉。“爹,我又没招惹你。你打我干啥。”
刘桂兰上前夺沈友三的扫帚,护她大儿子。“你这老头子真不讲理,建国又没招你惹你,你打他干啥。这么大的人还让你打,让人看笑话。”
“都是你这老婆子惯的。慈母多败儿。”沈友三把扫帚往地上一扔,气得背过手就要出门。临走前对陈梅香说:“看来你和这地儿犯冲,一来就让你犯了红眼病。你还是收拾一下回老家。想咋哭闹都没人管你。建国,你和你媳妇一起走。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陈梅香被他冰冷的眼神看得直哆嗦。她从来没看过温和的公公发这么大的脾气,还要赶她回老家,立刻就怂了。她现在回去,不得被人笑死。抱着孩子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上前求情。
一时屋里闹哄哄的,沈欢颜感觉心烦。悄悄退出来,去隔壁。
沈欢笑织着毛衣正陪三个孩子写作业。看到她神色抑郁地走进来,放下手里的活关心地劝慰:“大嫂就那样,你别在意。马上就要做新娘子的人,你要高高兴兴的才行。”
她被石家宝赶回娘家的那段时间,没少受这个大嫂的闲气。刚才听到隔壁吵吵闹闹的,就算着急,她一个外人也不好参和人家的家务事。现在也只能劝和。
“我没事,大姐。”沈欢颜摇头。她对陈梅香没什么感情,所以对她就没期望。刚才心烦只是温梁走了,她又闹腾。那个情绪过去后,也就没事了。现在有心情和她寒暄:“还要谢谢你能来送我。”
“是大姐沾你的光才有机会出来见识见识。这可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出远门,我还得谢谢你呢。”沈欢笑压抑住心底的苦涩,和她开起玩笑。
小语和乐乐这时候也凑上前,与她说笑。一时间屋子里欢声笑语,热闹不凡。
h省那边嫁闺女前的规矩是要宴请女方这边的亲朋。沈家人在这里没有旁的亲人,沈建业和温梁的战友都是重叠的。大家商量好喜宴当天一起请客。那就务必让大家吃好喝好。肖政委当仁不让地当起了知事,婚礼喜宴所需要的烟酒糖茶,鸡鸭鱼肉等等,他全揽了过去。办喜宴的地方也只有特种大队的食堂才能容下那么多人。
这是特种大队成立以来第一次办婚礼,还是大队长的婚礼。所有人特别的高兴和重视,都想给他们热热闹闹地办场难忘的婚礼。营区的战士们早早就一起凑钱买来红绸,利用休息时间扎红花。整个营区都洋溢着喜气,期盼着即将到来的婚礼。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收藏量暴增,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难道我人品突然大爆发了?
管他的,反正是值得高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