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渺伸手,抚了抚腰上配着的香囊,触手温滑,是极好的布料,离儿的确是用了心思的,只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喜欢上凌楚渊。
酒喝的有些多了,此刻胃中有些难受,夜风迎面吹来,倒也清醒了不少。
踱着步子,谢渺出了酒楼,小桂子嘟着嘴站在马车边,见他来了,煞时亮起眼:“督公怎地去了这许久?”
此刻天色已全黑,沿街两侧都是摆着摊的小商小贩,来来往往的行人穿梭其中,好不热闹。
“无事,回府吧。”谢渺背着手,上了马车。
“督公又不理人!”刚坐上座,就听到小桂子闷闷的声音。
倒还真是……活泼。
也不知小桂子没跟着他之前,是怎样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活下来的。
谢渺也不搭理,兀自撑着下巴假寐,马车外熙熙攘攘,行走得十分缓慢,不时地就有几个挡着道的。
“督公,过两日就是七夕了,您可要……这样那样……?”小桂子小心讨好的声音响起,语气却是不怀好意。
“这样那样?”谢渺挑眉,“哪样怎样?”
“您今年可要和新夫人一起过七夕?”
说着,马车又停了下来,小桂子陡然惊奇起来,叫道:“督公您看,这烟花可真好看!”
正想责备他大惊小怪,转念却拉开的马车的帘子,远远地河面上,大堆的人围在一起,中间点着明亮的花灯,烟火在一旁点燃,升至天空,缓缓绽放。
在纯黑色的天空上划出一道道漂亮惹眼的弧线,随后消失在天际。
果然,很好看。
外间传来小贩叫卖声,各类食物的香气飘入鼻中,甜的,咸的,辣的,夹杂着油烟气。
恰有扛着糖葫芦的小贩从马车边经过,红润的山楂串成一串,糖衣泛着烟火的光,红色的面子上映出五颜六色的印记。
马车并不起眼,也无人认出他的身份。
谢渺心念一动,下了马车,叫住对方,随手递去一块碎银子:“来一串糖葫芦。”
卖糖人的小贩欣喜的接下,难以置信地问:“公子要几串?!”
小桂子在一旁憋着笑,谢渺黑了脸。
已经许多年,没有人叫他公子了。他也早已经配不上这个称呼。
谢家长公子谢渺,早就死在了宣德十九年的盛夏。
“我家公子要一串。”小桂子见谢渺黑了脸,上前对着小贩笑道,随后接下找回的零钱。
转身将手上的糖葫芦递给谢渺,语带揶揄:“督公什么时候也爱吃这些酸酸甜甜的小玩意啦?奴才以为只有姑娘家才爱吃这些的。”
谢渺不答话,随手接过。
果然是香的,就是隔着一段距离,都能闻到糖丝的香甜味儿。
“本督自然是不爱吃这些的。”马车上,谢渺的声音有些冷,却带着些许的怅然。
他小时候也爱吃些甜甜的东西,尤其以各类糕点为最,只要吃了,就停不下来。
吃的多了,胃里难受,那时谢夫人总会将他抱在怀里,柔柔的给他揉着鼓起的小肚子。
思绪拉回眼前,谢渺将糖葫芦随手往身侧一放,心下已没了那么多的思绪,笑道:“等你有了媳妇,我看你给不给她买糖葫芦吃。”
小桂子撇了撇嘴,“奴才可不是督公,有那么多的姑娘家喜欢。”
谢渺闻言,不易察觉的,嘴角扬起一抹弧度。
自然是有人喜欢他的,且那人还不在意他的身份。
“等你长大了,本督亲自给你指一门好亲事。”心情好了,谢渺也有了耐心,开始与小桂子说笑起来。
小桂子嘿嘿笑了笑,“那奴才就先谢过督公啦~到时不仅要漂亮媳妇儿,还得请督公赐奴才一大笔银子!”
“得寸进尺。”
谢渺道,语气里却是半点怒火也没有。
小桂子到底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不像其他人,喜欢处处隐瞒自己的心思。
马车在一处偏僻的地方停下,谢渺下车,翻墙时听到后面的碎碎念差点脚下一崴摔下去。
“督公怎么老是来这儿翻墙?不知那江姑娘是何种绝色,竟能让男人这般念念不忘?”
也不是怎样的绝色,只是瞧着特别顺眼罢了。
谢渺心下想,连着上辈子,统共也只是见了三次的人,怎么就老是念念不忘。
把玩着手上的糖葫芦,天气炎热,时间久了,上面的糖衣有些化了。
怎么会觉得这种东西江姝一定会喜欢?
院中比他上次来干净整洁了不少,没有乱草,甚至还摆上了一些时季花,五颜六色的,同这院子极不搭。
墙面像是新翻整过的,纤尘不染。
“你……你是谁?!”
还在打量时就听角落里响起一道少女声,带着些慌乱与惊惧。
谢渺闻言,下意识的就想找个角落躲藏起来,莫名的心虚。
但仍是镇定的朝出声的方向看过去,说话人是个圆脸的小丫头,穿的极是朴素。
“你……你有什么事?!”见谢渺不说话,秦雨慌了,握紧了手上的扫帚,往角落里缩去:“你不说话我就叫了!”
“你安静些,本督怕吵。”谢渺皱了皱眉,江府的丫头似乎都这般的难缠,他若是真想对她做些什么,她叫再多的人来又有何用?
本督……?
能自称本督的人似乎是……
“你是来找我家小姐的么?”嗯,面前的人面白无须,声音中带着尖细。
明显就是个太监,还自称本督。
秦雨明了,定然是她家小姐太过貌美,导致眼前的……半个男子?
念念不忘了。
一定是这般的。
“你家小姐是……?”谢渺记得江家似乎还有一个被江成挂在嘴上的女儿。
“就是江姝呀。”秦雨道,说完又问:“你不知道成婚之前是不能见面的么?”
“她人呢?”谢渺眼眸转了一圈,没见着人,便出言问。
秦雨皱紧了眉,愤愤道:“小姐病啦!”
若不是那江苏玉来闹了一番,自家小姐又何须对着那绣了一半的……半成品唉声叹气呢。
本来身子就不好,又废了神,不病才怪呢。说来也是眼前的这个太监惹的祸,若不是要嫁给他,小姐也不会去绣那劳什子嫁衣。
“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