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她的动作,谢渺微微一愣,握上她的手,忍不住乐了:“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白日宣.淫么?”
握上的时候又怔住,江姝手上压根就没有什么劲儿,握在手里软绵绵的,像是稍一用力,就能卸下来似的。
他皱了皱眉,也没管江姝如何挣扎着再去扯他腰带,不由分说的就把人抱了起来。
……果然是瘦了。
他垂下头亲了亲江姝的侧脸,打趣道:“你是不是知道了自夫君前几日受了腰伤,搬不得重物,才故意把自己弄得这么瘦的?”
谢渺一见到她,就有许多的话想说,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话是这么说,心里却是生气的。这人总是不知道好好待自己,也不知是聪明,还是傻。
江姝低下头,小声说了一句:“我要看伤处。”
声音虽小,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执拗。
随后就安安静静的缠着谢渺的脖子,头埋在他颈间,一副累极了的模样。
谢渺脸上的笑意,从见到她起就没有退下,此刻也没怎么挣扎,只是说,“等会儿给你看就是了。”又见她脸上倦倦的,语气不善道:“累了就睡会儿,别强撑着。”
谢渺的步子迈得很稳,腰间有些隐痛,但……比起抱着的人而言,也不重要了。
闻着熟悉的味道,又见着谢渺这幅生龙活虎的模样,江姝的心才算是安了下来。
不消片刻,就架不住困意,睡着了。她许久没有睡过好觉了。
谢渺好笑似的腾出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倒是不惊讶江姝知道他受伤了。只是心下暗恼着,当时受伤便该给家中写封信。
至少能让她安心些。
谢渺此刻倒是不觉得方云腐败了,让小桂子铺了好几层棉被,谢渺才敢把江姝放上床。怀里的人太瘦了,床板硬了的话,他都怕磕到江姝的骨头。
他此时也无心管凌楚渊与凌楚释了,只是吩咐着下人去煮粥,想着等江姝醒了,就喂给她吃。
她来了,别人好像就都不重要了。
只可惜瘦了,憔悴了,眼下的黑眼圈厚厚的。
凌楚渊虐待她了么?谢渺沉下眸子,想起凌楚渊那副阴森样子,愈发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并不是人人都会如他一般对江姝好的。
江姝就是睡着了,也拽着谢渺的一根手指头,不肯撒手。
谢渺笑了笑,亲了亲她放在枕边的手,又像是不够似的,摸上了她的脸。
都快两个月没见了,自然是想的。只是他不善于表达情绪,也总觉着想家这类的感情,说出口显得太过于……懦弱。
但是……真的好想她。
才这几日不见,这人就把自己折腾成这幅模样,他看在眼里,好气又心疼。可是心里却是暖洋洋的,像是被人小心捧在手里呵护一般。
江姝睡得很沉,下巴比起谢渺上次见到的时候又尖了几分,他伸手触上去,只是看着,都觉得扎人。
门外的乔离已经站了有一会儿了,看着谢渺对床上的人的珍视,乔离哼了一声。
谢渺抬头看去,对着乔离笑了笑,小心的将手指从江姝手心里抽出来,走到乔离身边。
“怎么来这里了?”谢渺问。
傍晚橙黄色的阳光照在院落里,青色的树枝也染上一层暖意,风吹起时树叶交叠着,簌簌作响。
乔离的声音带了点愤愤不平,让谢渺不知如何回应,“哥哥怎么会娶了这么个女人?”
谢渺一时失笑,乔离比他矮了一些,只到他肩膀的位置,他低下头,伸手戳了戳乔离鼓起的脸,“不许这么说她,她是你嫂子。”
乔离瞪眼,委屈巴巴道:“她骂我。”
谢渺无奈的看着眼前没心没肺的乔离,像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子。
“你嫂子不会骂人的。”谢渺解释道,“如果她不认识你,甚至连话也不会和你说。”与江姝相处这么久,谢渺也渐渐察觉到,江姝对除了他之外的人,是何等的冷淡。
“而且她还小心眼!”乔离说着,就指了指谢渺的腰,语气里可怜兮兮的,“她早就知道哥哥受伤了,可是一直不告诉我!”
谢渺叹了口气,摸着乔离的背,像顺毛似的,轻声说,“你现在不是知道了么?小丫头,知道哥哥受伤了还故意来给我找不痛快?”
乔离的注意力果然被拉了回来,忙道:“哥哥要注意身体呀,我去给你煮鸡汤,我煮的汤可好喝了,连殿下都赞不绝口呢!”
谢渺看着乔离跑的飞快的背影,心里忽然涌上几分无力感。
记得当时二人刚相认的时候,乔离在他面前,大声说话都不敢。若非后来他故意哄诱着,乔离也单纯,是断不可能像如今这般亲近的。
谢渺垂下手,心底叹道,罢了,单纯就单纯吧,大不了,他护着她一辈子。
堤坝已经修建了一半,至多两个月,就能回家了。
谢渺靠在躺椅上,腰上的伤并没有全好,站的久了,还是须得歇一歇。手中拿着的却是江姝寄给他的那些“证据”,他皱眉看了许久,最终还是藏起来了。
本来,就没什么好问的。
小允子端着煮好的粥进来时,江姝还未曾醒,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夕阳的最后一抹余光也消失在了天际。
房间里被点起烛火,煞时烛光充盈满室。
米粥炖烂的香味飘进谢渺鼻子里,谢渺忍不住暗叹,方云就是会享受,府内的厨子,都是极好的。
“放这儿吧。”谢渺指了指书桌,示意小允子将粥放在桌上。
后者照做之后却并没有走,谢渺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他开口,忍不住疑惑的抬起头。
那个跟了自己许多年的小允子跪在地上,见谢渺看过来,抹起了眼泪,声音凄惶道:“督公罚奴才吧……”
谢渺半直起身,也不说话,静待下文。
小允子不像小桂子一样,屁大点事儿都能说的眉飞色舞。
“是奴才没有劝住夫人,才让夫人在路上受了这许多委屈。”何止是没有劝……根本是连劝的胆子都没有。
谢渺点了点头,倒也没为难他,只是声音里带了点儿不悦,“你既然知道夫人在路上受了委屈,怎么就没好好照顾她?”
小允子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可怜兮兮的瞅着谢渺。
谢渺叹了口气,暗想自己身边的人怎么都跟江姝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委屈了也不说话,就摆出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盯着他看。直看到他心尖发软。
……只可惜,小允子是怎么都不在让他“心尖发软”的范围里的。
谢渺皱了皱眉,“你出去吧。”
……要你也挺没用的,人也拦不住,护也护不住。
小允子弯着腰,抹着眼泪出了房门。
谢渺抬头时,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像是揉了最璀璨的星光,他一瞧,就移不开眼。
“醒了?”谢渺撑着扶手起身,笑问,“饿不饿,喂你吃饭?”
江姝点了点头,又道:“要先看伤处的。”
谢渺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真是——拿这人没办法……
从善如流的将门合上,谢渺行至床边,没有丝毫犹豫的解开腰带,再然后,就是里衣。
江姝撑起身,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人赤.裸的上身。
脸和身体的肤色,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白,但是却不是那种养尊处优出来的白,而是带着一点营养不良的感觉。并不是那种非常强壮的。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谢渺的身体。腰间的伤口呈现短短的一条线,红色的,伤口周围的皮肤起了一层黑红的痂。
而谢渺的背上……却是一道一道纵横交错的伤。很细很长,像是许久之前的,只留下微微的凸起,伤口布的很密。
她咬着唇,一言不发。
眼眶周围却泛起粉色,眼睛里面,也是湿漉漉的水痕。
谢渺笑了笑,心下有几分酸涩,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很丑吧。”谢渺说,手心里传来凉凉的感觉,谢渺顿了顿,柔声哄道,“别怕,以后不给你看就是了。”
那些伤,是很多年以前,他偷偷摸摸跑进了宗室,找着谢相的卷宗时,被守门的侍卫发现了,拿着荆棘条一下一下的打的。
原本是要处死的。只是他那时深得庄帝宠妃的信任,才得了那人的求情。
后来那人,在后宫的争宠之中被人陷害,活活被人虐待至死。
江姝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哽咽,“我不怕,就是心疼。”她将谢渺的手推开,小心的碰了碰腰上的那道伤,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特别疼。”
谢渺好笑似的将衣裳穿好,“我都不疼,你疼什么?”转身走向书桌,将粥端起,似是不经意道,“路上辛苦么?”
他在江姝身边坐下,挑了挑碗里的粥,“听说有些人很厉害,就是发着烧都能日夜赶路啊……”
江姝低下头,不敢应他的话。
……她不该这样对自己的。她知道。可是——她很担心他。她怕谢渺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就死掉了。
这些年,明里暗里,想要杀了他的人,并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