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水榭内，凌楚渊目光幽深的看着眼前的江姝,天色愈发暗沉,眼前的女子仍是恶狠狠地盯着他,像一只随时就要咬人的小狼狗。
他忽地低声笑了笑。随后一把闪着寒光的剑悄无声息的横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的笑容僵了僵。
“殿下知道刀刺进身体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吗？”江姝笑得阴森,目光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刀,随时都要杀了他。
他僵硬的朝身后瞥了一眼,黑衣女子目光冷冷的看着他，那把剑准确无误的架在他脖子上,既可以震慑他，却又不会真的伤了他。
毕竟，若他死在了江南,谢渺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他试探性的看了江姝一眼,女子脸上的笑纹丝毫未变,眼里却是刺骨的寒意。
很好……这样才有意思嘛。凌楚渊看了一眼身边想要护住他的暗卫,不易察觉的笑了笑,眼底却染上莫名的兴奋。
凌楚渊沉下眼,以最快的速度手腕翻转,反手夺过身后黑衣女子手中的剑,动作之间如行云流水般顺畅飘逸。
黑衣女子以为眼前的人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闲散王爷，一时不察竟就这样被折了手腕。
一旁的暗卫以最快的速度钳制住了她。
凌楚渊拿着手中的剑，把玩了一会儿，轻蔑的笑了笑,叹息道：“刀刺进身体里的滋味儿，或许小姐会比我先尝也未可知。”
随后手中的剑毫不留情的朝轮椅上的人刺去。
眼前的女子绝对不能久留。可这般心狠手辣的人，着实对他胃口。倒也……可惜了。
轮椅上的人沉静的坐着，面上不见丝毫慌乱，凌楚渊愣了愣。
手心传来刺痛感，像是要把整块皮肤都灼下来似的，他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中的剑。哐当一声，剑落在地上。
他的手心多了一根很长很长的银针，刺穿了整个掌心，从手背到手心。
再偏一点，他的手就废了。
他刚才……是有多蠢，才会想要杀了眼前的女子。
看着江姝毫无愧色的脸，凌楚渊强自镇定的收回手。……谢渺，他算是彻底得罪了。怎么就会以为眼前的人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瘸子呢？
此处偏远，凌楚渊原本以为很快就能与江姝谈妥。且谢渺也从未怀疑过他什么，纵然知晓了，也不会多想。
但……看着不远处行来的黑衣人，凌楚渊忽然觉得，他今日做事，一定是没带上脑子。
——
谢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凉亭里的两人都沉默着一言不发。
江姝抿着唇，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凌楚渊将手负于身后，懒懒散散的看着湖面。
见他来了，也不多言，只是说有事得先走了。倒是很少见不啰嗦的凌楚渊……
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儿，谢渺下意识的拉起了江姝的手，“受伤了？”
轮椅上的女子弯了弯眼，轻轻摇了摇头，小声解释道：“今天是九殿下他非要拉我过来的，我和他没什么的。”
她不说凌楚渊要杀她，也不说凌楚渊拿谢渺的身份威胁她，更不说方才生死一线。
她只说，我和他没什么的。她什么都不怕，就怕谢渺不相信她，误会她。
短短的一句话，却让谢渺忽然安定了下来。
“嗯。”他冷着脸，不咸不淡的答了一声。可是心底的喜悦像是开了花儿一样，悄无声息的绽放。那些莫名奇妙的委屈，忽然就不见了。
“他不好，你不要老和他接触。”想了想，谢渺说，可是到底哪里不好，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说，“他不喜欢你。”
江姝重重的点了点头，乖巧道：“嗯，只有夫君才是最好的，只有你喜欢我……”
谢渺满意了，借着昏暗的灯光，他看清了江姝发白的脸，很苍白的脸。唇色也是淡淡的，可是看着他的那双眼，却是温柔沉静的。
“带你去吃饭。”他想了很久，最终也只有这一句话。
他想，多吃点，人就会长得胖一点。江姝她，也不会这么瘦弱了。
“夫君怎么找到这里的？”江姝扯了扯他的袖子，笑的有几分讨好。
“就……路过。”
他才不会说，他挣扎了很久，最后想着，至少是拜过堂的人，怎么着他也是有立场去讨一个说法的。
“要抱。”轮椅上的人朝他伸出手，低低乖巧的说。
谢渺的手颤了颤，莫名的激动。
激动个什么……又不是没抱过……！
再次将人抱进怀里的时候，却有一种恍然如梦的不真切感。
“你喜欢我什么？”谢渺清了清嗓子，看着怀里软绵绵的女子，沉声问。
江姝默了默，路很长，到房间还要走很久。谢渺身上有脂粉的香气，她从来不用那些的。
“夫君就不好奇，九殿下究竟和我说了什么吗？”
谢渺不说话了。他不想知道，一点也不想知道。自欺欺人也好，掩耳盗铃也好。反正……江姝就是喜欢他。
才不喜欢凌楚渊。也不会喜欢别人。谁都不会喜欢的。
他不再去看江姝，抬头认真的走着路。
脖子上却忽然有一种痒痒的感觉传来，他低下头，就看见江姝埋在他怀里咬他。咬就咬了……怎么跟蚊子似的，半点劲儿都舍不得用。
“你去找别的女子了。”半晌，江姝抬起头，倔强的瞪着他。
谢渺忽然有些心虚。他没有去找，但他想着去找了。
“我……”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下巴却被人狠狠地咬住了，这一次用了十成十的劲儿。
谢渺抽了一口凉气，想推开她，垂眼却对上了一双雾气蒙蒙的眸子，睫毛湿湿的，沾了水汽。
然后又是重重的一口，像是要把他的肉都咬下来。脸上却凉凉的，耳边响起轻轻的啜泣声。
他又把她气哭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陡然间失去了推开她的力气。罢了，咬就咬吧，他就不信江姝真能忍心让他疼。
半晌，江姝松口，咬着唇，低着头，像是委屈到了极点的样子。眼睛却偷偷地打量着谢渺，谢渺看着那一颤一颤的纤长细密的睫毛，忽然有些想笑。
谢渺低下头，凉凉的瞥了她一眼，也不说话，自顾自的往前走。但到底没扔下她，仍旧是把人抱的死紧。
江姝哼了一声，“你要是再去找别人，我就哭给你看。”
谢渺哭笑不得的应了一声，看着一脸大无畏的江姝，解释道：“我没去找过别人，真的，只找过你一个。”
怀里人明显不相信他的话，仍旧是轻声哼了一下。
谢渺腾出手捏了捏她的脸，“姝儿，我们是拜过天地的。你还让我喊你母亲娘。”
怀里的人听了，点了点头，说：“你说会一辈子对我好的。”
谢渺弯了弯眼，明显心情很好的样子，“嗯，我说过的。所以你不要去找别人好不好？”纠结许久，谢渺才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啊？”江姝怔楞的抬起头，呆呆的看着谢渺，“我……”
“我会对你很好，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不娶别人也没关系，你要时时刻刻跟着我也没关系。”谢渺没有停下来，继续说着，“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也知道有许多人都比我好，但是，姝儿，我是最喜欢你的。而且，我很有权势，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别人没有的东西。”
他一股脑的说完，然后停下步子，等着江姝的回答。
夜风轻柔，地上的杂草随着晃悠，四周静谧，这一片天地，只有他和江姝两个人。
谢渺忽然觉得安稳，只要没有那么多的变故，其实就这样和江姝过一辈子，也很好的。他知道自己只是个太监，但是他会很多东西。他手上有权，他可以让她被很多人羡慕。
怀里的身子柔软，像是可以化在他身上似的。
下巴处的齿痕被人来回轻柔的抚摸，那双手可以轻易的让他放下一切。
“我很多年前，就喜欢你了。”怀里的人声音很小，但是谢渺听得很清楚。
“我知道。”谢渺说。
“那时候你还是谢相家的小少爷，长得很胖，脸很圆，很可爱。”
谢渺点了点头，等着她往下说。
“然后我就喜欢你了。”很简短的回答。
谢渺无言的看了她一眼。照她的意思就是，因为他长得可爱，她就喜欢他了。那要是来个更可爱的呢？她岂不是要见一个爱一个了？
谢渺不满意这个回答。却又不知道自己想听什么回答。
“我惦记你好多年，后来就嫁给你了。”更加简短的一句话。
谢渺皱了皱眉，想着怎么平时那么说情话的一个人，现在只说这么一点点。
“夫君不高兴吗？”江姝仰着脸，看着谢渺，声音低了下来，“我……不是故意瞒你的。我就是……”
就是怕你知道了不高兴。
“算了。”谢渺说。
她那么蠢，也猜不出来他想听什么。
“反正你以后不许去找别的男子，也不许喜欢别人，只能有我一个。”
怀里的人笑的明媚，脸上的皮肤在月光下显得光滑极了，像刚剥开壳的鸡蛋。
谢渺凑过去，亲了亲，然后凶巴巴的说：“记住了么？”
见到江姝乖巧的点了点头，他才缓下脸色。
心里却悄悄乐开了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