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江姝睁大了眼，明显十分不满。
她的声音细软,像在和谢渺撒娇：“渺渺为什么不愿意呀？是嫌弃我吗？”
谢渺低下头看她,她眨巴着眼,眼里半点羞愧也没有。
眼眸深处，只有……渴望。
谢渺噎住了。不自在的转过头去,忽然不太敢看她。
江姝眼里对他的欲.望实在是……昭然若揭。
她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脸,语气无辜,全然没有方才的羞涩：“其实,只要你喜欢，怎样都好呀。”
谢渺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脑袋，眼眸含笑：“你还小，这种事情,我们以后再说。”
反正他是死活也不会让自己失控。
江姝懵懂的点了点头,然后闲适的蹭着他的手心,声音软软的：“夫君带着我一起去东厂吧,我想陪着你。”
“今天不去东厂,在家陪你。”
手心下的那张脸忽然生动了起来,从眼角处蔓延出喜悦,她坐在床上仰视着谢渺,眼里带着笑，也不说话。
谢渺无奈的说：“你睡觉，我陪你。”
“啊？”江姝讶然，“就是睡觉？什么也不做？”
“你想做什么？”谢渺点着她的头,语气里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明显的不悦。
这人都这副模样了，还能做些什么？
就这身子，稍微累着一点，都指不定会成什么样子。
“……”江姝沉默了。
谢渺也不说话，俯下身就用被子罩住了她，“好好睡。”
江姝更沉默了。
在谢渺俯身给她掖被角的时候，她拽住了谢渺的衣袖。
谢渺瞥了一眼，顿觉好笑。
江姝总是这样，不是扯他衣袖，就是拽他衣摆。
……从来，都不敢直接拉他的手。
也不知是精明，亦或是始终保持了一份不远不近的距离。
谢渺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睡不着？”
“……我不想睡觉。路上已经睡了很多了。”江姝小声辩解。
回来的路上，除了吃饭的时间，谢渺都是让她睡觉。
书不让看，风不让吹。
除了睡觉，什么都不让做。
眼前的女子脸蛋小小的，声音也是小小的。
眨着眼看他的时候，像是在讨好，却又是无所畏惧的。
谢渺忽然拒绝不了她说的任何话，甚至有一种把命送给她的冲动。
“我们去书房吧，你念书给我听好不好？”江姝说。
然后就掀开了身上盖着的被子，对着谢渺张开了双臂。
谢渺脸色黑了一下，随后无奈的抱住了她。
求抱抱这种姿势……
江姝究竟是和谁学的？
这么大的人了，做起来还像个小孩子，小孩子只会缠着大人撒娇。
江姝，只会缠着他撒娇。笃定了他拒绝不了。
旁晚的时候，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冬天的天气实在寒冷，书房内燃着炭火，房间里面很热，谢渺只穿了一件单衣。
而江姝却还是裹着棉衣，缩着脖子，懒懒的靠在书房内的暖踏上。
谢渺的声音并不算好听，有些低沉尖细。
听久了，其实会难受。
可是……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她想和谢渺多待待，哪怕只是什么也不做，都是好的。
她的身体，她自己其实是知道的。
很小的时候，就有人断言，她这一生，活不到二十岁。
所以她从来不敢和谢渺说，自己哪里哪里不舒服。
她想霸占他一个人。可是却知道，再怎么霸占，也没有几年了。
“女贼进了房间，夺过白衣公子手里的剑，对他说：‘公子，从了我吧。’”
谢渺念完，抬起头，眼神无奈，语气更加无奈：“换本书吧，这本书好没意思。”
这本书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了谢渺的书房的。
被人塞在角落里，书面上沾满了灰尘。
封面写着：《女贼的追夫路》
谢渺看到这句话，就觉得头疼。
可是江姝却指名道姓的，一定要听这本书。
这是谢渺所有用来装点门面的书中，唯一一本，他所有的字都认得全的。
念起来很顺畅，不过半个时辰，就念了一大半。
江姝撑着下巴，懒懒的看着他，谢渺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在听，还是在想别的事情。
书中人物的爱恨纠葛，谢渺看不懂，也不想懂。
他打小就不喜欢太过复杂的东西。
所以，成年之后，厌恶权势，厌恶勾心斗角。
可是为了谢家，这些事都不得不去做。
所以，他才会喜欢江姝。
因为江姝在他面前，从来都不会掩饰对他的感情。
“夫君以前看过这本书吗？”江姝问。
她的声音懒洋洋的，像是只是随口一问。
房间里面很暖，像是春日一般，谢渺也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随手将好不容易擦干净页面上的灰尘的书扔得老远，谢渺说：“这种无聊的书，我从来不会去看。”
“我看过。”江姝撑着身子向他的方向爬过去，谢渺一愣，赶紧接住了她，将人稳稳当当的揽进了怀里。
“这本书讲的就是女贼喜欢上了一个良家公子，公子娶了门当户对的大小姐。女贼恼羞成怒，将公子偷走了，带着他浪迹天涯。”
江姝的声音不急不躁，平静舒缓，脸上的神色也是无比的正常。
谢渺打了个哈欠，往墙上靠了靠，斜睨她，语带不满：“你看过还让我念给你听，嗓子都快念哑了。”
“我错了嘛，夫君多喝些水不就好啦，别和我计较嘛~”江姝软软的说。
谢渺哼了一声，别过了头。
江姝垂下眼，继续讲故事：“后来公子的家人找到了他们，杀了女贼。”
“所以？”谢渺抬起眼，将手摊在她面前，指尖指着她：“反正你就是不对，你看过的书还让我念。”
江姝默了默，忽然有些不忍心往下讲。
谢渺从来都没有长大过，小时候单纯，长大了，还是学不会怀疑。
她忽然转过身亲他，从下巴亲到额角，每一个地方都不放过。
很久之后，谢渺哼着气，一脸靥足：“别以为这样我就放过了你。”
江姝笑了笑，巧笑倩兮的问：“夫君想知道女贼死了之后，那个公子怎么了吗？”
谢渺转了转眸，语气平淡：“对于强迫了他的人，他肯定是恨的，女贼死了，那个公子肯定很开心，然后回家继续和门当户对的那个大小姐过日子呗。”
“难道还能怎样？”谢渺低下头，低声问她。
江姝定定的看着他，小幅度的摇了摇头：“公子发现自己喜欢她，对于她的死自责不已。然后自杀了，他们在地府做了一对野鸳鸯。”
听到野鸳鸯这三个字的时候，谢渺笑出了声。
低低沉沉，有些尖细的笑声响在书房内。
江姝却是沉默了。
半晌，谢渺笑着问：“然后呢？”
江姝沉吟片刻，忽然说：“如果我是那个公子，我不会去寻死，我会好好活着。”
“哦。”谢渺继续笑，胸腔都是在发颤，手捏上了江姝的脸，“你不是说，如果我死了，你就不会独活吗？”
江姝侧过脸，眼睛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
她说：“我骗你的。”
“渺渺，这世上没有谁会为了谁去死的，就算是你死了，我也会好好活着的。”她忽然说。
江姝语气难得的正经起来，看着谢渺的时候，眼眸里带了些严厉。
谢渺在她的目光下，坐直了身子。
唇角的笑意敛了起来，他正色，语气阴森：“江姝，你别想留着我一个人。”
随后他就盯着她的脸，像是要盯出一个洞来。
他不是傻子。
洪兴怀话里的意思，他不是听不懂。
他只是，不想让江姝为他担心。
他可以装傻充愣，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他不能让江姝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了。
世间神医无数，京中最好的是洪兴怀。
可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洪兴怀治不好的，谁又能说其他人治不好？
江姝避着他的眼神，嗫嚅道：“我没有……”
谢渺的手捏住了她的下巴，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心底的火气像是无处发泄。
她眼里湿湿的，可是谢渺此刻却怎么也软不下心来。
他死了，她会好好活着？
谁信？！
那他上辈子见到的那个人是谁？！
“姝儿。”念了大半天书，他的嗓子有些干，却还是叫着她的名字。
江姝静静地看着他。
抿着唇一言不发，眼里带着悲悯。
谢渺勾起唇，手上的力道放松下来。
江姝的下颚处清晰的留着两个指印。
红红的陷进脸颊，有些可怜兮兮的。
“如果你没想着陪我一辈子，干嘛一开始就要勾.引我？”谢渺憋了半天，只说出了这句话。
于感情方面他迟钝，猜不懂江姝的心。
可是……
这是他第一次把真心捧给别人看。
他是想着，要和她过一辈子的。
就算她瘸了，听不见了，他都会好好照顾她的。
不会让她受丝毫的委屈。
“还是觉得，玩我很有意思？”谢渺又问。
声音很低沉，带了些胁迫。
“你要是一开始不勾.引我，我也不会喜欢你。”
谢渺怀里的身体在发抖，他低下头看着江姝的脸，轻声说：“姝儿，陪着我好不好，我想你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