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黎忽然卡壳了,梨也吃不动了,幸亏戴了眼镜,遮住了她的大半边脸,反正,她要是一撒谎,眼睛肯定会眨的,再眨眼,沈川就看不见了。
“我当时……我当时知道你不太用手机么,就想和你开个玩笑。”
“开玩笑?你是不是以为咱俩谈恋爱的事情传开了,我会回家?”沈川的口气忽然缓和了,饶有兴趣地问姜黎。
“咱俩那时候还没谈恋爱呢。”姜黎矢口否认。
“那咱俩什么时候开始谈的恋爱?”沈川很认真地问。
他把烟掐灭了,抱着双臂,坐在那边,很认真地看姜黎。
“不是……不是大学吗,你说的,我十八岁那天。”姜黎低着头,看着手里的梨。
这只梨用一个铁缸子盛着,上面写着“古北水梨”,卖家还送了一只小勺。
姜黎估计,光这只缸子,就得值四十五,梨可能五块都不到。
倒是挺有纪念意义的,还挺复古,姜黎准备吃完了梨,把这只小缸子,放在包里,拿回去摆在桌子上。
“哦,这我忘了。所以,咱俩是谈过恋爱的是不是?”沈川又问。
姜黎又被沈川绕进去了。
良久,她点了点头,“嗯。”
姜黎又泄气地嘟了嘟嘴,就说了,他是学霸,脑子聪明得很,他什么都知道,只是当初他装作不知道。
那看起来还有很多事,他心里都跟揣着明镜一样的,就是当初姜黎自己,跟个小傻子一样,整天傻乐。
“当初,还有什么事情,是你知道,却不告诉我的?”姜黎又问。
沈川侧头,也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都忘得差不多了。”
姜黎估计他也就这么说说,肯定所有的事情,他都记着。
说不定哪天想起来,会提起来让姜黎下不了台。
比如说十一点的事情。
比如说姜黎说她没谈过恋爱的事情。
他就像老师一样,非要把你犯过的错误编辑成习题,让你一遍一遍地做,直到你做吐了为止,做吐了,你也就记住了。
沉默片刻,姜黎问,“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抽烟还用学吗?心里烦,自然而然也就会了。”
姜黎“唔”了一声,“那你什么时候心里烦?”
“这你还需要问?”沈川侧过头来,看着姜黎,“我什么时候心烦,你不知道?”
姜黎真不知道。
整个高中姜黎都没见过他有心烦的时候,他就是个天才,什么都懂,什么都会,学习就是小儿科,他的智商天生比别人高。
“我不知道,不管是为什么,以后都不要抽烟了,抽烟对身体不好。”姜黎说到。
沈川盯着姜黎,良久,“嗯”了一声。
姜黎不再说话了。
今天晚上,三个人在古北水镇住了一家酒店。
虽然离剧组不远,但司马台长城要晚上爬才有意思,爬完了长城,姜黎就顶不住了,要吃饭。
三个人一起在楼下吃自助餐。
葛舒看了看手机,然后把手机递给了姜黎,让她看。
姜黎也皱了皱眉头,她跟葛舒说到,“不会吧?”
葛舒朝着沈川努了努嘴,“你问问他不就知道了吗?”
“怎么?”沈川正在拿着刀叉在吃东西。
“有人说,这次《霍氏庄园》要换角,我这托关系上来的,不得被换下去?”葛舒说到。
沈川仍然吃饭,不说话。
姜黎就有些沉不住气了,“一般换角换得都是主演,难道因为我没流量,没粉丝?我这工作也辞了,让我去喝西北风?”
“我买的通稿。”沈川说到。
“买通稿?意思就是放□□喽?”姜黎问。
“对。”
“不会把我换掉的哦?”她又问。
“不会。”
姜黎长吁了一口气了,好歹有个正经工作啊。
不过换角风波一出来,姜黎会上一波热搜,如果是一线女星来竞争,最后女主角还是姜黎的话,那姜黎就躺赢了。
所以,在娱乐圈,沈川也是稳玩的状态。
姜黎就嫉妒,怎么有些人什么都行?
明明娱乐圈是离正经的学习,离正经的金融很远的事情,他竟然还能搞得这么好。
姜黎偷看了沈川一眼,想不到他看起来那么高冷的一个人,这么熟悉娱乐圈的规则。
还有,投资一部电视剧挺费钱的,汪林作为一线导演,还要看沈川的眼色行事。
毫无疑问,有钱能使鬼推磨。
姜黎想知道,这几年,他赚了多少钱。
“你是不是很有钱?”姜黎突然问沈川。
“重要吗?”沈川抬起头来反问姜黎。
“哦,不是,就是钱多了好办事。”
“是人重要还是钱重要?”
沈川的言下之意,是我重要还是钱重要?
姜黎慌忙说,“都……都重要。”
所以,一晚上,沈川一个有用的问题都没有回答。
反而让姜黎的心里乱糟糟的。
好像心照不宣的,三个人定的第二天返回剧组的时间是十一点,反正姜黎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
她迷迷糊糊地洗了把脸,走到了酒店楼下,便看见沈川早就在等着了。
他斜靠在车上,正在抽烟。
姜黎和葛舒都坐在了后座上,上车以后,姜黎看见后座上,有一本笔记本,黑色封面的。
姜黎抬头看了一眼在前面开车的沈川,他没注意到。
看这本日记本的封面,很旧了,好像有几年了,姜黎直觉好像有什么秘密。
她悄悄地把这本笔记本放到了她的腿上,翻开了一页。
这一翻不要紧,姜黎看到了“9月16日,晴”的字样。
姜黎慌忙扣上了,这莫不是——他的日记?
姜黎心乱如麻,腿都在抖,眼看着这本日记,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把包放在了后座上,把墨镜一戴,假装睡着。
其实她就是歪靠在后面的座位上动心思,在想着:她到底要干嘛?做了这么多的前戏,就是为了——偷沈川的日记?
想到“偷”这个字,姜黎心里忐忑难平,可她特别好奇,极想知道他的日记里都写了什么,因为他很少和姜黎说心里话,姜黎很想知道,他有一个怎样丰富的内在世界?离开她以后的那几年,他都在干嘛。
至于偷走了以后,会产生怎样的后续效应,姜黎没想。
先偷走再说,姜黎又给自己壮了壮胆子。
姜黎已经悄无声息地把沈川的日记藏到自己的包里了。
到剧组的时候,沈川从驾驶座上回过头来,叫姜黎起来。
葛舒也在旁边摇晃着她。
姜黎假意朦朦胧地说,“到哪了?”
“到剧组了,你早晨刚起,怎么又睡着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怀孕了呢。”葛舒说姜黎。
“那上车就想睡觉嘛。”姜黎摘下眼镜,仿佛后知后觉地说,“到剧组了?”
“到了,沈总要走了。”
“你去哪?“姜黎又问。
“我回市里,去趟公司看看。过几天去美国。暂时就不过来了。”
姜黎“哦”了一声,有点儿丧家之犬的感觉。
“你是高兴呢,还是开心?”沈川问到。
姜黎刚要回答,心想:高兴和开心不是一个意思吗?
可她既不高兴,也不开心,听沈川这意思,个把月的时间都见不到了。
竟然略微有点儿伤感。
“什么也没有。”说完,姜黎就下车,特意背着了她的小背包,心里忐忑不安,还有点儿兴奋。
下了车,她就往自己住的酒店去,都忘了跟沈川再见。
葛舒下午还有通告,她去拍戏了。
姜黎把酒店的门锁了,一个人在房间里看沈川的日记。
她小心翼翼地翻页,好像生怕自己会吓怕沈川写的每一个字。
从高一开始,高一的第八篇,是沈川曾经写的看上姜黎的那一篇。
姜黎的心,恍然漏跳了半拍。
那么早啊,他那么早就看上她了啊。
他故意做错了勾股定理的题,就是为了和姜黎同在数学班。
姜黎以为,他一直对她没有什么心思的。
是她倒追的他,他没有办法,才接受了姜黎,现在看起来,不是。
是他先看上的她。
姜黎恍然又回到了十五岁,想起他高冷的样子。
可即使他对她有好感,从面上,姜黎也看不出来半分,还让姜黎追着他跑。
姜黎坐在椅子上,漫无目的地目光落到了自己的包包上。
包包的角上有污渍。
姜黎慌了:遭了,肯定古北水梨的杯子放在包包里,没喝干净的梨汁都漏了。
这可怎么办?
姜黎慌忙把杯子拿出来,刚拿出来,杯子就掉在了沈川敞开的那一页日记上。
真是屋漏又逢连夜雨。
这可怎么办?梨汁不是水,太难消除了。
任凭姜黎怎么擦,都擦不掉。
姜黎只能尽最大的可能,把梨汁擦干净。
她可太倒霉了。
擦干净以后,姜黎继续看,以后的内容,基本都是流水账,还有错题什么的,姜黎没什么兴趣,也就不看了。
她最关心的,他在新加坡的岁月,这本日记就记到高二。
日记的出现,让姜黎心情很好,就这么心情舒畅地拍了半个多月的戏。
直到有一天,葛舒问她,“你见沈总的车上有个黑色的笔记本了吗?”
姜黎大惊失色,“什么笔记本?没见过,不知道啊。”
“他打电话问我了。”
姜黎心想,他在美国的话,不可能开车去的,难道他回来了?
“他回来了么?”姜黎问到。
“嗯,昨天回来的啊,你不知道啊?说他车上的笔记本找不到了,问咱俩看没看见。我怎么隐约记得,上车的时候,车座上的确有个笔记本呢。”葛舒微皱着眉头,回想当天的事情。
“肯定是你记错了。他的车又不是光拉咱俩,说不定别的女人拿走了呢。”姜黎吃味地说到。
“就一笔记本,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别人拿什么。”葛舒说到。
姜黎:……。
也对,也就自己她知道是他的日记。
别人都当是寻常笔记本。
可她又想,这本日记本在她手里也没用,她总得还给沈川的,还得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要怎么还给他呢?
恰好,沈川给姜黎打电话了,也是问她见没见到他的笔记本。
“什么笔记本?我找找。”说着,姜黎走到了自己的el包前,“我上次背的是哪个包来着?你还记得吗?”
姜黎包多,经常换着背。
“忘了,你自己找找。”
姜黎假意翻找了好久,然后,她惊喜又惊讶地说到,“天哪,这个本子竟然在我的包里,它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我都不知道。”
“我也想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到你的包里的。”沈川说到。
姜黎静默片刻,然后她有些恼羞成怒地说到,“你别血口喷人。绝对不是我偷的。”
“此地无银!”沈川好像不想搭理她的无理取闹,“什么时候有空,给我送过来?”
姜黎看了一下她的通告单,明后天她都没有通告,但她不想见沈川。
至于为什么不想见,她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不想。
可能心虚。
“我给你寄过去行吗?”她问。
“重要东西,怕寄丢。”
姜黎心想:日记算什么重要东西。
但这句话她终究没说,而是此地无银地说,“什么重要东西啊,我看本子挺破的啊。”
“不许看。”
“我没空看。也没兴趣。”姜黎说到,“我明天有空,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有空。来。我给你发位置。”
挂了电话以后,沈川就给姜黎发了一张地图过来。
看社区,他住得挺高档的呢。
姜黎没车,正好剧务要去市里采购道具,把姜黎捎到了沈川小区附近。
姜黎再次抬头看了一下沈川的居住环境,好高档!
是沈川来开的门。
姜黎进门后,沈川的第一句话就是,“来给我送日记来了?”
“嗯。”姜黎没反应过来,随口应道。
沈川拿过笔记本,坐在了沙发上,好像在检查自己的“失物”有什么损失。
翻到姜黎曾经洒了梨汁的那一页,也就是写他看上姜黎的那一页,他端起笔记本来闻了闻,“什么味儿?怎么就单单这一页有?还泛黄?这是什么?我不记得我曾经干过这种事儿。”
“啊?”姜黎的脸有些绿,梨汁的事情她早就注意到了,想搪塞过去的,“什……什么啊?”
沈川一副很疑惑地样子,“梨汁?我怎么不记得我曾经喝过梨汁?还是我曾经喝过,忘了。”
姜黎坐立不安,眼看着她就要被识破。
沈川从来不喝饮料,只喝白水,他自己心里没数吗?
被识破就被识破了,大不了刀一横。
可沈川偏不,偏偏要凌迟她。
钝刀割肉的感觉可真是太疼了。
姜黎讨厌沈川这么不痛快!
姜黎被耍了,双腿都在颤抖,就暴露了她可能看过他的日记了。
“我……我可真没看。”姜黎又此地无银。
沈川,“嗯。也是。你没看。”
“没看。”姜黎努力做出一副很自然的样子。
姜黎觉得,沈川去警察局审讯科,也是一把好手!
这时候,姜黎发现沈川茶几下面,有一盒避孕套,还是打开的,不知道跟谁用过。
姜黎脸上臊得很,恼羞成怒的感觉。
沈川还在很自然地翻看日记。
沈川这幅没事人的样子,莫名地让姜黎着恼。
“你懂得很多。”姜黎尖酸地说到。
她从未想到,她会是这样一个尖酸的人,也从未想过,会这样说沈川。
她影射的是避孕套。
“怎么?”沈川还是淡淡的口气,“我懂得一直多,是你懂得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