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维奥后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面无表情的锡罗西。
她站起来跑到他面前,问的时候牙齿在打颤：“你下令杀了它是不是？”
“是。”
维奥没想到锡罗西会如此干脆地承认，她咬咬牙：“我不信,你带我去见它,就算是尸体我也要看到。”
锡罗西沉默了一瞬：“也没有尸体。”
维奥一整个人仿佛跌入深渊，喃喃问：“什么意思？”
“它在处理室,被强酸溶解掉了。”
维奥花了很长时间才消化掉这句话，愤怒地朝锡罗西喊：“原来你一直在骗我！”
“我没有骗你。”
“是，你是没骗我,兰舍是在你这没错,但是你杀了它。既然如此一开始就说清楚啊,别给我希望啊！为什么还叫我过来？”
“你冷静点,维奥。”锡罗西站起来拍着她的肩。
维奥红着眼睛打掉他的手。
锡罗西点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烟雾说：“不管你信不信，我在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兰舍还活着,如果它像之前那样安分,也就不会死了。”
“它怎么了？”
“具体情况我不清楚，因为那时候我在检阅军队,并不在场。中场休息时，收到报告说兰舍有些不对劲，还没来得下达指令就被下属送到溶剂室了处理掉了。”
看维奥一直低头没说话，锡罗西又说：“你不知道一旦鸦狼完全觉醒会带来多大的麻烦,虽然草木皆兵了些，但是一方面是塔严人的生命安全，一方面是随时会发狂的洪水猛兽，我想任何人都会知道该怎么抉择，你明白么？无论这个可能性有多小，我们都不能拿生命去赌。”
“兰舍一直以来都很听话，怎么会突然不对劲？”维奥抬起头，她承认锡罗西说得很有道理。但是人都是亲疏有别的生物，还是完全无法接受一起生活了三年的兰舍已经死了的事实。
“这个你要去问生物学家，但是就连关押所都觉醒了两头，兰舍这样也正常吧。”
“我想知道兰舍为什么会在你手上。”
“很奇怪么，我们抓到了它。”
“可是我们最后一次分开是在古尔加，从古尔加飞回司利德根本不会经过塔严国。”
“那只是你的想当然。”锡罗西摊开手：“如果它根本没想过要回去呢？”
如果它根本没想过要回去呢。
回想最后一次见兰舍的情况，的确有些古怪。
比如它为什么会半夜从围栏里出来，比如它突然会飞了，再比如执意要载她离开空中岛去古尔加。
或许是已经厌倦了几百年在一方天地里的孤独生活，渴望自由，也或许是体内的暴戾因子开始一点点复苏，不甘沉寂。
“我知道了，刚才不该和你发火。”维奥口中干涩，说：“我该走了。”
锡罗西绕到她身前拦住：“你现在心情不稳定，休息一下再走也不迟。”
维奥摇摇头，只是说：“我要回去了。”
感觉留在这里，脑海中就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兰舍临死前的模样。
锡罗西捉住了她的手：“好不容易来一次甘恩，我带你去逛逛，难受的话散散心或许会好过一点。”
维奥木然地看向锡罗西。
微微上翘的银发修饰着他轮廓分明的两鬓，总是微微勾起的嘴角紧紧抿着，竟显得一双眼睛无比真诚。
顿时有些无法拒绝这份好意和关切，维奥点了点头。
为了强迫自己不要沉浸在因为兰舍死去而萌生的悲伤里，维奥异常乖顺地跟着锡罗西逛遍了甘恩的每一处热闹的地方。
途中碰到了很多狂放却友好的塔严人，在向锡罗西问好的同时也会微笑地朝她点头。
所以对这个国家的印象稍稍好了些，也察觉到以偏概全并不是一件好事。
无论两国政府和媒体如何引导，大多数普通民众只会关心家庭和生计，并不会刻意挑起种族和国籍矛盾。
当然，她去过的尼布黑是个例外，它是军事重城，充当摩擦和冲突的前线，所以对原京人格外仇视。
甘恩的日落很美，晚霞铺就了万里，整座城市如同浸在水彩晕染的绯色中，融成一副漂亮的油画。
飞行器的轨迹丝线般交错缠织，天空被分割成无数清粼的碎片，然后一点点被夜幕侵蚀。
恢弘宽阔的街道上依次亮起了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一直蔓延到天际，与隐约的碎星融为一体。
各种交通工具闪耀着车灯，在灯海中疾驰。
维奥站在甘恩最高峰的山顶俯瞰着这一切，风轻柔地吹过她的发梢，令人神清气爽，稍稍慰藉了她的低落心情。
虽然一想到兰舍两个字依然会难过，至少不会有天塌下来的感觉了。
锡罗西问：“感觉好点了么？”
维奥点点头。
锡罗西眺望着脚下的灯火阑珊：“觉得甘恩比起司利德来怎么样？”
维奥想了想说：“两个城市完全不同的风格。硬要比喻的话，司利德像充满活力的年轻人，而甘恩给人的感觉是不苟言笑的中年人。”
“哦？”锡罗西兴味盎然，微笑问：“怎么说？”
“司利德主城区虽然小，但是很热闹。白天稍微冷清点，但一到晚上街上几乎挤满了出来玩的家庭或是情侣，一路上行为艺术和活动展览也多，是个非常浪漫的城市。甘恩的话，整体氛围偏向肃穆冷硬，建筑更为磅礴大气，不过生活在这里的人，好像都不太爱笑。”
锡罗西耸耸肩：“塔严人都是一群严谨又不解风情的粗人，他们大多按部就班地生活，基本很少会有娱乐活动，不过塔严男人应该是人均健身器材保有量最多的群体了。”
“健身器材？”维奥恍然大悟：“难怪这里的人很多都是肌肉发达的大块头，他们为了拥有健康的体魄还下了蛮大功夫的。”
维奥有段时间为提高自己的体质，办过司利德某高级健身房的年卡。
一年下来，她连器械区都没去摸过，只用过健身房的洗澡间。
柯玛笑她，办年卡只是为了去那洗澡，简直是暴殄天物。
“不是。”锡罗西摇头：“是为了引起女人的注意。在塔严，越是强壮的男人越容易钓到女人。”
维奥哈哈笑了两声，忍不住想，塔严女性的审美居然如此一致，都不会腻的么？
像司利德，择偶的流行风向一直在变。
前段时期还流行沉默寡言冰山男，这段时间已经是羸弱文艺男当道了。
想了想，她好奇地问锡罗西：“不过也得益于这种全民健身的风气，塔严人的格斗能力才能闻名星际吧？”
“当然。”锡罗西神秘地说：“其实，塔严女人的凶悍在全星系也是出了名的。很多女人的择偶要求只有两条。”
“哪两条？”
“第一，能打得过她。”
“然后呢？”
“第二，能在床上制服她。”
维奥窒了一下：“完全不看脸么？对方的颜值应该也是条件之一吧？”
锡罗西指了指自己的脸：“怎么不看？脸是加分项。如果长成我这样，大概前两条都不是必要条件了。”
维奥：“……”
她还以为塔严女人跳脱能以貌取人的永恒定律呢。
看锡罗西洋洋得意的脸，维奥忍不住挖苦说：“也是，不然你能在游戏里钓到十几个情妇么。”
说完后看向他，十分期待看到他脸上露出窘迫而无奈的表情。
结果锡罗西已经对这个嘲讽免疫了，甚至在她耳边低声诱惑说：“不如你来成为最后一个吧。其实除了脸，我还有……”
还没说完，他就被维奥痛踩了一脚。
锡罗西扬起他那张好看的脸，十分无辜地说：“我看你老是提起这件事，还以为你很想成为其中的一员。难道是我误解了？”
维奥面无表情：“你的确误解了。”
“哦，那是想成为妻子么？”
“不是。”维奥忍了很久，终于被他的无赖击败，瞪眼喊：“锡罗西，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那我说点正经的。”锡罗西清了清嗓子：“明天我要去附属星球处理点事情，如果你愿意的话和我一起去吧。那里的夜景很不错，运气好还可以看到火流星阵。”
听到前半句维奥还想着拒绝，听完后半句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宇宙奇观，千年难得一见的火流星阵！她从小一直憧憬看到的火流星阵！
锡罗西看着维奥兴奋期待的脸，告诉她：“我们大概要在异星停留一周后才会回柏坦。”
林凛的燃起的热情迅速被浇灭：“一周也太长了吧。”
“没办法，我事务有点多，光是和那里的领导人开会，都要占据掉一半时间，还要考察一些项目，这是最紧凑的时间规划了。”
维奥理解地点头。
“想去么？”
“想去，但是……”
锡罗西打断她：“有顾虑的话，你跟艾亚说一声。”
当然不能和艾亚说，其实她这次偷偷跑出空中岛，都没和他报备呢。
冒然提出和身为塔严人的锡罗西去外星球，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艾亚肯定要不高兴。
维奥摇头：“我等会还是打电话给金丝吧，跟他说一样的。”
“好。”
维奥晚上住在锡罗西给她准备的客房中，本来都想好了理由骗金丝了，抓起电话的手又放下去。
算了，还是让金丝误以为她还在司利德玩吧。
维奥重回床上，关灯盖被合眼，美滋滋地开始期待明日出发的太空旅行。
第二天很快到来。
林凛跟着穿着军装的锡罗西来到了停机坪的一艘飞船前。
“锡罗西殿下，早。”舷梯下站着两个人，对他恭敬行礼，又朝维奥略一颔首。
维奥左看右看，再没见到其他人，有些不可思议地低声问：“你就带两个人出去访问？”